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年初一早上,全家人陆陆续续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后裴臻就向李琛和吴翠萍道别,匆匆离开。
“这孩子,难得来一次,怎么急匆匆的?”李蜜念叨,手上还拿着一根本来打算递给儿子的油条。
“不是说了吗,部队里有事,咱们要理解。”李琛将姐姐拉回桌边,“吃早饭吧,姐你得学会淡定,晚秋的男朋友也整天这样,看着来去挺自由的,队里一个电话就得赶紧回去,一走又不知道多少天,丁点儿音信都没。”
听了这话,李蜜总算不念叨了——好歹他儿子不是一就失踪好几天没消息的。
李家的房子是家里老人还在世的时候造的,很普通的农家自造小房子,挺宽裕的上下两层,在罗溪村里绕一圈走走,这样的房子没有十也有九,说不定进去看看,连格局都是一样的。
过年这几天,李琛的兄弟姐妹就都住在这里,得到年初五迎完财神再走。
房间还是他们以前住的房间,这些年吴翠萍都没有占用,过一段时间就会进去洒扫一番,以便他们回家来的时候随时可以住下。李蜜很喜欢这个弟媳妇,聪明会来事,又知道什么叫做点到即止,不像大弟媳妇,整天就喜欢买衣服化妆品打扮自己,活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再看三弟的媳妇她都不想说啥了。
年初四这天,吴翠萍正在打扫房间,李蜜上楼拿东西,正巧看到她在拖地,于是打算和她唠几句。
“翠萍,整房间呢?有啥要姐帮忙的没?”
“没事,大姐你去看电视呗,我一会儿就弄好了。”说着,吴翠萍收起拖把,她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房间的地给拖完了。
其实李蜜也就是随口客气一句,这房子他们兄弟几个在老人死后分遗产的时候就说好了,除非挨上动迁,不然兄弟几个一分都不要了,等于房子是李琛的了——在弟弟家帮着打扫卫生,难免有点掉身份的感觉,不理解的还当她是指手画脚、吹毛求疵呢!
“那我就下去了哈~”李蜜说着转身,还不忘带上一句:“还是翠萍好,能干又明事理,爸妈最后几年要不是你在,这家还不知道咋样呢!”
吴翠萍就当没听到,继续埋头打扫。
说真的,照顾公婆她一直没什么怨言,李蜜什么都好,就是老把她当苦情戏女主,为她抱不平这点,总让吴翠萍受不住。
没了李蜜打扰,吴翠萍很快就把二楼给打扫干净了,刚拎了水桶准备到一楼去洗拖把,晚秋开门进来了。
外头冷得很,进到开了取暖器的室内,晚秋还哆嗦了一会儿才解下围巾月兑下外套。
吴翠萍连忙迎上去,“回来了?快喝口水暖暖。”
晚秋喝了口热水,超老妈露出贼兮兮的笑容,看的吴翠萍一阵迷糊,这丫头又咋咧?
晚秋没让老妈疑惑太久,就从羽绒服衣袋里掏出手机拨弄几下递过去,吴翠萍接过来一看,眼睛都亮了,话都没来得及说,张嘴惊讶地“啊!”了一声。
“怎么样,不错吧~”
“哎呀,这可真不错,咋那么快咧!”吴翠萍简直不敢相信,这嫁接过的黄瓜苗咋就长开了呢,真快!
被传统农耕毒害了大半辈子的吴女士觉得,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母女俩一阵兴奋,把李蜜吸引过来了,也凑过来看。
“哟,看啥呢,那么高兴。”
“姑姑,你看!”晚秋把手机转过去给李蜜看,“咱家新搭的暖棚,这不种下去的黄瓜苗嫁接完,已经长开了吗!”
“哟,暖棚啊!”李蜜也觉得新鲜,拿过手机多翻看了几遍。
李蜜也是下过地种过田的,可是后来找了个条件不错的城里男人,嫁出村去后就在也没干过农活了,二十多年过去早就忘了怎么种田了,更别提现在那些大棚种植什么的,对她来说简直是两眼一抹黑!
晚秋一边给李蜜解释,李蜜不住点头,觉得还挺有趣的。
就在这时,晚秋的三婶婶从她们身边经过,显然是之前听到她们的谈话了,尖酸刻薄地说了句:“德行,哼。”就走过去了。
李蜜和晚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都试图从对方表情上读到些什么:她怎么了?
没人知道这一向阴阳怪气的三婶婶是怎么了,不过大家也都不在乎她——这人就是有点十三,没事和十三点多计较干啥?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姑侄俩说到高兴处,李蜜随口说:“这也不错啊,你姑父的生意整天就是和那些有害物品打交道,就该让他看看这些,学学你们老板,不仅环保还能种出作物赚钱。哎!你们老板还要不要合作商啊,我会去和老裴说说去。”
晚秋知道,这姑姑精得很,恐怕也是从这里面看到了商机,“这我也不知道,他只是愿意投资咱们这,其他都没说呢。”
“你去问问嘛,好的话我和老裴也入股,有钱也给自己人赚一点呗!?”
“好好吧。”晚秋点点头,没什么把握。
就在这时,看上去一直很认真在看电视的三婶婶突然说:“人家晚秋不愿意呢,大姐你凑上去干嘛?那么大一把年纪还倒贴一个小孩子,害臊不害臊啊?”
这下,她们是真的确认了,这三婶婶杨卉琴是在存心挑事儿呢!
不知道她为什么发难,姑侄俩都没回答,默契地选择沉默以对,作鸟兽散。
“什么态度!男人没主意,大的不像大人的样子,小的又没小辈的态度,管那么宽,还当着家里长辈都死光了啊?”小婶婶意有所指,叫骂了几句。
晚秋溜走的时候听到了,回头看一眼,正瞧见小伯伯气急败坏从楼上冲下来。
一溜烟进了厨房,正对上靠在窗边看报纸的吴翠萍,晚秋凑过去拥住老妈,晒着太阳格外温暖。
吴翠萍笑着拉下女儿的手道:“行啦,再压下去,老妈着把老骨头可架不住你了。”
“嗯~妈,再让我靠会儿。”
“还当你小时候啊,妈一下子就能把你背起来。”吴翠萍捏了捏女儿的手,语气是无限的宠爱。
这样的宠爱让晚秋酸了鼻子,虽然是原来那个“晚秋”经历的这些母爱,可是继承了她的记忆的现在的晚秋,也深深能体会这种深刻的母爱,这种感觉,就好像原来那个“李晚秋”一直没走,还在身体里一样。
过了一会儿,晚秋放开吴翠萍没再压着她,但仍然留恋的勾住她的手臂不放,“妈,问你个事儿,你知道小婶她怎么了嘛?怎么阴阳怪气的。”
“嗯?她怎么了?”
于是晚秋把三婶刚才对自己和李蜜的奇怪态度说了一遍,听完后只见吴翠萍放下报纸,语气有些严肃道:“没想到她是这么介意,我和你爸都没想那么多,哎~”
“到底怎么了,妈。”
“在我们眼里你还是小孩子,其实都是个谈恋爱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这事情也该跟你说了。”
晚秋看老妈忧心忡忡的样子,实在是恨不得替她分担掉一切不快。
吴翠萍张望了一下客厅,发现李准、也就是晚秋的小伯伯正和妻子说着什么,没人会注意到母女俩在厨房里聊天,便也放心说了。
“你知道吧,咱们现在住的这房子是你爷爷女乃女乃留下的,你姑姑伯伯几个当初说好了的,我和你爸来照顾他俩晚年,这房子除非动迁,不然他们一分不要。”
“嗯,这我知道,可是怎么了?”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你小伯伯还没结婚,是他个人名义这么说的。”
“妈你是说小婶婶她”
吴翠萍点点头,“后来你小伯伯结婚了,娶进来的女孩子,也就是你小婶婶,本来也是没什么怨言的,去年过年时也没提过这事,这回也不知道咋的,就找你爸说了。”
“啊!小婶婶找老爸要房子?!”
吴翠萍摇头,“她说咱们这房子在乡下,她也是不要的,就跟你爸要钱。”
这这晚秋不知道说啥好了。
在她看来,承诺就是承诺,说好了一分不要就是不能要了,小婶婶这是唱哪出呢?可是回头一想,小婶婶也不一定有错,谁让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和小伯伯还没结婚呢,这事情小伯伯答应了她不答应,也正常。
按人情来说,就是不该来要钱了,按法律来说,可就不一定了。
晚秋问吴翠萍,小婶婶要多少数目,吴翠萍三根手指比了个数字,晚秋当然不会傻到以为那就是个五位数的价码,后面起码再多加一个零。
这个数目并不小,别说以前的李家三口人了,现在更是拿不出来啊!
一瞬间,晚秋沉默下来。
“他们她什么时候跟爸说的。”
“年前吧,来了个电话说这事儿,这不过年来就是为了要钱的嘛?”说到这个,吴翠萍的语气显出不易察觉的疲累来。
晚秋这才明白,年三十儿那天小婶婶为什么会讽刺老妈和自己,原来是心存芥蒂,不敢欺负硬茬,只好攻击硬茬的软肋——老婆和女儿。还好李琛也不是那么轻易失去理智的人,吴翠萍也够理解丈夫,没对弟媳的小家子气表现出太多不满。
“昨晚她又来找我和你爸了,谈了大半夜,差点吵起来。”
“妈,难为你了。”也难为爸了,两个人居然压着这个秘密都没说,还得笑脸相迎,对待这个大过年来要债的小婶婶。
“没事,最主要是家里好,如果这笔钱能让她消停,我和你爸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钱凑起来,就怕这样她还觉得不够,非得闹个鸡飞狗跳才”话还没说完呢,外面就闹腾起来,小婶婶歇斯底里的叫声把各忙各的大家都引出来了。
吴翠萍揉揉眉心,这回真不能装傻了,必须出去处理。
小婶婶不知怎么的,居然站到了沙发上——还没月兑鞋子,叉腰指着小伯伯大骂道:“你怎么那么没用啊,叫你开口要钱,怂的跟什么似的,怎么,这份该是你的遗产我不能要回来?儿子读书不要钱?房子贷款不还了?车子不保养放车库里坏成废铁?”
“阿梅你先下来,下来再说”
“我不下!”小婶婶一把摔开丈夫拉自己的手,眼角瞥到从厨房出来的吴翠萍和晚秋,更是变本加厉,“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了,我说什么也不下来。”
李蜜和丈夫、还有大伯一家都围在沙发边上,看着站在沙发上撒疯的人一时无语,李准拥着大哭的儿子又哄又安慰,而沙发上那人谁都不理,连叫着妈妈的儿子也不理会,就挑衅地看着吴翠萍,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吴翠萍还挺平静,看了她几秒说:“你先下来,有话咱们好好说,晚秋,打电话给你爸,让他快回来。”
晚秋点头,静静拿了电话到角落里去打,说话声不是很响,客厅里虽然够安静,可是大家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半晌,晚秋挂了电话回来,说老爸一会儿就回来。
“带你姐姐弟弟进房间去,没叫你们不准出来。”吴翠萍又说,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晚秋立刻拉着已经隐约有些察觉问题的姐姐和还在大哭的弟弟离开,拉着他们进自己房间的时候,还有些自嘲的撇撇嘴——迎财神的日子,小婶婶居然来要债。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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