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起她已经很久不再问我为何当日要救她这个问题了,想必她已逐渐预料到自己的等待终究会落空。于是成殇。
我尚没来得及回答,渊伽就给我缄默的借口。她说,我已不想知道这个答案,公子,不必觉得歉疚。我今日是来向公子辞行的,明天我就会去太子府了。
与此同时,太自负以乱成一团,据说太子几乎事以宣布而非征询的口吻对母后独孤氏说要纳渊伽为妃。原本崇尚专情的独孤氏对太子要纳妾已经甚为反感,他竟然还要纳一个宫婢为妾,他如此一意孤行,很显然不将她这个母亲看在看中。
于是,废掉太子成了势在必行之事。
独孤氏不无心痛地对太子说,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纳渊伽为妃吗?你要想清楚后果。
一向优柔但子,在这件事上却颇为果断,他不知,他是在用江山甚至性命来搏一场关于他爱她的爱情,他从无后悔过。
四年前他在晋王府第一次见到渊伽时,他便预感到生命中捡回经历一场或许至死都无法得到的爱情。四年来,他一直谨慎而无望与她保持距离。因为她是官婢,也因为她是晋王的人。但他的心思藏不住,尤其是在渊伽面前。
所以,当渊伽突然之间扑进他的怀中,恳求他赐予她爱情时,他能想到的,只是要让她尊贵地被自己庇佑在身边。
也许,渊伽都不曾料到,自己会成为一场宫廷政变的导火索。而我更加不曾料到的事,我的王妃萧氏在这出戏码里,扮演过一个煽风点火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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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定十六年,立秋。太子枫终于被废。贬为庶民,逐出皇宫。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我的侍婢渊伽。但他们并非一起离开。
我的哥哥孤身远走洛阳。我亲自送他到城外。
他们消失三个月之后,王妃萧氏还是告诉了我渊伽的下落。
她死了。被我母亲独孤氏赐予毒酒。我早料到可能是如此结局。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好想蹲来大哭一场。我不知道这样莫名的冲动,是否源于我身体里住进的那个叫爱情的东西?
然而,渊伽不在了。
不久,我被立为太子。我天性里的残暴事在这样的转折之后,才开始显山露水。
仁寿二年,我独断专行了一生的母后独孤氏,终于病逝。被束缚多年的父王,就似流浪的鱼终于找到水源。他不断地扩建行宫,宠幸妃嫔。离琴所谓的熙妃,她的母妃,汩馨皇后,不过是很久的事了,我的母后独孤氏,也是在汩馨皇后死后,才真正登上皇后之位。也就是离琴那次刺杀,改变了许多人一生。史书记载的那个有名女子宣华夫人,便是在这个时候从幽深的宫墙浓妆粉墨地登场。
她是父亲的宠妃,亦是前朝的公主。
在父亲遗忘熙妃,汩馨皇后,母后独孤氏之后。
仁寿四年,父亲的过分放纵,使得他强健靛格迅速地苍老下去。他一病数日。太医们替他号脉之后,开始惶恐不安。
他们说,帝恐时日不多,如何是好?
我将貌可倾城的宣华夫人堵在仁寿宫的回廊尽头。我说,我想知道真相,那些连太医都不曾察觉到的胡蔓藤植物的细小残渣,是否是你偷偷放入到父亲的药里?因份量太微,所以并不会瞬间致命。
她惊愕地推开我,并迅速离开。她说,你不该如此聪明。
几乎事在一天之内,宫中开始盛传如此谣言,太子杨墨银趁帝病危,公然调戏宣华夫人,仁寿宫的宫女和侍卫可以作证。
病入膏肓的父亲也信了这样拙劣的谣言。他昭辅臣紧急入宫,商讨废掉太子。然而还未待及辅臣的到来,他突然暴毙于仁寿宫。
关于父亲的死亡出现过无数版本。最为香艳的版本事,太子婬后母弑亲父。没有人会想寻找死亡背后的真相,也许除了我。
而真相,我也不知道。
太子顺利登基。
我开始大建离宫,癖宠幼女。我的妃嫔们并不知道,那个帝王搂住她们年轻的身体,令她们一遍一遍说我爱你的时候,他是怎样刻骨地四年曾经的女孩渊伽,又是何其的想起过往的一切。是自幼丧失亲人,不会再一声声喊我阿银哥哥的绾和,还是非南国公主,随太子枫离去,死于她故乡的渊伽。醉生梦死,纸醉金迷,不过是过往云烟。
至于萧氏,在我登基之时,我不顾朝臣反对,随意找了接口赐死了她,这只不过是我残暴的开始。死之前,她告诉了我所有。
在冷宫之中,我的皇后萧氏对我说,皇上,您一直在寻找真相,到此刻,我想我应该将我所知道的真相告诉您。其实先皇是我派人刺死的,因为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为了您,为了我的皇后虚名,我是什么都可以做的。还有渊伽,您一直笃定她还活着。是的,她确实活着,因为那时太子枫对他的母亲独孤氏唯一的请求,否则他就死在她面前。所以,渊伽确实是活着出宫的。至于后来她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我一直骗您只是因为还奢望我与您之间的关系,会因她的死去而有所不同。可我错了。
她死了之后,我下令封锁一切。任何人不需说起当年的事。熙妃之死,离琴失踪,汩馨皇后故世,宣华夫人,父王之故,绾和,前朝北周,渊伽,萧氏……这一切都被封杀,不容许再提起,不管其中又有什么发生。
我濒临崩溃。
很久之后,我听到了渊伽的消息,但我没有立即去找她。我只知道,她在江南最富盛名的牡丹花舫上当头牌红姑。我只知道她被无数男人压在身下,受尽屈辱,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她,宁愿抛弃自身,不来寻找如今的皇帝。我亦无法想象,渊伽堆满媚笑,接受一个个男人的肮脏。她是何其骄傲的女子,怎会染上这样的媚俗……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小说明
这是北周之后的大隋国。我将它改编。墨银原型是杨广,而大隋国是隋王杨坚逼宇文衍下露台,登基成皇的。大定元年,变成了开皇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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