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五年倏忽而过。
正月饮用屠苏酒,这一年便不会染上瘟疫恶疾。此一年节传统,使得大大小小的酒庄商号在过年前忙碌如蚁,只因家家户户习惯在过年前前往酒庄打酒,论坛秤壶,非要买足一大家子饮用的分量,就算排队苦等也值得。
一幕幕大排长龙的光景在各家酒庄商号上演,男女老少心甘情愿冒着寒风,手脚冷得打颤,排在长长的人龙中,再冷也不肯离去。
有些酒庄商号此时会拿乔,哄抬酒价,或者量销售屠苏酒,今日买不到者明日请早,种种光景都有。
但也有的酒庄商号将心比心,体恤这些买酒客人排队的辛苦,更秉持着以客为尊的想法,给予特别的款待。
“这位老伯辛苦了,请尝尝我们曹家酒庄特制的甜点。”一名笑盈盈的少妇,在羞涩的抿着嘴的丫头陪同下,将一个小纸包放入排队客人的掌心里。
“这是……”老人家好奇地感受小纸包在掌心中暖热却不至烫手的热度,然后小心地拆开它。“包子?”
“是啊,这是我们曹家酒庄特制甜酒酿小甜包,快请趁热吃吧。”少妇催促道。
“喔、喔……”老人家试探地先咬下一小口,一尝到嘴里暖热甜蜜的浓汁,双眼不觉一亮。“好吃!”
“嗯,真好吃!”其他吃着小甜包的客人也竞相夸赞。“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甜包。”
“对啊,而且我从没想过酒酿也可以拿来当包子的馅料呢!一口咬下才发现,哇,这么香甜可口!”
“没错、没错!”众人赞赏交加,频频道好,小甜包下肚,饱胃又暖身,觉得天气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有人吃得意犹未尽之余,忍不住追问道:“曹大夫人,这可是曹家酒庄兼卖的甜食?”
“不是呢。”杜醺然回予对方一抹歉然的笑。“这只是我们庄里自个儿做来吃的,幸好还合大家的口味。”
“岂止合口味,这味道真是好啊!”一名妇人甚至意犹未尽舌忝起指尖上残存的甜馅。“曹大夫人,你们真的应当拿这道甜食来卖,要不,告诉我们是谁做的,我想请那个人教我做!”
“我也是!”
“我也想学呢。”
不少人立刻开口附和妇人的话,而且反应愈来愈热烈。
当人们愈来愈期待,杜醺然身边的丫头小嘴便抿得愈紧,而且脸颊简直像要燃烧起来般红女敕,害羞得不得了。
偏偏她愈是害羞,愈是惹人注目。
“想学无妨,那就要看醒醒愿不愿意教啰。”杜醺然笑咪咪地将身旁的丫头轻轻往前一推,坦然公布道。
闻言,人们陷入短暂的沉默中,旋即又如爆竹炸开来似的发出惊呼。
“原来小甜包是醒醒丫头做的?”
“这真是……醒醒手真巧啊!”
“真厉害,这真是太厉害了。”
“真的,请教我做吧,我也想让家里的人尝尝这种香甜好滋味呢。”
眨眼间,原本规规矩矩排着队的人们,全都抢着围在杜醺然与醒醒身边说话。
“下一位……咦,人呢?”队伍最前方,曹家酒庄大门口,负责舀酒、卖酒的伙计傻了眼,不明白人潮怎么突然往另一侧聚去。
“这是怎么……”平日总是忙进忙出的曹伯雅此时正好返回酒庄,恰巧目睹这一幕。
俊眸微瞇,他总算在万头钻动的人潮中发现了杜醺然与醒醒,再稍稍回想一下之前妻子曾经提过的事,便大概能够想象这阵骚动从何而来。
“大庄主,您瞧现下该怎么做才好?”几个跟在他身边的伙计请示道。
“没关系,我来处理。”曹伯雅双手负在身后,朝前方踱去,准备“拯救”妻子。
一方面是因为天生俊美的好相貌,另一方面是由于身为长男、长兄兼酒庄庄主的缘故,曹伯雅涵养出一身领袖风范,教他人就算背对着他,也会察觉他的存在而不由得转过身。
于是乎,自人潮最外围开始,某个中年汉子颈后毛发一竖,扭头发现曹伯雅就站在身后,没多加思考便立即让出空位。
曹伯雅得以开始走入人潮里,继中年汉子后,接着两名笑呵呵的老太太也让了路,并顺手往前头的年轻人肩上一拍,又让出更前头的空位。
神奇的事就这样不断发生,直到曹伯雅顺利来到妻子身旁。
“你怎么来了?”杜醺然对他绽开笑容。
“我再不来,妳与醒醒怕是没个护花使者,离不开这里了。”曹伯雅轻声笑道,俊脸上有着柔情。
“哎哟,曹大庄主,瞧你这么紧张,难道我们会欺负夫人不成?”先前嚷着要学做小甜包的妇人故意打趣道:“一来就把人紧紧护着不肯放啦?”
“呵,真不好意思,这阵子我的确比较紧张拙荆的身子,毕竟还尚未完全安稳下来……”曹伯雅暗示性十足地将一只大掌贴上杜醺然的月复部。
杜醺然登时羞红了脸,却又忍不住笑了。
这暗示真是明显!众人恍然大悟,那名妇人更是月兑口嚷了出来,“哎呀!曹大夫人有喜了?”
“是的。”曹伯雅笑得极为满足。“甫满三个月了。”
“这真是太好了,恭喜啊!”
“那夫人还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在外头忙着?可别冻坏了母子,快回屋里去取暖吧!”
“就是。感谢夫人招待的小甜包,不过下回千万别再这么做了,夫人与孩子都很重要啊。”
众人的恭贺声中带着关切,关切中多有叮嘱,你一言我一语,结果教原本想带着杜醺然和醒醒速速告退的曹伯雅反倒又离不开了。
尤其这些人都是本着关切的善意才会对杜醺然嘘寒问暖,曹伯雅不禁思索着该如何处理。
接着,他不慌不忙的当众扬声宣布,“各位乡亲父老,为了庆祝曹某的妻子有喜,自现下开始,本酒庄的屠苏酒半价折售,欲购从速。只有今日,半价折售,欲购从速!”
立竿见影的,曹伯雅还没喊完,原本围绕在三人周遭的人们马上跑得飞快,赶忙排起队来,并纷纷兴奋地吆喝。
“快啊、快啊!我今日非多打几斤酒回去不可。”
“机会难得呢!阿保,快回去通知你娘你大哥你爷爷你女乃女乃,教他们统统来排队!”
“前面的人,你们酒是买好了没有?快点啦……”
眼见计谋生效,曹伯雅满意地颔首,顺利地将人带回屋里。
“伯雅!你竟然这么做?”杜醺然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什么半价折售啊,这下子今日不就赔本了吗?你呀……”
“不过是赔了些本钱,换来妳与孩儿平安无虑,值得的。”曹伯雅满不在乎的一笑,接着看向醒醒,关心地问:“醒醒,妳还好吗?有没有被吓着?”
“没有。”其实是有一点点,但醒醒很努力地摆出不须他人操心的小大人模样。
就要成为丫头阿姨了,算是个长辈啰──醒醒忆及昨晚杜醺然在合家用晚膳之际,向所有的人说出自己已有身孕的好消息时,曹伯雅便是这样兴奋地告诉她。
“没有就好。醺然,妳一定累了,回房去休息好吗?”
确定醒醒没事后,曹伯雅便又将全副注意力挪回妻子身上,送她回房休息,才又出门去处理酒庄的事。
好一会儿后,正闭目假寐的杜醺然敏感的察觉房门口似乎有什么动静。
她侧脸睁眼一瞧,便看见自门外探进半张小脸的醒醒,她立刻从床上坐起身,朝她招招手。“快过来吧,醒醒。”
“可以吗?”醒醒有些犹豫。“不会吵到小姐吗?”
“不会,我躺了好一会儿,精神好多了。醒醒,妳过来,陪我躺在被窝里聊聊。”杜醺然保证道。
醒醒这才放心地踏入厢房里,来到床边。杜醺然示意她上床,于是醒醒才将鞋子月兑了,开心的爬上床。
“醒醒今天也累坏了吧?一大早就起来揉面团做小甜包,这是很耗力气的事呢。”
“可是我好喜欢。”醒醒细声回答。“下回还想做更多。”
“妳做得够多了,除了那些和人分享的小甜包外,我记得灶房里还有一大笼不是吗?”杜醺然可不希望她累坏了自己。“够啦,妳就留在这里陪我及小女圭女圭休息吧。”
“好。”醒醒听话地道。
她那小小的身躯与杜醺然相依偎,被窝里,原本垂放在身侧的小手悄悄地抚向杜醺然的月复部。
“小姐,肚子里多了个小女圭女圭,是什么样的感受呢?”醒醒的声音轻轻的,好奇地问。
“什么样的感受啊?”杜醺然双眼仍闭着,但唇边却扬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那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感受,会觉得全天下都没有比这件事还来得重要的感受喔!而且让我觉得自己突然变得非常厉害,什么事都办得到呢!”她想,“为母则强”便是形容这种感受吧。
“这样啊……”醒醒似懂非懂的应和。对她而言,曹伯雅与杜醺然这对夫妇总是带给她各种温暖的情感和感受,但她不见得能够立刻就明白,只能先铭记于心,日后再慢慢领会、慢慢懂得。
“总之,我现下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杜醺然也知道醒醒对这些话是一知半解的,但这不影响她愉悦的好心情,自顾自说完想说的话后,便任由睡意慢慢笼罩,渐渐沉入梦乡。
“小姐?”醒醒抬起小脸,见杜醺然睡得香甜,不觉露出有些稚气的笑容,小手往杜醺然月复部模索,最后覆上杜醺然护着月复部的手背。
小姐,醒醒与妳一样,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小女圭女圭,赶紧在娘胎里长大吧,大家都期待着你的诞生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