三条路搁在席兰薇面前。一是与思云妥协、由着她写下供状呈到宣室殿去;二是将此事强捅出去,让宫正司动刑严审;三……还可以她直接找夏月寻事去,带人搜宫或是动刑,闹出足够大的动静,让六宫都知道是夏月害了她。
三个法子各有各的好处又各有各的坏处,让席兰薇一时拿不定主意。重生之后似乎总是畏首畏尾一些,生怕这一世哪一步再走错了,继而步步错下去。
暂且将思云押了起来,席兰薇到榻上静躺着,小猫很快也跳上来,“喵”了一声,又往怀里钻。
席兰薇搂住它,感受着它毛茸茸的身子在颈间蹭来蹭去,轻轻打着呼噜,撒娇撒得极是投入。
双眸轻阖须臾,生了些许困意,正好也无事可做,眠上一眠无妨。
睡也睡不实在,仍是止不住地在想如何继续此事更好。心头烦躁着,就觉得房中都有些热了。卧在怀中的猫儿忽地一动,又静了静,接着蓦地蹿了出去,惊了席兰薇一跳。
睁开眼瞧了瞧,看到它如一道白影般一直蹿出卧房,在门槛处轻轻一跃,就不见了。
……有人来?
席兰薇想了一想便知是谁了。霍祁差不多每日都是这个时候会来漪容苑一趟,她或在午睡、又或在后院同小鹿玩着,他到后便悠哉哉地坐在榻边等她醒来或是一并喂鹿。
抿了抿笑,席兰薇坐起身来,整理好衣裙、又重新系了曲裾的腰带,对镜将髻上发簪仔细调整了一番,方提步往外去.
霍祁一进正厅就看到迎面扑来的小猫,一边伸手抱住,一边自然而然地接了宦官奉上的药碗。小猫趴在肩头打着呼,还时不时用凉凉的鼻头碰他一碰,尾巴恰好挡在面前。
“……”霍祁耐下心模着小猫,很是过了一会儿,才把它拽下来,架在手里。另一手中持着的药碗终于得以送到嘴边。
抿了一口,耳边一声响动。霍祁一滞,抬头望去,席兰薇已行了出来,跨过门槛时木屐在地上“嗒”地一响。
屈膝一福,席兰薇清浅的笑意与那一袭杏色曲裾相搭,衬得十分温婉。
霍祁手上僵了一僵,屏息静了一会儿,见她似没注意,才如无事般将药碗递回了宦官手上。
本想这页就此揭过不提,偏生那宦官缺点机灵没做多想,见席兰薇出来,想着正好,直接把药呈了过去:“娘子,该服药了。”
“……”霍祁僵住,袁叙在身后直擦冷汗。
席兰薇望了望那药碗果然一怔,凝视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看向霍祁,一脸茫然。
她方才看皇帝服药,还以为是这些日子染了风寒还是有甚别的不适,正想着一会儿细问上一问,总要一表关心。
……怎的皇帝服的竟是给她的药?!
眼看席兰薇面上的疑色一分深过一分,霍祁深吸了口气,走上前一揽她便往房里走:“进去说。”.
“你的药有人动手脚,是不是?”霍祁问得开门见山,惊得席兰薇心虚,面色一白。
霍祁眉头一挑:“果然是?并且你知道?”
席兰薇身上一紧,心跳骤乱,仍是强自镇定着不显慌张,想先等一等他会说什么。
“朕就知道……你心思那么细,怎么可能不往这上面想。”他低笑一声,睇一睇她,又道,“但等了这么些时日,都没见你提过什么。”
席兰薇当真要窒息了。一时尚模不准他知道多少底细,最要紧的是……他知不知道她做的那场戏?
“朕不知道你在躲什么,又或者只想息事宁人……”霍祁沉吟着,几许笑意被玄色的裳服衬得多了些沉肃,“你小心的、担心的事那么多,朕问了你反倒怕,所以朕觉得还不如顺着你的心意做就是了。”他肩头微一耸,轻松而自信,“反正于朕而言也不是大事。”
席兰薇微讶,在他的话语中,心底生出了些猜测。又不敢再继续猜下去,只觉得这猜测简直比思云的心思还荒谬些。
“虽然朕让六宫都知道了……算是和六宫一起骗了你,但朕是……好心来着。”他竭力让口气维持着轻松,语调却有点微微发闷,显露出了心中的几许不安,“那个……你想息事宁人无妨,但朕不得不防着你这般息事下去,那人还会行第二次啊。”
前言不搭后语,霍祁想到一句解释一句,乍听之下很是混乱,置身事中的席兰薇却不难理清思路,喉中一哽,心跳滞了一瞬……
阿弥陀佛,那比思云的心思还荒谬的猜测……是真的。
“六宫都知道朕每天替你尝药,朕倒看看谁还有胆子再试一回。”他沁出笑意,带着两分赌气和挑衅似的——大概也确实有点挑衅的意思,其实明明有宦官试药,就算怕宦官轮值试不出这些慢毒,他也大可下个旨专让一个人试。
席兰薇骤然吸了口气,连连摇了头,没有心思再去写字,也顾不得声音沙哑、甚至某些字的音发得不准了:“陛下您……不能……”喉中不适起来,她蹙了蹙眉头,缓了一缓才又道,“这般赌气。”
“嗯……不是赌气。”霍祁轻然而笑,大抵觉得如此干说话有些无趣,目光在案上一扫,兀自拎了茶壶起来倒茶,“朕想了想,你做事算是细心的,却还是让人在药里动了手脚。那么这人便不止瞒过了你,还瞒过了秋白清和——既然有一个人可以,那么试药的宦官就全然可信么?”
他一哂,顿了一顿,啜了口茶:“所以那不是万全,但朕放出这个话去却是万全——朕知道后宫还没有哪个嫔妃敢为了除你能索性弑君。”
愈说到后面语气愈是明快,已带了分明的玩笑口气。席兰薇却全然没有心思说笑了。
他以为她是想息事宁人……以为是她疏漏故而让旁人有了可乘之机……
但并不是……并不是!
思云是她察觉了、故意显了“疏漏”让她下了手,至于按着不提……更是因为她想安排一个万全的法子,一举将事情捅到极致,让夏月万劫不复。
他早已疑到了那药,却半点没疑过她在其中也有计。
……为什么?就为她说过她会尽力不作隐瞒么?
不知她的心绪纷乱,霍祁仍在半开玩笑一般说着,自己的想法解释得差不多了,还不忘替秋白清和辩白一句:“秋白清和没故意瞒你啊……你身边旁的宫人朕能直接让他们闭嘴,这两位朕可没这把握——所以天天朕来之前都让袁叙给她们找事干,也难为袁叙每日要编理由还能不让她们看出破绽。”
他说着,又抿了口茶,一副散漫的样子。
席兰薇怔然,惊讶中觉得思绪倏尔间一片空白,只见他搁下茶盏时蹙了蹙眉,下意识地觉得是茶该换了。于是发木地站起身,口中低哑着又道出一句话来:“臣妾去换茶……”
重新取了茶盏、搁茶、倒水,席兰薇手上做得娴熟,实则根本就是魂不守舍。一盏热茶搁到他手边,霍祁笑了一声端起来,只消得揭开盏盖看了一眼就是一愣。
“……”霍祁看看盏中又睇一睇她,搁下茶盏,伸手直接探到她额上。
额上触及的温热让她一阵恍然,任由他触了一会儿,才避了一避,很是不解:“……陛下?”
“怎么了?”霍祁笑看着她,见她仍是茫然,便将茶盏推到了她面前,“喏。”
席兰薇垂眸看去登时大窘,方才失神间仍下意识地注意着温度适宜,却没发现……竟搁了半盏的茶叶。
眼下被水抛开,基本充满了整个茶盏,大约张口一喝便要饮进茶叶去。
“你不必这么在意这件事……”霍祁还道她是因为尝药的事情吓到了,温言劝说,“朕比你更知道朕好好活着有多重要,敢替你尝就能保证旁人不敢。”
席兰薇仍凝视着茶盏。茶叶太多,茶香自然也浓郁得很,袅袅萦绕,直冲在心头上,盘旋着的香气好像要勾出两世的恩怨。
她畏惧得确实太多了……
上一世对霍祯的恨和怕延续到这一世、从王府带到宫中。说不上对与错,却是当真让她活得很累。
除却这可怕的延续,还有她对后宫的顾忌、对皇帝这个身份的顾忌。
时时刻刻都在怕……好像都是有理由的,但加在一起,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茶香过于浓郁,让她觉得不太舒服,侧首想要避开。
目光一移,视线再度与霍祁相触。他仍是笑意深深地看着她,好像好奇她的心事,又很适当地按捺住了这份好奇、不去过问。
这笑意让席兰薇心中一刺。
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愧意一瞬间腾了起来,在胸中翻涌得发烫,一遍遍地告诉她……她骗了一个这一世待她很好的人。
偏他还待她越来越好了。
仍旧有清醒的挣扎,席兰薇安抚着自己的心思,暗道这是后宫,谁都在算计……都是迫不得已。谁也没必要对谁含愧,因为愧疚而将算计告诉皇帝更是蠢透了。而且她要夏月翻不了身、不能让他再留有余地。
可是他在那么认真地待她好……尽管他说,他只是“初学”。
相比之下,她的“初学”就太没诚意了.
“喵——”小猫的叫声软绵绵地传进耳朵里,霍祁伸手一抚,从头抚到尾。于是小猫满意地从他面前走开了,溜达到席兰薇面前,又一声,“喵——”
非要跟两个人都套一番近乎。
席兰薇把它抱起来,搁在膝上抚了又抚,心下挣扎不断。少顷,她缓缓抬起头,随着话语涌到口边,心跳也愈加紊乱起来。
动了动口,好像还是没有勇气就此说出来。
矛盾得心慌、心慌得发颤,席兰薇咬了咬唇,终是执起霍祁的手来,美目一阖,迫着自己迅速写了下去:“陛下,臣妾有事要禀。”
羽睫轻颤如翼,席兰薇轻轻地吸进一口凉气让自己沉下心来。拇指的指甲掐进发凉的食指指尖,她觉得自己难有勇气再在他手心里写下去了,浅一抿唇,檀口轻动无声:“臣妾去取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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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前世惨死深宫的废后陆静姝没有想到自己竟有重来一世的机会。
重生到入宫之前,
她还是准皇后,她的亲人都还健在,没有遭到迫害,一切都还可以挽救。
这一世再入深宫,
她要护自己的亲人一世安然,更要守住自己的心,稳坐凤位,睥睨六宫。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