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铎出去了,晚秋重新拿起菜刀,细细切菜。)”李铎握着门把,如是说。
晚秋没说什么,进屋收拾了衣物,去房间附带的浴室洗澡。别说,康大哥和康嫂真心会享受,想来康大哥的生意应该做得挺火,不然怎么会舍得花这些钱,把平时不怎么住人的房间装修的跟主人房一样精致,敲掉了走廊里的公共卫生间,在每间房里各安一套卫生设备。
门口,李铎没有再乱扔烟头,找了个铁盒将烟按在里面,侧耳听房里的动静。
李铎觉得自己就像个变态偷窥狂,偷偷蹲在女生的房外听墙角,他听到晚秋收拾了东西进浴室洗澡,十几分钟后出来,房里安静了一会儿,想来是她在和父母发短信报平安,接着就是床铺翻动的声音,她睡下了。
一切都归于沉寂,康大哥和康嫂还在前课堂说事,后院里乌漆墨黑的,只有李铎嘴里叼着的烟,燃烧出忽明忽灭的黯然火光。
又过了好一会儿,估模着晚秋已然睡着,李铎才轻手轻脚进房间,洗漱后入睡。
次日一早,晚秋先醒了过来,虽然动静不大,可还是把辗转到凌晨才睡着的李铎给吵醒了。
“早。”李铎看着晚秋整理东西,不自觉的说出口早安。
晚秋看他一眼,平淡如常地回答他,“赶紧起来吧,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嗯。”
李铎模模自己的板寸,这发型就是好,睡糊涂了也不至于头发乱翘,缺点就是冷。
两人轮流洗漱,整理好东西,一起带到前课堂。
彼时,早起要去上班的康嫂已经准备好早餐,见李铎和晚秋一前一后走出来,便笑着招呼,“来得正好,正要让老康去叫你们起床呢,快来吃早饭。”
“好,谢谢康嫂。”
晚秋放下背包,和康嫂一起张罗碗盘酱菜,李铎则是随着康大哥去看车子,待他俩回来,四人便欣然开吃,将康嫂悉心熬煮的小米粥喝了个底朝天,馒头配上特制的大酱吃着,又香又能果月复。
早饭后,康嫂又包了几个馒头塞给晚秋。
“路上带着吃,这里去李家村可远了,也难为你肯跟着小李子来看看,那地方穷的可怕又闭塞,还好小李子从那里出来了。”
康嫂絮絮叨叨说了几句,就急匆匆要去上班,临走前还和晚秋互换了手机号码,说要常联系。
康嫂走了,康大哥又叮嘱了李铎几句,才挥手向他们告别。
从反光镜里,晚秋看到康大哥还站在那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没来由一阵感动,其实他们才刚认识一天而已,可是她却仿佛觉得和这对夫妻认识了很久,她们待人真挚,康大哥可靠,康嫂包容,人生得遇这样的人照拂,也算是一种福气。
李铎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晚秋,说:“康大哥人很好,他一直不知道我家那些旧事,也不清楚我们之间出问题了,谢谢你这两天什么都没说。”
晚秋答非所问道:“好好开车吧。”
车厢里气氛沉默,晚秋心里有些懊恼有些纠结,李铎家的这些旧事,绝对是她所无法接受和容忍的,可她除了刚知道时的震惊,后来一直表现的很平静,就连在康大哥和康嫂面前,也只显露出一点端倪,并没有很直接的不给李铎面子,冷脸相对。
到底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晚秋皱着眉头,她知道答案,不是隐隐约约的模糊答案,而是很明确的——她还爱着李铎,很爱很爱,不会因为知道了那些旧事而不爱他,可是也不会因为爱他,而原谅那些旧事,因为那是一种罪,一条人命,一句承诺。
你娶我嫁,一生一世,怎么能因为当时的无知、斯人的去世而抹灭?饶是躯壳腐烂,灵魂他生,这一切都不能同日而语。
自从知道真相那日开始,晚秋便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格,一个在为自己所爱的男人居然有如此过往而伤心愤怒,暗叹自己居然有被欺骗的嫌疑;另一个人格则是为自己的前世哀悼,那样可怜的一条小生命,他们一家居然没有想过好好埋葬,就不负责地搬走,让她的尸骨在寒风中僵硬腐烂,化作树泥
一整个早晨,车厢里的气氛都不是很好,剥去了扮演出来的恩爱外皮,晚秋变得很沉默,李铎也不敢打扰她,沉默的开车。
两个小时后,窗外的景色已经完全被植物覆盖,本来还零星可见一些房屋民居,此刻已经完全没了踪影。李铎瞄了眼手表,说:“要不停下休息会儿吧。”
“好。”晚秋点头,李铎已经开了快三个小时的车了,再下去会太过疲劳的。
他们一早赶路,车子碾过的是一条长期车来车往压出来的土路,再往前开一点就是一座培植树苗的林场,康大哥很多生意上的货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可是等过了这座林场,就连土路都没有了,而这条没有延伸出去的路,则是去李家村的必经要道。
两人下了车,打开吉普车后车厢坐进去,垂着腿吃干粮。
李铎三两口吞下一个馒头,喝了口水道:“前面就是康大哥拿货的林场了,过了那里就没有能开车的路了,我们只能走进去。”
“哦”
“一会儿我们把车停在林场,康大哥已经打过招呼了,随便我们停几天。”
“好。”
接下去一直没说话,吃完简单的午饭,两人继续上路。
晚秋不会开车,驾驶员这个重要的位置只能由李铎来担任,又走开了一个小时左右,林场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守门的老汉老远看到车子便开了铁门,李铎进去将车子倒进老汉指着的位置,下车给他塞了包烟,道谢后背着行李离开。
林场已经是土路的尽头了,他们现在触目所及,皆是苍翠的树木,没有一条看上去像路的,李铎招招手,示意晚秋跟紧他,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跨入林中。
走了没几步,李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找出几根绳子将晚秋的裤腿和袖口都扎紧,又让她把衣领拉高将围巾围在外头,自己也同样这么做,然后才示意晚秋继续赶路,一边告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晚秋没什么野外生存经验,听李铎解释,才知道这种树林草丛里,最容易有毒蛇毒虫从衣物的袖口等处钻进,恐怕到时候会有危险,便要将口都扎紧了,防止虫毒蛇害。
解释完这些,李铎就不再说话,折了两支树枝作为登山杖,两人保存体力,一前一后开始赶路。
去李家村的路不好走,得有二十几里路,都要靠双腿走出来,当年还偶尔有人踩踏的羊肠小径,在李铎一家三口离开李家村后,就再也没人走出来过。
晚秋一边走,一边心里有些后悔让那猪肉摊老板帮忙送货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危险,不过情况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想要让他别送,基本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希望肉摊老板不会有危险。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走,二十几里路,两个小时走掉了大半。
天快暗了,李铎回头看了看晚秋,见她面色稍有疲累,便提议休息一会儿。
许是实在累得不行,晚秋点头答应,在一块较高的大石头上靠坐下来。月复中饥饿和喉咙干渴,早就让她举步维艰,不像李铎,常年野外负重训练,是习惯了这样赶路的。一坐下来,晚秋赶紧掏出水壶喝水,又塞了几口冷馒头,才渐渐恢复过来。
“好点了吗,还要休息会儿吗?”李铎问。
晚秋摇摇头,一鼓作气站起来,说:“走吧,还有多久能到?天快黑了。”
“快到了,走不动的话我背你,别勉强。”
晚秋摇摇头,但是没拒绝李铎替她背包的提议,身上的负重稍微轻了一点,她感觉好了很多。
又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堪堪瞥到了村庄的影子,在巨大的天穹下,不见炊烟的李家村犹如一片死寂的坟场,远远看去让人望而生畏,似乎抽抽鼻子,就能闻到死亡的腐臭味。
但是晚秋知道,那股腐臭味和真正的死亡无关,而是愚昧和无知被深埋在村人的骨子里所发酵出来的,是冷漠和自身难保养育了它,是闭塞和排外滋长了它李家村的人都死了,他们的身体虽然活着,可灵魂却已经如行尸走肉,毫无价值。
晚秋怔怔看了那灰影下的村庄几秒,跟上李铎的脚步。
这次没有再走很久,看上去遥远的路途,却只用了短短十五分钟就走完,跟着李铎踏进李家村的那一刻,晚秋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博物馆里的展览品——被一群人瞪大了眼睛围观,那眼神,就像是饥饿已久的人看着食物一般。
顿时,晚秋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心里生出一股荒谬感——自己居然也是从这个村子出来的,李铎也是,可他们又已经不一样了,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就在晚秋以为自己会被这群饿疯了的村民抓去煮了吃的时候,一个衣衫破烂、几乎无法蔽体的老妪排开众人,脚步蹒跚地走向李铎,她伸出恐怖枯瘦的手,颤抖地伸向李铎——
“狗娃?是狗娃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回老家了,这文快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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