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一直到凌晨两点才结束。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家。林枫和朱颜同路,我则相反,所以一出酒吧我们就分开了。
我一个人走着,看着这夜景。这夜晚很安详,偶尔有几声流浪猫的叫声。风不大,却很冷。我两手插在上衣袋子里,身子缩得僵硬,我的牙齿已经开始不听话地撒娇打起哆嗦来。没想到现在的夜晚就已经这么冷了。
再向前走一百米左右,向右拐,直入不到二十米,就是我租的房子了。我冷得受不了,就加快了脚步,没有心思去注意周围的环境。
就在我向右转角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扑了过来,将我扑到了墙角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头就吃了重重的一拳,我两眼直冒星星,完全反应不过来。接着又是一拳,然后一个膝盖狠狠地顶上我的肚子,我痛得气都喘不过来。
这时那人抓起我的头发,提起我的头,看着我的脸。那眼神,轻蔑而高傲。
我看了他一眼,是一个壮汉,身材中等,但肌肉显现,手很粗很大,蒙着面,我认不出他的脸。
“就你这垃圾,也配做小白鼠?”一个很硬朗粗糙的声音。
“他妈的什么小白鼠?我才不是小白鼠!你他妈的干嘛打我?!”我大喊着,嘴角还流着血。
话音刚落,他就给了我一个劲儿十足的嘴巴,我完全被打懵了,右脸火辣辣地疼。
“我最讨厌他妈的有人对我这么说话的,你他妈的打疼我的手了知道吗,哈?!我要给你两脚!”说着他就一脚踹了过来,我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倒在地。然后他走了过来,脚后跟对准我的脑袋,狠狠地踩了过来。
我虽然被打得人模狗样,但是那点判断力还是有的,在他落脚的那一瞬间,我身子向前一滚,他踩了个空,紧接着我顺势用尽全力一起身,从他的裤裆下面整个人将他抗了起来,对着墙壁一扔,“碰”的一声。这一下真够他受的,他捂着背,在地上挣扎不起。我见自己得了优势,赶紧一鼓作气上去,顺手从旁边拿了个垃圾桶,狠狠地盖过去,将他整个人都盖住,然后拼命地踢,踢到垃圾桶都变形了。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到尖叫声,后来是声,再后来就没有任何声响了。我停止了下来,抱着那个肮脏的垃圾桶气喘吁吁的,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我下手这样狠,会不会打死人了呢?
我赶紧拿开垃圾桶,我操!里面竟然是空的,那人不在里面!
我还在惊讶,背后就被狠狠地踢了一脚,这一脚力气真足,将我整个人都踢飞了,我的头直撞到墙上,顿时感到迷迷糊糊的。
“给我盖垃圾桶!你他妈的!”说着,他拿起那已经被我踢得变了形的垃圾桶往我身上砸“我看你怎么盖!我看你怎么盖!!”他像疯狗一样拼命地砸我,我已经开始感觉不大痛了,接着是其他感觉也慢慢地消失,我还能看到他砸我的动作,却已经听不到他大喊大叫了,像是默片里头的景象,再接着,眼前开始模糊。
“我就要这样死去吗?”我内心里这样想着,“就这样被一个街头流氓打死,这样的人生也太他妈的狗血了吧我不服气,却这能不服气地笑了笑,然后所有意识都消失了。
……
我的眼前一片白芒,这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白色。我这是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简直就是死寂。
我慢慢向前走去,想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的脚踩在白芒上,一点声响都没有,就像这里被安装了完美的消声器。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忽隐忽现的声音,我听不清那是什么声音,可以肯定的是它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源就在我的前面,我慢慢往前走,声音越来越近,走着走着,声音突然消失了,但我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脚步。我知道,前方的声音,一定是召唤我的声音,我无法拒绝往前走,似乎后退或者停止不前就是犯罪那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是很久很久,因为我已经走到没有力气了,身体开始月兑水,那声音又开始出现,可是眼前还是一片白芒。
我越往前走,声音越清晰。我听见了,那很像皮鞋走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踏踏,踏踏踏,节奏很缓和,也没什么规律。那声音明明已经很近,可我却怎么也看不见发出声音的东西。我的眼前还是一片白芒。我知道那声音肯定就在我前面,于是我鼓足了劲加速往前跑。可是,无论我怎么跑,前方还是一望无际的白芒,让人绝望的白芒。声音还是那么清晰,可我却已经浑身无力了。但我并没有停下来,我咬紧了牙,继续跑。
可是,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我那样,我向前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动弹不得了。我努力挣扎着,可意识在渐渐消退,最后昏迷了过去。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晕倒了三次,每次醒来,我都会听见那很缓和但却没有规律的“踏踏”声,然后我就会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就会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束缚住,然后是意识渐渐消退,再次陷入昏睡。我惊讶于我在这一片白芒里呆了这么久,没吃没喝的,还晕了好几次,怎么就死不了。按常理说,我早就成了干尸了,因为这里虽然感觉不到干燥,但却没有任何水分,没有任何生物,像我这样瘦的人,在这里死了,不用过一个月,肯定就会成为干尸,而我感觉自己在这里,至少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而且是不算我昏迷的时间的,要是算上我昏迷的时间,我想,应该会有一年。
我好像陷入了一个无聊之极的转轮,这个转轮十分简单,就是,醒来,循着声音源奔跑,被束缚,意识消失,昏迷,然后再醒来,再循着声音源奔跑,再被束缚,再意识消退,再昏迷……三次了,都是这样。我发现,如果我还这样下去,不挣月兑这轨迹,我可能永远都被束缚在这里。
我开始惶恐,在这一片白芒中,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这里没有路,如果有路,不管是多少条,我至少还可以选择,还有机会选对,虽然那机会可能微乎其微。可这里没有路,别说是路,就连荒草也没有,什么都没有,这里完全可以用“虚无”来形容。现在我才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前面有多少困难挡住你,而是前面什么都没有,因为你感觉不到你向前走的意义。而那声音,又是那样的虚无缥缈。
我几乎陷入绝望了。可我的身体还循着那轨道运行着,接下来我又晕倒了好几次,每次醒来那“踏踏”声还是那样清晰,我还是沿着声音源不断前进。整个世界还是一片白芒。
不知道是第几次醒来,我发现眼前的白芒多了些光亮,很是刺眼,刺得我都睁不开眼睛了。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那“踏踏”声没有了,反而出现了一种很弱的,忽隐忽现的叫唤声。我眯着眼睛认真听着,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人的叫唤声,我可以肯定!我很欣喜,爬起身来奋力往前奔跑。声音更加清晰了,我听到了,那声音是……“李。一是叫唤我的声音,一个女人叫唤我的声音,我想大声应她,可是我发现我什么都喊不出来,我喊到喉咙都快要撕裂了,可是却没有任何声响。
那声音近到就如在我的耳边,我却不能给予任何应答。我拼命喊,拼命跑,突然穿过了一面强光,我睁开眼睛,眼前时一片白色,但不是白芒,而是阳光透过白色窗帘的白色。
“醒来了,谢天谢地!”我转头一看,是关雨虹。她正在削苹果。
我的额头满是冷汗,“我怎么会在这里?”
“谁知道呢?!七天前有人在公园里发现了浑身是伤的你,然后您就在这里了
“公园?”我没有去过公园,怎么会在公园呢?我这样想着,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念头,“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盯着关雨虹说。
突然一时语塞,“是……。是林枫青拜托我来照顾你的,要不是他现在是主管,我才不管你死活呢!”她自个儿咬了一口苹果,接着说,“我还巴不得你这种小人死了算了呢!”
我瞥了她一眼,很多杂乱无章的念头飞过我的脑袋,可我却说,“我以为你削苹果是给我吃的呢
“你一晕就是七天,要等你吃呀,苹果不知道要烂掉多少!”
我龇牙咧嘴地对她笑了笑。不笑还好,一笑我就浑身痛得要命。妈的,这伤有那么严重吗?!
“你呀,还是别动那么多,医生说你只是内出血加脑震荡,还死不了,可是一动,要是动出来个内脏破裂什么的,那就难说了
“你是关雨虹吗?”
“是呀,怎么?难道还有错?”
“额,没什么,只是我的脑袋有点缓冲不过来。你看,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和我交谈,多优雅大方呀!可你突然说你能读懂我的内心,然后就盛气临人高傲得像个保守的皇后了,然后,现在我一醒来,你这。你这。又变得像个任性的被宠坏了的小女孩。你的性格怎么那么多变?”
“我有吗?!”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像是要咬在我身上似的。
“难道你就想是《搏击俱乐部》里的泰勒,你是双面人?……不不不,你是三面人,甚至可能是多面人!”
突然,关雨虹一苹果扔了过来,我的脸上顿时满是苹果渣,我一下子蒙住了。
“你丫,他妈的就一贱男,我来照顾你,你醒来不和我说声谢谢就算了,你他妈的还对我嫌三嫌四的!你他妈是男人吗?!”
见到关雨虹真动怒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是好,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下气地对她说,“对不起啦……我。……。我这不是在开玩笑吗……玩笑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对不起啦……”
关雨虹还是不理我,脸对着窗外。
幸好,这时林枫来了,真是雪中送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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