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见楚唯有些感激、有些薄责、又有些惋惜的神情,自然猜到她心中所想,淡然笑道:“公主的意思,臣是知道的,只是赵御史素有端方知名,心智谋略恐怕也不输于臣,在清流中的名望颇高,比臣更合适些
言下之意,是故意让出御史大夫的位子!
楚唯有些惊讶的看了陈远一眼,转而想起他前世的杳然遁世,暗忖难道陈先生根本无心功名吗,那他又为何愿意出仕呢?
但见陈远一脸泰然,已经捧起今日的功课,也只好放下心中的疑问。
……
赵子恒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是——除了薛、梅两家外,其他十几家的男丁在流放途中都惨遭劫杀,无一幸免,有威望的女眷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剩下的不是流落在青楼楚馆,就是被大户人家买了做仆婢,极为悲惨!
赵子恒见楚唯神色黯然,连忙岔开话题道:“属下查访到林渠郡时,恰巧碰上乔装而行的杜若姑娘和段师兄一行
楚唯闻言果然极为关心的望了过来,赵子恒续道:“杜若姑娘让我回禀公主他们一切都好,请公主不要挂念。因薛、梅两家人被我们救了,多地的哨岗都在通缉他们,好在段师兄擅长易容术,又将一行人化整为零,方才混了过去,过了始兴郡,搜查明显弱了些,想是没料到我们会把人送去西南
薛、梅两家的关系多在中原地区,西南人迹罕至,环境恶劣,这个去处,常人自然想不到的。
赵子恒既然遇上了段君彦,再结合行进的路线,看来他们已经猜到自己安排的地方是大庸了吧。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见赵子恒既不告退,也不问接下去了的任务。楚唯料他还有话说,淡笑道:“赵公子,路上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恩,属下遇到段师兄时,已经探查了西部几家,都没有活口,正要转去沿海诸郡,听说梅家的三爷曾在沿海一带游历,对路途极为熟悉,就擅自请了梅三爷一起去沿海诸郡探查,只可惜早就尸骨无存了,才把梅三爷送回衡阳与师兄汇合,还请公主责罚
是想让薛三爷亲眼见到其余几家的下场,从而对自己更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吧。
有这样能干的属下,楚唯心里无比的喜悦,却也并不点破,笑道“赵公子也是从大局考虑,并不算错,责罚的事就别再提了,好像我是那等极严苛的人一般
说着眉眼都笑了开来,偏一双眸子却渀若夜空明星,明亮清澈,波澜不兴,有着看穿一切的成竹在胸的气度。
赵子恒见了就有一阵的恍神,连忙垂下眼帘,却不知怎么接话。
楚唯见他窘迫,也不再取笑,似是随口说道:“这几日劳烦赵公子去看看陆云,问问他可愿意做个中侯或是参军什么的
赵子恒立时明白了楚唯的意思,心中蘀陆云高兴,想到自己被钟亭儿害得只能隐在暗处,心中又有些失落。
楚唯看在眼里,适时的说道:“于武官一途,能拱卫都城、护持皇室自然是极风光的,但依我看,比之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到底差了一层威风
说着就端了茶,她现在不能承诺什么,点到即可,多说无益。
赵子恒却如闻纶音,欣然连连称是,一扫心中的彷徨,第二日就去见了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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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知道赵子恒的本事,是以一直相信他不会出事。但当真见到赵子恒时,还是极为高兴,赵子恒见状也有些激动,一番契阔之后,方才斟酌着将楚唯的意思说了。
陆云一听就有些惊愕。
这个是他陆云愿意就能成的吗?不过他能做到判官也是凭着楚唯的一句话,陆云本就怀疑过赵子恒失踪与楚唯有关,今日听了赵子恒一席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思忖了片刻,猛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将杯子摔得粉碎,誓道:“陆云何德何能得赵兄屡次提携,今日一番言语更是推心置月复,今后陆某但凭公主与赵兄吩咐就是,万死不辞,若有食言,当如此杯
赵子恒原本投靠楚唯多半是无奈之举,这些日子下来,见段君彦,薛、梅两家,甚至是陈远、安牧之这样的人物都站到了楚唯一边,不知不觉中早已转了态度,心中已经将千竹苑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见陆云也加入了自己的联盟,心中自然高兴,与陆云痛饮了一回。
过了近半年的时间,赵子恒失踪的事似乎被大家遗忘了,赵子恒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住回赵府,却搬去了回春堂后院,也算是回了家。
第二日送信给木褀,自从木褀住进千竹苑,就分担了一些外务,腾出朱褀来一心为楚唯教仆婢。
楚唯因刚回过千竹苑一次,怕接着又回来引人生疑,多些不必要的麻烦,就吩咐韩雪峰护送着紫檀带了口信给木褀,让赵子恒去朱褀想到的几处林清可能的栖身的地方逐一探查。
……
楚唯钻进练功房练了好一会儿的枪法,出了一身汗。
指月就伺候着她沐浴更衣,折腾了一番方才重新梳洗妥当,最近可说是诸事顺利,可楚唯心里反而有些不踏实。
陈远也说,万世衡最近太平静了些,薛、梅两家之后,陈远在大理寺就再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
练了会儿字,心续还是难以平静,楚唯索性丢了笔,带着鸀萝去御花园散心。
现在是除了朱褀推荐的宫婢,她就再没用过其他的人了。
……
“那不是公主吗?”
正走在披着秋意的花径上,钟亭儿的声音传了来,楚唯就皱了皱眉头,看都没看一眼,根本不想理会,可鸀萝却拉了拉她的衣袖,楚唯这才转头看去,锦湖畔的回廊里除了钟亭儿,还坐着楚昭和花静芳,三个人似乎聊得很开心的样子,楚昭也顺着钟亭儿的目光看了过来,见果然是楚唯,就朝她招手。
楚唯无法,只好也坐了过去。
花静芳、钟亭儿都起身见礼,楚唯笑说:“两位娘娘算是长乐的长辈,更何况花美人还有孕在身,快些坐下吧
嘴上说的亲切,但并不去扶花静芳。
花静芳低垂的眸光就闪了闪。
楚昭对这些小事自然没在意,拉着楚唯坐在自己旁边,见只有鸀萝一个跟着,就问楚唯。
钟亭儿趁机道:“公主身边有位紫檀姑娘,十分伶俐,刚刚臣妾还遇上了,说是奉命去了千竹苑
楚昭就顺着问楚唯:“千竹苑又有什么新鲜的物事?”
这半年来,楚唯每次去千竹苑的理由不是花木就是吃食,都是楚昭感兴趣的。
楚唯暗悔不已,自己这段时间有些心气浮燥,做事也疏漏了些,竟忘了与紫檀事先编好一个去千竹苑的缘由。
若紫檀被有心人截问,说的与自己的说法对不上可怎么办?
楚唯微微一笑,灵机一动道:“有什么新鲜物事,待紫檀回然就知道了,父皇可容许长乐先卖个关子?”
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拖着,这是陈远教她的对敌战术。
楚昭哪有个不好的。
钟亭儿却却看出楚唯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料想其中有文章,哪里肯放过她,一脸讨好的笑道:“紫檀去了有一会儿了,想来快回来了,臣妾就借皇上的光,也看看公主的新宝贝,皇上可别笑臣妾眼皮子薄
见楚昭笑说不会,又朝着花静芳道:“花姐姐也一起吧,我们公主心思最是机巧的
花静芳早听说钟亭儿和楚唯不对头,今天眼见钟亭儿一副打擂台的架势,自然不愿意帮她抬轿,本想找个由头离开,哪知钟亭儿这么一句,她要是走,岂不就拂了公主的面子,一时对钟亭儿就有些不满,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楚唯也是笑笑,专心的给楚昭剥葡萄,鸀萝见状屈膝告退,说是要去看看紫檀回了没。
钟亭儿就说:“鸀萝姑娘,让珍珠去吧,公主这边就你一个服侍的,怎好走开呢?”
说着,钟亭儿的丫鬟珍珠一溜烟的去了借翠轩。
鸀萝本想再说话,楚唯却不可气的道:“如此,就多谢钟美人了
鸀萝听了就笑着向钟亭儿福了福身,算是答谢。
花静芳也看出气氛不寻常,见钟亭儿不肯善罢甘休的情形,不禁也有些好奇,想要看看楚唯如何化解。
不多时,珍珠和紫檀一起来了。
钟亭儿见紫檀两手空空的,心中窃喜,公主明明是个心机深沉的,偏在皇上面前处处卖乖,今日定要揭了千竹苑的面纱,不待楚唯说话,已经抢先道:“紫檀姑娘怎么空着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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