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小院一隅,冷冽的寒风之中,雪白的衣裳,浅然的身影,苍然的眼神盯着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地面,“对不起……是我发现得晚了!”
“是谁?”那抹墨黑的身影仿佛是一棵立在天地之间的大山,孤傲而冷绝,也只有在与她扯上关系时,他的存在感才会如此的强烈。
白衣人缓缓转身,一张绝世惊华的容颜展现在眼前,而那如死一般的眸光让人不觉心随沉痛,只见他轻轻摇头,“当时根本无暇细看,她流的血确实吓到我了
“谢谢!”黑衣的阿忘盯着眼前的男子,这是他第二次救了她,虽然他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但是他救了她。
白衣人仿佛没灵魂的眼睛凝向远远的天空,仿佛陷入一个神奇而美好的梦中,“她和她……很像,纯净得如蓝色的天空……”
阿忘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扰他的轻喃,他知道他说的不是沈凉儿,而是另外一个,一个应该在他的心底深到任何人都窥探不到的人。
沈凉儿因为失血过多始终未转醒,可是因为刀并没有刺中要害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这一年的元旦,沈家是在一片混乱中度过的,现场的那把刀和瓶子已经在沈慕清的手里,而身为父亲的沈岳山却连看都没来看沈凉儿一眼,便回到了他的别居。
沈岳山回到别居,给他开门的仍是上次给沈慕清开门的那个神情呆滞的美少年,他看也没看少年一眼,直至走进了别院,而后左拐,走过一道小路,便看到了一幢有着天井的四方宅子,精致的宅子围着天井,中间是方活动的区域,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亭子,只可坐下两个人,而这时小亭子里正坐着两个白色衣衫的人,看到他进来,两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然后垂着头退到了亭子的边上。
沈岳山站在亭子外看着两人一眼,便径直走进了亭子,坐了下来,他的视线在两个白衣人的身上看了一眼,声音沉哑的传来,“怎么不敢看我?把头都抬起来
两个白衣人肩膀抖了一下,同时缓缓抬起了头,这才一睹两人的真面貌,个子高一点的那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面色白得透明,五官精致玲珑,眼神飘忽无神,仿佛是心不在凡尘的仙子,而他身边的少年要更小一些十五六岁的模样,唇红齿白,细眉细眼,即使眼眼珠子一转不转,依然可以从中看出惑人的妖媚之气,而这妖气之中还透出几分乖戾。这两人看起来亦男亦女,若不是仔细分辨,根本分不出雌雄。
“稚儿,刚刚你出去了吗?”沈岳山看着稍大一点的少年问道,有些昏黄的眼珠子透出一股冷厉。
“稚儿一直在这里,主人!”名为稚儿的少年敛起眸,低着头回答。
沈岳山听罢,又看向另一人少年,“昔儿呢?”
“我们今天一直在这里喝茶等主人回来叫昔儿的少年收起眼中某些不定性因素,低下了头。
沈岳山看着两人半天没有说话,他沉默的时候让两人更加紧张,两人少年藏在袖中的手几首要握出整整一碗的汗水了,终于,沈岳山再次开了口,“今天……稚儿到娈情殿吧
“是!”稚儿的脸色在瞬间更加的苍白,头埋在了胸前,手心里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心。
………………………………………………………………………………
很少人看到沈慕清发火,或者说,在沈家服务多年的老仆人也没见过三少爷真真正正的发火是什么样子,可是今天,三少爷真的发火了。
沈家的前宅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沈家的姻亲,张老候爷和女儿与孙子。
沈慕清此刻其实仍在笑,但他的笑容就像是一把刀,即使久经沙场的老候爷也不得不为这笑容感到一阵心惊,更何况他的面前还摆一个让他百口莫辩的东西。
“老候爷可否能给晚辈一个合理的回答呢?或者是晚辈眼拙,认错了东西?”沈慕清双眼盯着老候面前的还沾着血的匕首,皮笑肉不笑,此刻他不会理会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就算是皇帝在他面前,他可能也会非要讨个说法不可,长这么大,心理这么失控是头一回,明明清楚,可是他不愿收敛,因为他真的气疯了。
老候爷双眼盯着摆在面前的那把匕首,实在是想否认,可是又无从否认,匕首上那个刻着‘靖远’的字正是他靖远候府的独一无二的标志,而那匕首柄上的纹饰更是他亲手所画,别人根本模仿不得,他——算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贤侄,老夫无话可说,这匕首的确是我府中之物。不过……这也有可能是有人见我们两家结成姻亲而眼红,故意偷走我府上的东西,来个栽赃陷害老候虽大半生都征战在沙场,但毕竟也是个政坛的老骨,岂会这么轻易就被定了罪?
然而沈慕清虽然年轻,可是在商场上的‘笑面狐狸’的称谓也并非浪得虚名,他只是扬唇冷冷地一笑,看向站在李夫人身后的老仆人,紧接着目光又急速转向脸色有点苍白,且极不自然的李夫人,“老候爷说的言之有理,不知老候心目中可有怀疑的人?”
老候爷见沈慕清认同了他的笑,不觉稍稍放下心,可是当他看到沈慕清正在看自己的女儿,而且眼神冰冷如箭时,他的心脏不由紧张起来,这个女儿从小便是做事不懂分寸,还是张家女儿时便给他闯下不少祸事,而后嫁了人虽有收敛,可还是不时为夫人闯事,若不是他这个父亲在前顶着,夫家可能是早就休妻了。而在这次回来听说他给直儿定了婚事后,她又大闹了一番,说什么早就想让直儿和夫家那边的一个侄女结亲,当时他没当回事,可却没想到她竟然给闹成这样,而且还是在人家的家里,这回想要平定这件事,他可能真的要舍下自己这张老脸了。
“听说候爷府上的下人个个都是和候爷上过沙场老兵,个个对候爷忠心耿耿,肝脑涂地沈慕清笑里藏刀,绿色的瞳孔锁住了李夫人身后的老仆人,那老仆人低着头,身体抖如糠筛,而李夫人此时端着茶杯的水也不隐隐发抖,沈慕清就这么将绿色的眼睛转移到了她越来越苍白的脸上,笑道,“不知李夫人可有将这些忠心耿耿的老兵带在身边一两个?”
“我……我现在是……是尚书夫……夫人,怎……怎么可能带着候府的下人李夫人此时舌头好你打了千千结,眼神也找不到个定处,看得老候爷在一旁频频摇头,看来这事儿不用查了,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长脑袋的主儿呢?
“哦,原来如此,那么您身后的这位里衣里还粘着血的下人,就是您从尚书府带出来的喽?”沈慕清又看向那个老仆人,唇边的笑容变得深沉让人捉模不透。
“当……当然!”李夫人猜不透他到底要说什么,只好顺着他说,待当她肯定之后,沈慕清的笑容突然扩大,直起了腰板,“既然不是候府传说中对主人忠心耿耿的老兵,那么他应该会说实话吧,因为这毕竟不关他的事,一个听命行事的下人,我倒不会为难他,如果配合的话,我还可以考虑好好奖赏于他
沈慕清笑盈盈地看着那仆人,老仆人抬起头,怯懦地对上他的眼睛,虽然他只是笑着,可是却让老仆人在一刹那明白,如果此时他实话实说,可能还有活路可走,但如果反之,他今天绝走不出这个沈家大院儿,当下,他不帮直冲她眨眼睛的李夫人,一下子冲到厅中间,跪了下来。
“请沈公子饶命,老仆只是听命行事,并无心伤害三小姐!”
老仆人的一句话,让厅内的三个人脸色瞬间起了各异的变化,沈慕清露出满意的笑容,老候爷苍老的脸瞬间又多了好几道皱纹,他连女儿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已捂住了胸口。倒是李夫人的表情更为丰富了一些,她先是因为老仆人站了出去而吓得差点跳了起来,然后又看到自己的老父还在场,好像是吃定沈慕清不敢把她怎么样似的,又坐了回去,虽然手在发抖,但看向沈慕清的表情好像是在提醒他,他不能把她怎么样似的。
沈慕清倒也不去计较她什么态度,他步步紧逼只有一个目的,一个他承诺了许久的目的。
“那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人派人刺伤三小姐的?”
老仆人五体投地跪在地上的身体,缓缓抬了起来,一双颤抖的老手,直直指向了李夫人,“是夫人让老奴去取一些三小姐心口处的血,可是老奴连鸡都没有杀过,哪敢用刀子伤人,可又不敢不听夫人的话,结果误伤了三小姐,请沈公子开恩,饶过老奴一命,老奴当时实在是没想真正伤害三小姐,当时老奴记得只是把刀尖刺入了一点,便想找出瓶子取血,可那时只感觉有人在后面推了老奴一把,结果刀子就……就……”
老仆人没有再往下说,可是他的话却让沈慕清的脑子里突然涌出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就连老候爷也直起了身子,瞪圆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