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霍祁微微一滞。屏息静听着,房内安寂须臾,想推门进去,伸手踟蹰半晌,又放了下来。
席兰薇对他说:“难为她痴情这许多年,让陛下亲耳听到她这心思也好。只是……她不想记得她的样子、而后对她的印象是她害过我而已,陛下别见就是。”
并不该为一个罪无可恕的宫女做这样的安排,但听着席兰薇的慢声轻语,霍祁觉得拒不得她这要求。何况她虽是心思细腻周到又善念居多,也不是分不清轻重一味地去心善,这点要求也算不得过分。
房内终于又有了响动,是一声透着绝望的轻笑,声音清亮,不是出自席兰薇之口:“你的心思又有多干净……”
思云瞪视着席兰薇,咄咄逼问着:“上元那日……你敢说你没有算计么?夏才人准备了那许多时日,你就偏巧出现在含翠阁附近,反让陛下觉得是才人娘子惹了事。还一口一个容得下他喜欢旁人……你的心思又有多干净!”
思云愈说到后面愈是激动,最后一句话出口,声音已近嘶哑。她强笑一声,忽地扑了过去,清和秋白未及阻拦,席兰薇惊得向后一退,却靠在门上再无可退.
看出面前的门被人一撞,继而听见清和秋白先后急唤而出:“婉华娘子!”
霍祁一惊,推门而入。
片刻前,思云犹如发了疯一般按住席兰薇,双手紧掐在她颈间,使了十足的力气,显是存了要同归于尽的心。
清和秋白急忙上前去拉她,又敌不过她疯魔着的力气。只短短拉开了一瞬、席兰薇刚避了一步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就再度被按住。
纵使自幼习过些武、和楚宣过过招,眼前的变数也让席兰薇无力应接——这要与她鱼死网破的人太可怕了。
霍祁推开门看见的便是四人已乱作一团,思云掐着席兰薇、秋白清和拉着思云。
僵持不下,眼见席兰薇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秋白清和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霍祁眉心狠一跳,顾不上叫宦官前来,径自夺上前去,手扣在思云腕上,猛力向后一扭。
四人都听得骨头发生一声异响,顿时四下死寂。
霍祁松开手,痛得月兑力的思云瘫软在地,带着几分不甘抬起头,方知这突然赶来“搅局”的人是谁。不甘化作愕意,思云伏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半个字也说不出。
“兰薇。”霍祁声音沉稳,用力地一拥她,半晌没作声。席兰薇伏在他怀里,一壁静听着他的心跳一壁缓着气。一呼一吸……很是过了一阵子,紊乱的气息才重新平稳下来。她动了一动,他便会意地松开了她。
目光下移,霍祁的视线凝在她颈上的两道血痕上,刚舒展开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
两道俱是鲜红的新伤,是思云方才疯狂之下抓伤的,从下颌延伸到锁骨,与肌肤红白分明。
“嗯……”霍祁托起她的下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看,然后衔笑评说,“破相了。”
“……”兰薇一懵,头一个反应就是要寻面镜子来。他却在看到她意料之中的惊慌后心安理得地吻在了她额上:“破得不难看。”
“……”秋白清和垂眸不言,除却装没听见以外也做不了什么.
思云始终回不过神来,怔然望着眼前二人的一举一动。这该算是……她离霍祁最近的一次了,却是这样的境地。
外面的宦官进来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皆小心地继续守在房门口,想着若思云再发疯便可立即按住她。皇帝却在安慰完了席兰薇之后看了过去,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句:“快去传御医,破得不难看也不能留疤。”
“……”其中一人忙应了声“诺”,一揖退去。
“送你回去歇着。”霍祁颔首轻道,兰薇点一点头,又看向思云。
霍祁也随之看过去,只短短地扫了一眼就不再多看,扬音一唤:“来人。”
仿若是被霍祁的目光惊醒,思云面容一震,月兑口而唤:“陛下!”
两名刚进了房的宦官停了脚,等着霍祁吩咐。霍祁再度看向她,深如寒潭的双眸中满是分明的厌恶。
“陛下您……您救过奴婢的命。”思云慌乱地说着,支支吾吾,席兰薇都不太明白她想说点什么。
“经兰薇提醒,朕有点印象。”霍祁淡看着她。思云一滞,他轻描淡写的话中的意思直让她知道……席兰薇确实是在他面前把她的心思说了的,“当年朕救你,是看你不过十一二岁,犯不了什么大错,掌事宦官要把你发落去浣衣局罚得太重了。”淡泊的口吻端然只是在回忆一件无甚稀奇的事情,全然没有思云说起此事时的那种激动,语中一顿,他凝睇着思云的目光更冷了两分,又续道,“但今日,你犯的是无可宽恕的死罪。”.
并没有再多的停留,霍祁便带着席兰薇离开了。
思云那边……宦官们自知该怎样做。那毒酒是皇帝赐的,她必定要喝下去,无论她肯不肯、甘不甘心。
漪容苑后,湖上廊亭曲折,清澈湖水上覆了一层秋凉。席兰薇半伏在他怀里走了大半程了,等着他发问,可眼下自己的宫室已在眼前,他还是半个字没有。
席兰薇抬头望了一望,复又低下头去执起他的手,轻写说:“陛下……听见了?”
“嗯?”霍祁一思,方知她指的是什么。他觉得那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彼时二人关系不比今日,她行事自然也不同于今日,是以根本没放在心上、不想追问。
但看看她这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倒像是他问了才好。
“哦……那事如何?”霍祁衔笑道,虽是问了,也是不打算计较的口吻,“思云说的是真的?”
席兰薇点一点头,指尖又写下去:“是。臣妾猜到夏才人在习舞,猜她是为元宵邀宠,才做了安排。”
思绪一转,她看到黑暗中楚宣俯身吻下来。微微一颤,强把这一段摒开,继续解释着:“从臣妾走丢到被陛下找到……皆是臣妾设计好的。”
“因为你容不得夏月得宠。”霍祁笑了一笑,低头瞧着她有意道,“那思云说得没错么……干什么还装得那么大度,说容得下朕喜欢旁人?”
她犹搁在他手心里的手指轻一抖,很快又调整心绪解释了:“不一样……臣妾与夏月交恶在先,她若得宠,臣妾便会过得艰难。若不然,臣妾没有那么小气。”
没有那么小气。
霍祁回味着这几个字,心头有点说不出的不快。可似乎又没什么错,完全没错.
抓伤不重,御医看过后配了药送来。药香清淡,在颈间蔓延着,清清凉凉的还有些提精神。
席兰薇对着镜子、瞧着那涂药的地方心里直赌气:明明伤在脖子上,不能算“破相”吧?他非那么认真地告诉她是破相了,害她提心吊胆了一路,还纳闷脸上怎么没觉得疼呢。
霍祁离开后半刻不到,宦官来回了话,说思云已处置了,询问尸身该如何。
“按例草葬了吧。”席兰薇对着清和动了口型。对思云说会将她的尸身送回家中时,也并不是假话。只是方才那一遭,让她觉得这等安排给了她实在浪费了。
劳动那许多人力物力,根本不配.
原是刚去静庄殿跟景妃回了话,道风寒无碍、可接着去晨省昏定了,转眼就添了新伤,虽不像霍祁说的“破相”,也是在明显处。但凡宫眷,哪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只好再另寻由头去告病,接着闭门不出。
既是闭门静歇,也就懒得多打听其他事情。反正霍祁知道了她的意思,她相信霍祁会安排妥帖。
是以接下来的事,还是从欣昭容口中听到的。一贯维持着主位风范的欣昭容此番平添了些兴奋,口气明快地告诉她:“夏氏就这么废了,还拖累了吴妃。”
“废了?”席兰薇静了一静,又落笔写着问她,“废到什么位份了?”
“什么‘什么位份’?”欣昭容“嗤”的一笑,“废为庶人了,打入冷宫。目下,御前的宦官们大概正忙着帮她‘迁宫’呢。”
心下顿安。席兰薇抿起笑意,又问说:“那吴妃呢?如何受牵连了?”
“怪她自己耐不住性子!”欣昭容语中透着不屑,漂亮的黛眉挑起些许得色,“原与她无甚干系,旨意中也没提她半句,偏她上赶着给夏月说情去……具体说了什么本宫也不知,听御前传来的话说,不知怎的提起了杜氏、卫氏的事,陛下便恼了,下旨降了正四品姬,禁足半年。”
正四品姬……
她原本可是从一品、位列四妃,如今这么一降,直跌了五阶不说,姬位已是二十七世妇中的最末等了。
席兰薇笑而不言,想着她犹豫着劝霍祁不可直接迁怒吴妃、还要顾及吴家情面时,霍祁轻声一笑:“朕会顾及吴家情面,但若是她把自己牵涉进来,就怨不得朕了。”
近来诸事,表面看上去夏月主使得多,可实际上怎可能跟吴家没有关系。她避得再清楚,也耐不住皇帝本就是日日与权术之事打交道的。
他若想让她“牵涉”进来料理个干净,任她有通天本领也躲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脑洞大开脑补了一下如果“破相了”的梗发生在上一篇文的女主身上会怎样#
贺兰世渊淡笑:破相了
沐容抬手一擦血:洒家又不靠脸活!
#和兰薇比起来容容真是糙汉子啊托腮#
昨天看评论有姑娘说123言情重新分站之后,不想看**也会点到,于是这里科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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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cy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914: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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