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仓鼠的劝阻终于起了点作用,在灰白混沌的雾气降临在荒原之上时,汐然的速度终于降下来了些。
着目远望,相去不过五百米外处,清晰可见汐铭半跪在地,一袭白衣尽染做若血殷红。偏偏神色缓和,出乎意料安静的窝在汐凛的怀中,不晓在说什么。
仅仅五百米之遥,却正好在混沌雾气包裹的中央,小仓鼠说,“那的空间要坍塌了,汐然,你救不了他们的。”
它说这个话的时候,汐然听得耳边有什么被划开的声响,空间坍塌产生的新裂痕若一把利刃瞬时间破开冰甲,划开其手臂,伤口深可见骨。
若再往旁偏一尺,便就是被生劈的下场了,汐然脚下一顿,捂住喷涌着鲜血的手臂后退几步。
宸轩被这横生的变故震了震,望一眼汐然面色惨白,亦停下步伐,语气冷硬道,“为何不走了?”
一路上宸轩皆以光明系治愈术给汐然疗着伤,也不愧为大魔导级别的光明治愈术,汐然身上比之较浅的伤痕皆好得七七八八。但毕竟伤处失血过多,遂当汐然突然停下,宸轩便下意识的加快了治疗的速度,以为是她顶不住了。可分明汐凛就在眼前,也就意味着宸思叶也离得不远了,突然停下,让他如何不心急。
最后落定的玖言,一语不发,沉沉望着汐然。一如既往温顺的模样,只是唇角眉梢不再有轻松笑意,碧眸之间唯印入那抹刺眼的血红,化作古潭般的死寂。
“前方的空间行将崩塌,接下来只消我一个人去便可,事后的治疗便托付给宸轩少主。”汐然掉入空间顶多花些时间逃离出来,旁人则是必死无疑,如此权自当没必要再让他们跟着了。若有幸将小队中的几人拉回来,宸轩及时的治疗所得的成效或许会更高一些。
咋听汐然如此的说法,宸轩纵然觉得有些冒昧,仍是忍不住开口,“汐然族长,是为空间系法师?”
汐然动了动差不多愈合的手臂,若有所思的回望一眼宸轩,“不是。”
……
雾团之内,汐凛死死拢着汐铭,也不晓可有将怀中人的话听进去,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汐铭身后若镜破碎的黑色空间裂痕,好似忌惮着一头随时会吞人的野兽。他方才便是从那将被吞噬掉的汐铭拖出来的,此时此刻的呼吸都还发着颤,心有余悸。
周遭皆是灰蒙蒙的一片,修为并不怎么高的汐凛不过将将能看清雾霾之内的空间,蛛丝一般的裂痕渐渐扩散,拓宽,遮天蔽日再无转圜。
裂痕之间有触手伸出,细细长长若一缕缕女人的头发,绕上物什后纷纷拖入空间的裂缝之中。这样的东西,汐凛曾在汐然藏书阁的有关书籍中见过,绵虫。
生存与破碎空间内的灵异体,重建稳定空间的巩固者,前提是要噬灵。他已经瞧见有三人被拖进空间狭缝中去了,其他人则被泽维尔带离,不晓去了何处。
泽维尔离开时,汐铭正被绵虫缠绕不得月兑离,却没人愿意出手相助,漠然而惊慌的独善其身。而他怎样也无法丢下汐铭一个人,遂决意留下了。
那是他与汐铭第一次尝试到被人抛弃的滋味,眼睁睁的瞧着那一行人走远,连离开的背影都显出几分冷漠。
恍恍惚惚时,好似是听得汐铭在道,“你知道么,我有一个写着黑名单的册子,就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后头添了好些个叉。可你今天来救我了,待我回去后,便会给你划掉一个叉的。”
汐凛冷冷道,“爱划不划,你当我稀罕么?”扶着汐铭,“还站得起来么?我们得赶紧离开了。”
汐铭哼哼两声,“唔,能,就是有点疼。”
不晓想及什么,汐铭含着笑偏首望向汐凛方向正欲开口说话,目及其身后时,笑容却在那一霎那凝固。
身子还未来的及前倾替其遮挡,犹若利刃一般的绵虫触须便狠狠刺透了汐凛的身体,汐铭只觉自个心脏一缩,下意思抱紧汐凛,任由耳边顿时风声大作,随着绵虫的拉扯急速的往空间裂缝缩去。
汐铭的手无意识的嵌入地面,想要抓取最后一丝可以阻挡死亡的希望,但一场空的结局,手掌亦变得血肉模糊。
说不清是泪还是血的遮挡,汐铭眼前早已看不甚清楚。汐凛侧过身来,一手拉过汐铭环着自己的手臂,在汐铭惊恐的目光下将之轻轻一推,低声道,“这回要划掉两个了。”
汐铭甚至未来得及开口发出一个音,汐凛便就这么没入了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睁大眼睛,汐铭一直愣愣瞅着黑暗残留的地方,直待一双手将他抱起来,像是抱着一个破败的女圭女圭,小心翼翼的轻柔着,和声问,“同他和好了么?”
汐铭终于抬头,血迹斑驳的小脸上神情有些怔然,“恩,和好了。”
脚步平稳,汐然朝着那张吞噬掉汐凛的裂缝走去,“既然如此,回去之后,便再不许吵架了。”话语落定,环着汐铭的手臂微微一紧,便径直跳入了空间裂缝。
那个时候,不光是汐铭,连小仓鼠都觉着汐然八成是疯了。
若是当着汐铭的面,使用了卷轴逆天空间之力的防护,卷轴的秘密至少对于他是瞒不住了。
关键之处在于,诚如宸轩所说,汐铭汐凛的父母双亲的确是间接死于汐然手下的。当初他们意图谋反一事被暗执事彻查之后,便于大执事授意直接被暗杀了。
这事能瞒多久,汐铭会不会因此记恨都很难说。
汐然从未对外谈及过卷轴一事,此回却是摆明了态度无所谓汐铭知不知晓了。
只因天衍神树本是空间属性最为极致霸道的衍生物,不过借以卷轴内部扩散的灰色空间之力驱使环绕,便足以扫荡所有绵虫争相避让。
汐然悠悠悬浮着,脚下匍匐着交缠纷乱的绵虫,萦绕其周灰白的光芒或许并不夺目,却好似一股浑厚天成的威压,内敛而凝实,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汐然启唇正欲结咒,小仓鼠自化作虚体游离出来,唤道,“先莫动手,绵虫按理是为巩固空间稳定而存在,此方灵力稀缺才会对人出手,我自同它们交流,让他交出汐凛。不然,你再动手罢。”
汐铭被突然出现的小仓鼠唬得一愣,又见下方成堆绵虫恶心至极,撇开眼只望着汐然道,“主上,这……”
“晚点会告诉你的。”汐然如是道。
汐铭哦了一声,汐然所说的话,他惯来都很是听从,沉静一阵后好似有些不放心的小声道,“汐凛真的会没事吗?”
“恩。”
汐凛果真被绵虫递了出来,完好无损只是昏迷过去,气血失得厉害,汐然同样将之抱着,月兑离了空间裂缝。小仓鼠得瑟的前来邀功,“呐,不费一丝气力就解决了罢。遂而说似你这般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总归是野蛮的做法。”
汐然见汐凛汐铭皆只是受了外伤并无大碍,一时也心情甚好的笑了笑。不及眉心的刺痛感猛然袭来,眼角淌下一道血迹,衬着其如纸般惨白的面色,略显几分诡异。
汐铭吓了一跳,忙道,“主上,你怎么了?”
小仓鼠以虚体闲闲从空间上划过,“将以七阶魔法师的精神力操纵天衍神树的空间之力,能维持一分两分的时效,还未能直接昏迷便已经甚为不错了。”
汐然也知道今日逞能逞得有些多,但当着小辈的面又怎好说是为了他们才害得一干人个个人仰马翻?凝了凝神,淡淡道,“我休息一阵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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