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子璇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她看着昔日对她呵护有加的一奇三怪一副事外人的样子,看着自己的哥哥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有梅父梅母眼中的厌恶鄙夷,心里的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一转身就跑掉了。*****$******
汪子默身为主人,不好就这么把梅若鸿一家人扔下,幸好汪子璇跑走的方向是她房间,不会出什么事,便转身对钟舒奇说道:“舒奇,你去帮我看一下子璇。”
钟舒奇点了下头,快速朝汪子璇的房间跑去。汪子默又对梅父梅母说道:“伯父伯母,不好意思,子璇她不太懂事,我会说她的。”
梅父梅母一肚子气,可受了人家好处,人家现在又好脾气的道歉,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这时,翠屏开口道:“若鸿,你真的觉得我永远都不应该出现吗?”
听到翠屏冷淡的声音,大家才注意到她,只见她脸色发白,神情冰冷,盯着梅若鸿的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梅若鸿见她这样,心里无措极了,翠屏这样子问他,他要怎么答?说什么都里外不是人。他转念又想到刚刚自己说的话都被他们听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喊道:“翠屏!你要理解我,我们成亲的时候都只是小孩子啊,我们根本就没有感情,继续这样下去也不过是让两个人都伤心罢了!我现在已经在努力适应了,你不要再逼我了。”
他话音刚落,一直站在翠屏身边紧握着小拳头的画儿突然爆发了,“你不是我爹!我爹怎么可能不要我们?你知道我们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吗?我们遇到大水差点被冲进河里,走路走得脚都磨破了,脚跟全是水泡。生病了就找个山洞勉强休息,后来遇到一场大风雪,把我和我娘都刮到山崖底下去了,我们两个瑟瑟发抖的找了一夜才找到路爬出来。好多次我都以为我会死掉,可是娘总是告诉我找到爹就好了,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不要我们!”
梅若鸿被震动了,醉马画会的所有人都被震动了,几人虽然知道翠屏他们是翻山越岭来找梅若鸿的,但从来都不知道一路上是这么的艰险,只听画儿说出的这几件事,几人就能想象到那九死一生的情景。当初找到梅若鸿的时候,他们该有多高兴?可是梅若鸿刚刚的话,却把他们归入了“前生”!这让他们这场耗尽全力的寻亲成了一个大笑话。
梅若鸿哆嗦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也许是自私,也许是逃避,可自从他们来了之后,他真的觉得好累好累,从前那种充满欢声笑语的生活已经消失无踪了。老天!就让他任性一次吧,以后,他一定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用心的生活。
梅父梅母看到他的表情,气得浑身颤抖,梅父抄起墙边立着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打,边打边骂道:“你知道翠屏救了你爹娘多少次吗?你爹生病,是翠屏满山的寻找草药医治!你娘走不动,是翠屏背着她一步一步的爬上山!遇到强盗,是翠屏第一个冲上去和人拼命!她代你侍奉双亲,为你抚育女儿,近十年的含辛茹苦就换回了你的恩将仇报?你还算是人吗?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
梅母眼泪不停的往外流,却丝毫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她心里愧啊,多少次她拉着翠屏的手说要让若鸿好好待她?可没想到这个儿子这么混账,根本就不想认结发妻子!翠屏这么多年侍奉他们,在家里过着守活寡的日子,一句怨言都没有,特别是家里闹灾之后,翠屏为了他们把所有事都扛了起来,带着他们离开那个饥寒交迫的地方,最后却落了这么个结果,让她怎么能不愧?
汪子默等人反应过来看到梅父的狠劲儿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分开梅父和梅若鸿,他们生活的家庭里都是不打孩子的,哪里能眼看着梅若鸿挨打?
汪子默带头劝道:“伯父,有话好好说,别动气。”
梅父粗喘着气,将手中的扫帚扔到了地上。翠屏盯住梅若鸿冷声道:“我一个人有手有脚,用不着你可怜迁就,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那我们就离婚。”
梅母惊呼一声,拽住翠屏的袖子摇头道:“翠屏啊!一个女人离了婚可怎么活呀?你放心,有爹娘在,一定会给你做主的。”她还是来了杭州后才听说“离婚”这个说法的,她总觉得离婚和被休弃差不多,怎么能这么委屈这个好媳妇呢?
翠屏缓了脸色,转头看向梅母,拍拍她的手道:“娘,刚才那位谷夫人不是也吵着要离婚吗?看来在大城市,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自己能养活自己,一个人过也没什么。”
梅母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可不是吗?翠屏一个人挣的钱生活足够了,何必还让她留下受若鸿的委屈呢?每天洗衣做饭还被嫌弃,谁受得了呢?
梅父看着梅若鸿那张不知悔改的脸,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背影直看得人心酸。
翠屏临走之前又对梅若鸿强调了一遍,“明天我们就去办理离婚手续,从此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汪子默松开护着梅若鸿的手,心里第一次对这个朋友产生了怀疑,他看重梅若鸿的天赋,将他引为知己,平时也对他的不通俗物全不在意,但这时再看,凭梅若鸿那心高气傲的性子能挣到多少钱?他们这一大家子人要靠什么生活?前两天梅若鸿还抱怨过水云间没了诗意,这是在嫌弃自己的父母吗?
他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再管梅若鸿,沉默的转身去看汪子璇了。往常他娇宠着妹妹,妹妹不喜欢谷玉农,他也支持,可今天看到妹妹和梅若鸿抱在一起,听到梅母说话时毫不掩饰的鄙夷,他茫然了,他已经不知道是该怪梅若鸿一家无理取闹,还是该怪自己妹妹行为不端。
水云间,梅父坐在院子边上,抽着自己卷的烟,有些发愣。他的大儿子一向听话懂事,虽然人不聪明,但踏踏实实的十分稳重。老二老三虽说在他重病的时候抛下他们走了,可在那之前也一直各自过得好好的,从没闹出什么烦心事,那会儿灾荒,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挺不过去了,知道老二老三走了之后,他虽然伤心,但更多的却是希望他们能早日平安,扔下老的总比全家一起死好。
现在他们身边只剩下这个小儿子了,却变得让他有些不认识了,二十五岁还一事无成,整天沉浸在画画里,却连一幅画都没卖出去,虽然别人还是夸这个小儿子有天赋,可他只知道每年种地即使开头再好,若是不好好除草除虫,最后也不会得到好收成。这样的儿子,他们能靠上什么呢?
屋里梅母又掉了眼泪,哭道:“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翠屏,娘对不起你啊。”
翠屏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东西不多,一个小小的包袱就装下了。她坐在梅母身边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娘,您快别哭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您和爹一直拿我当亲闺女看待,哪里对不起我?现在时代变了,就算离了婚也一样能好好过日子,娘,您别担心我。”
她不是没想过带走画儿,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出去要做起自己的事业总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天天带着画儿,还不如先留在这,对二老也是个安慰。她招招手叫来画儿,笑道:“画儿乖,娘会经常来看你的,等娘有了稳定的住处,到时候画儿也可以去和娘一起住。娘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孝顺爷爷女乃女乃,知道吗?”
画儿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强忍着泪水,遇到那么多困难娘都没有哭过,她也不能哭,她要像娘一样坚强。爹时不时就吼叫,面容吓人得很,就像村子里那种又笑又叫的疯子一样,她要好好保护爷爷女乃女乃,不能让他们被爹欺负。
第二天,翠屏像往常一样准备了饭菜,梅若鸿一早上坐立不安的,时不时拿眼睛瞟着翠屏。吃完了饭,翠屏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说话算话从不赖账,现在我们就去办理离婚吧。”
梅若鸿涨红了脸,心里的小心思被戳破了,恼羞成怒的喊道:“我才没有担心!你照顾了我爹娘,我对你负责任是应该的,我没想着要离婚,我……”
“梅若鸿,我劝你还是少说两句,万一我真的不想离婚了怎么办呢?”
在梅若鸿的记忆里,翠屏一直是畏缩自卑的模样,对他向来温柔顺从,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不留情面的样子,更何况他本也是随口说的,如果翠屏真的应下不离婚,那他岂不是还要过着之前的日子?
见他哑口无言,翠屏也懒得理他,转身对梅父梅母鞠了一躬,又模了模画儿的头就拎起包袱走了。梅若鸿连忙跟上,眼角眉梢隐隐透出了喜意。
梅母抱着画儿叹了口气,“翠屏这么好的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他却和什么汪小姐拉拉扯扯的,那汪小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唉,是咱们若鸿没福气啊!”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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