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玖言所说他并没有在后山停留,神惟则是她泡温泉有一阵之后才出现的,若玖言适时还隐匿在周遭,没理由连神惟都没能发现他。
故而说,他该是没有碰上神惟的。
汐然只当他今个因岚絮的事心中有所介怀,尤其安全感一面,像是不怎么安心,情绪因格外敏感而不稳定着。
为他拉好被子道,“我因为身体的原因,只是去后山的温泉疗养。”顿一顿,侧过身依言在他额头上轻吻一回,隔着被子环着他,“我纵然并无这方面的经验,但也差不多了解,双方之间若是有没能说明的事端横亘着,大抵没个什么好的结果。所以想问问,今个之事,我是否是伤着你了?现在……又该怎么道歉才好呢?”
玖言眸中一颤,却是没去看汐然,垂着睫在熹微的晨光中下投下一片阴影,面色透出一份纸一般的苍白,偏偏带笑,“我想这事同主上是没多大关系的,不过是我患得患失,忧虑得过了头。尤其在主上离开时,我站在岚絮身边瞧着主上的背影,却是会觉着无措到撑不下去的。”唇抿成一线,笑容却温顺依旧,恍似亦绝佳的面具掩盖一切心底的情绪。
“有些事端总不如表面上来得平和圆满,好像冰上阁楼,说不清什么时候会一脚踏空,浸入凌冽的寒水之中。”忽而抬眸凝着汐然,不知何时连笑容也淡化作无,澄澈的眼底唯剩一份寂然而纯粹的认真,“主上,我只怕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人在做梦。”
汐然默默的瞧了他好一阵,翻身仰面朝上的躺回原来的地方,忽而道,“玖言,你救过我。”窗台处依稀漫延下来些晨光,透过院内的樱花树,斑斑驳驳的印在窗帘上。“所以,不会是你一个人。”
这世上没什么没有理由的事,即便是情感也改有个契机的开端。她想,当他在鼎虚古墓护着她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他了,此生之后都不会有比这更纯粹的感情。
但现在想想,这么些年都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从深渊底下爬上来,忽而却有一个陪在身边,不惜以身为盾护她安好。
拥她在怀,轻声漫语,问一句,可还好?
玖言,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爱你。
无关感激,只是全然卸下心防的依赖,与随之滋生,无法遏制的情感。
玖言笑容中几分无力,“可我并非只想做主上的救命之人,亦不想主上只对我抱有感激。”
汐然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有些话挂在嘴边总是叫人觉着奇怪,甚至别扭到说不出口,只得转了话题道,“我记得从妖仆之城带来的资料,你的生辰就在十八日之后,可有想要的礼物?”
玖言好似想都没想,启唇坚定道,“我要主上。”
汐然默,“除此之外呢?”那方没人作答,汐然再默,“我的意思,这个应了,其他呢?”
玖言眯着眼,隐下眸间那一闪而过的悸动,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好似尽量的处之淡然,“主上是认真的,还是同我开玩笑?”
本是初春的日子,冰雪将融不久,不过盖一薄毯竟会觉着热。扫眼过来,汐然只觉给他呼吸轻拂的颈脖处格外的烫,淡淡道,“认真,故而说,我待你委实不能算是感激一类。”
听得如此隐晦的话语,还能听得眉开眼笑,好似得了糖果一般欢喜黏上了的,整个世间大抵只有玖言一个。汐然心悸着承着他骤然热情起来的拥抱与舌忝吻,总觉着重点有点偏了,试图艰难的将之拉回来,费力的昂着头躲过他吻道,“精灵与恶魔族无法举办成人礼,我却会觉着遗憾,所以你要什么礼物这点很重要。唔,关键我亦是第一回想着给人送什么,只能盼你给我点提示了。”
“那……能提前吗?”玖言已经整个趴上汐然身体来了。
“恩?什么?”因为思维走得太远,汐然一下子没能缓过来玖言所言的意思,一瞬之后,才晓后面说的话他基本就没听进去。将之掀了,坐起身来,隐着胸腔内心跳若擂鼓的尴尬,无奈揉着眉心低声道,“你不要总想着……那事,我同你说正经事,你好歹也听听……”
和着被子被掀到床下的玖言施施然趴在床边,银丝稍乱,衣襟半开,抬眸带笑瞅着汐然,“主上你不要总这样。”双手牵过汐然的手,别有意味的把玩着,一双碧眸中撩人的魅惑更盛,“唔,手心都冒汗了。平素我黏着你时,无论怎么亲吻,你都基本不会理会我。”将手指一根根抚过,竟是勾唇俯身轻轻在上舌忝了舌忝,“你这样明显的态度,我会忍不住的。”
那湿滑的舌触到手指尖的一瞬,汐然只觉一股酥麻之感自指尖蔓延到周身所有的末支,连灵魂都震颤。好似一瞬间头脑空白,什么都无法作想。
无言凝着玖言一瞬,眸中佯装的无奈与冷淡抖了抖,自其唇下抽回手,讪讪扯过被子裹着,翻身便朝里躺下了,且尴且尬的刻意忽略他方才说的话道,“你不说我就自己想好了,左右我都有了思量了。”
细细索索听到玖言爬上床来的声响,再度开口,“你去自个床上睡去。”
玖言施施然,隐约带着点笑意问,“怎么?”
汐然僵在被子中一会,忽而似是想开一般,回过身,坦然的瞅着他,哼一声后,正经道,“谁让你调戏我。”一句傲娇的话,愣是叫她说出几分风轻云淡的陈述感。
玖言那方顿了顿,汐然则安心的转身回去继续睡了。然没想刚一转身,被子便被人掀开,钻进来个人紧紧贴着后背,手也自然而然的圈在她的腰际。尚未待汐然言语,玖言便率先道,“唔,我床上躺着一条蛇。除了主上,我不会同其他活着的事物同床的。”
明明记着是将小银圈在软垫上的,怎么会去了玖言的床上?汐然想越过玖言瞧瞧,哪晓身子刚刚起来一点便被玖言一把按下,本是轻轻柔柔的一个动作却无法抗拒的将她拉回了怀里。
耳边的人低声道,“主上今个是伤着我了。”声音更低几分,几不可闻,“并非全然是岚絮之事。”
后头那句汐然听得并不很清楚,便开口问了,“你后面一句说的什么?”
玖言自然而言接口,却改了词,“而且不是说要道歉么?”
言而有信,是个很惨烈的词。汐然点点头,“是。”
“我有点睡不着,主上要不要瞧着哄哄我?”
“……”
寂静之中,唯有手指扒拉着被子,轻轻的窸窣声。玖言以为她明晓他不过是开个玩笑,意在转移她的注意力不会再赶他离开。没想迟疑之后,被下闷闷传来细细温柔的音调,轻缓婉转。
因为那声音不同于平时说话的冷淡平缓,竟是一时间没让他辨认出来,明晓之后忍不住屏息,忘却呼吸。
拂晓的晨光透过半开的帘,落在他与她相拥的被褥上,裹着绒绒温柔的光华。汐然可能慢慢适应了,声音也渐渐大了些,带着轻哄的柔和,与玖言十指交扣在月复前,一字一句缓缓唱着唯一学过的歌,稍显生涩却格外悦耳。半敛着眼瞧着窗外的樱花树,汐然脑中什么都未想,认认真真的哄着人睡觉。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次日,及至中午时分,汐然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的一瞬便瞧见一副叫人匪夷所思的画面。
玖言自门外进来,眸色一沉便走近了拽着小银的尾巴,将之从她身上扯下来。
正裹着汐然睡着的小银脑袋咚的一声砸到地上,这才慢慢缓过来,给人偷袭了。不明所以想起来要挣扎,却依然逃不开被人当做垃圾一般丢开的命运,给径直甩到了庭院之外,疲软的被挂在樱花树上,格外的碍眼。
汐然揉揉眼睛坐起来,“不喜欢它占了你地方?”连给旁人牵手都难以接受的,兴许床给陌生生物睡一睡也会不开心的。
玖言望一眼小银方才趴的地方,应一声,“恩。”
可惜汐然很显然的没有理解玖言的意思,早午餐一并解决之后,在树下抱起了正自怜自艾的小银,准备带之到学院去见见世面。
小银登时满血复活,荣光满面的将存在极大隐患的生命安全抛之脑后,小小欢呼两声随着去了。
本是距下午课程的时间还有段的距离,汐然便提前在洛伊学院的正门下了车,而后朝冰系学院步行而去。因为学院之中有好些自由放置,性子温和的魔兽,小银没甚见识的在独角兽面前吓得不敢说话,叫小仓鼠直叹丢人。
恰得经过水系学院的一汪湖泊时,湖上一亭,亭上两白衣翩翩的声音在耀耀阳光下尤为显眼。汐然也是不经意的这么一瞟,顿时玩兴全无。
是白族的两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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