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福堂内,柳香雪正亲手削了雪梨,然后切成一块块的递给谢氏。♀
谢氏笑着吃了,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来,道:“打开看看。”
柳香雪这几日每天都到荣福堂来讨好谢氏,为的就是谢氏的钱财,柳香雪已经认真想过了,若不是谢氏,那自己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在自己走之前,一定要拿走谢氏的钱财。
如今见谢氏终于被自己打动,柳香雪心里暗暗欢喜,道:“姥姥,香雪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
谢氏皱眉,她还没有告诉柳香雪说自己要送给她,更没告诉她这里面的是什么,如今柳香雪月兑口而出的这一句话,实在让谢氏对柳香雪的看法大打折扣。
谢氏面上不显露出来,只是淡淡道:“打开看看吧。”
柳香雪压住心里的狂喜,伸手打开了匣子,只见那匣子里面满是金银玉饰,这样忽然的出现在柳香雪面前,真是生生的晃坏了柳香雪的眼睛。
柳香雪心里狂喜,面上却是极其努力的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将匣子递给谢氏,道:“香雪哪里能收姥姥这么贵重的东西。”
谢氏皱眉,伸手接了过来,柳香雪心里一惊,她以为这是谢氏给她的,她再如此推拒一番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却没想到谢氏竟然真的收了回去。
柳香雪此刻心里真是后悔的不行,这时候却见谢氏伸手从匣子里取了一串蜜花色的琉璃珠串递给她,道:“见你也没什么首饰打扮,这个你拿着。”
柳香雪此刻可是不敢再推拒,急忙伸手接了过来,连声道谢。
谢氏眯着眼睛,笑道:“我在这夏家主母的位子上也有大半辈子了,金银攒下了不少,只要你乖乖听话啊,这以后少不了你的。”
柳香雪心里不屑,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急忙点了头,又笑道:“姥姥,香雪给您削个苹果吧。”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小六子掀了帘子走了进来,见了谢氏,弯腰行礼道:“老夫人,老爷让奴才来请您去前厅一趟。”
谢氏皱眉,“哦?有什么事?”
小六子赔着笑,“奴才哪能知道呢。”
谢氏想了想,道:“好,你先出去候着,我一会儿就去。”
小六子转身走了出去,柳香雪着急道:“姥姥,会不会是二爷的事情被大老爷知道了?”
谢氏摇头,“这个无妨,我先去一趟看看。”
两人相携走了出去,小六子已经等在了门外,见谢氏和柳香雪来了,小六子弯腰伸手道:“老夫人请。”
主仆三人到了前厅,见夏川渊正坐在上首,夏梦凝也在,其他的座位上坐着的,正是族中的几位长老。
夏川渊见谢氏到了,便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小六子,你去守着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谢氏见这阵势,问道:“渊儿,究竟是为了何事,弄的这样紧张?”
夏川渊没有搭理她,而是转了头对身旁的几位长老道:“几位长老,今日叫众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告,至于是什么事情,几位长老看了这些信件便会知晓。”
说着,夏川渊从袖中拿出了一沓信件,递给了几位长老。
几位长老看了,都是面色大惊,其中一位道:“渊儿,这些信件,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夏川渊还未说话,就见坐在一旁的夏梦凝站了起来,道:“几位长老,这些信件,是凝儿给爹爹的。”
几位长老都认识夏梦凝,见夏梦凝站起身子,他们也都忙起身行礼,夏梦凝摆摆手,道:“想必几位长老都知道二房的妻子钱氏,她临死的前一晚来找我,让我帮她照顾她的女儿,作为交换的条件,就是这些她曾经偷偷留下来的信件。”
几位长老商议了一下,便道:“谢氏,关于渊儿的身世,你可有隐瞒?”
这话一问出来,谢氏感觉自己全身都哆嗦了一下,她急忙伸手攥紧了手心,手掌处传来的疼痛感让她冷静了一些,随即就大怒道:“胡说,渊儿是我的儿子,这有什么可隐瞒的?”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那说话的人又道:“这些信件可都是你的亲笔?”
说着,那说话的长老站起身子,走到谢氏面前,将那信件交给了谢氏。谢氏一看,冷汗都流了出来,这些信她自然熟悉的很,这不正是她前几年给夏川生写的信吗,原以为夏川生看过之后已经销毁了,谁想到被钱氏这个贱人给留了下来。
谢氏面色发白,狠狠道:“不是,我不知道这些信是谁的,反正不是我的。”
谢氏说着,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抖动了几下,却还是强自镇定的维持着冷静。
这时候,一旁坐着的夏川渊却是开口,“是不是你的亲笔,只要拿你抄写的佛经前来对比便是!”
谢氏一愣,看向夏川渊,见夏川渊的眼神里已经褪去了往日的平和,如今望着她的时候,竟满是戾气。
谢氏吓了一跳,努力的忍着心里的惊惧,道:“胡说,你知道你现在是在说什么吗?你在怀疑我吗?”
夏川渊却是毫不在意,平静道:“是真是假,只要一验便知。”
谢氏怒吼,“不可,不可……你们这样,是在侮辱我……我不允许,坚决不允许……”
谢氏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让几位长老都皱了眉,这时候,夏梦凝却是轻柔道:“即便不验老夫人的笔迹,正巧,我也请到了一位故人,想必老夫人一定还记得他。”
谢氏一楞,就见屏风之后走出一个男子来,谢氏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那男子,脸色变得惨白,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那男子穿一身寻常的粗布麻衣,走到厅中央跪下,“草民李天,叩见丞相大人,叩见和合郡主。♀”
几个长老都是疑惑,其中一人便问:“郡主,这人是?”
夏梦凝还未说话,就见谢氏顺手捞起身边的茶碗往那人的身上砸去,“你滚出去,你滚出去……”
李天侧身躲了一下,茶杯便在他的身后碎裂,几位长老都是面色不悦,道:“谢氏,休得放肆!”
谢氏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一双浑浊的眼睛却是狠狠的瞪着李天。
夏梦凝道:“李天,你给几位长老说说你的故事吧。”
李天点了头,道:“草民李天,家住清水乡谢家庄,三十六年年前,草民当时还只有三岁,那时候一个面生的婆子来到了我们村上,将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娃给了我母亲,还给了母亲一百两银子,要母亲好好照顾这女娃,渐渐地,往后的几年间这位老夫人和这婆子便时常来我家住着,他们都是来看望这个女娃的。草民二十三岁的时候,和这女娃成了亲,一年后,还有了一个女儿,成亲之后,她就告诉草民,说那来我们家的富贵老太太,其实是她的生母,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儿,不能养在身边,便送出来养着。三年之后,我们的女儿已经三岁,那一年正赶上家里发大水,她染上了恶疾,不治而亡,我无奈之下只有卖了自己的女儿去大户人家做丫鬟,这才自己一个人去了别人家做工,活了下来。”
这人说完,又道:“那位老太太,就是坐在那里的那一位,还有一位婆子……却是没在这里……”
几位长老听了,都是转头去看谢氏,只见谢氏已经面如死灰一样的坐在椅子上。
夏梦凝轻声道:“三十六年前,正是爹爹出生之时。”
夏川渊面色铁青,一步步的走到谢氏面前,冷冷道:“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谢氏看着夏川渊,大声吼道:“胡说胡说,全是一派胡言,你是我的儿子难道还有假吗,难道单凭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的一面之词就可以证明这些吗,荒谬……简直荒谬……”
夏梦凝冷眼瞧着,没料到谢氏到这时候还这么死不松口,当下便开口道:“爹爹,陈妈妈也等候多时了,想必陈妈妈的话,不会是一派胡言了。”
谢氏面色一顿,不相信的看着门口处,果不其然,走进来的人正是陈妈妈。
谢氏心里像是装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猛地往下沉,尖叫道:“不要胡说,你家人的性命还在我手上,你若是敢胡说,我就杀了你全家。”
如此狠戾无情的话说出口,让在场之人都皱了眉,谢氏这等品德操行,到底是如何坐上这正室的位子的。
陈妈妈本来对当场指证谢氏有些尴尬,怎么说也是伺候了一辈子的人,就算谢氏狠心的牺牲掉了她的儿子,陈妈妈却还是有些不敢当面与之对峙。
可是如今谢氏公然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再一次更深程度上的寒了陈妈妈的心,陈妈妈面色一凛,跪在地上道:“他说的话老奴在后面都听到了,确实没有半句虚言。”
陈妈妈走上前来,跪在地上道:“三十六年前,老奴在老夫人面前伺候,那时候老夫人是老爷子的正室,老夫人跟府上的另一位姨娘一同怀了身孕,可是生产之日,老夫人发现自己生的是一个女胎,那一位姨娘生的确实男胎,老夫人害怕就此失去了老爷子的心,因为那时候那位姨娘也是很得老爷子的宠爱,所以,老夫人便用那位姨娘全家人的性命做威胁,逼迫那位姨娘将孩子给她,然后给了那姨娘一笔钱,将她送出了京城,告诉老爷说那姨娘生下了死胎,老爷便没再追究,也放弃了要去找寻那位姨娘的心思。老夫人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度有孕,岂料隔了两年又怀上了身孕,而且,竟是一举得男。”
几位族中的长老一听,立刻都用不善的眼神望向了谢氏,谢氏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妈妈,手都哆嗦着,“你……你这个老刁奴……为何要来害我……”
陈妈妈看了谢氏一眼,转了身子对着夏川渊跪下,磕头道:“老爷,老奴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言。”
夏川渊点了头,对几位长老道:“几位长老,现如今,该怎么处置谢氏?”
一开头说话的那长老听了,道:“按照族中的规矩,这等欺骗行为理应处以大罪,即逐出族谱,赶出府去。”
这位长老一说完,身边的几位都出言附和,谢氏面色苍白的喊道:“你们大胆,我是这夏家的主母,谁敢赶我走?”
夏川渊转身,“敢不敢赶,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这时候,夏梦凝却站起身子上前,对着夏川渊屈身行礼道:“爹爹,她虽然犯下了滔天大罪,可是如今她也已经老了,再说了这等家丑不好宣扬出去,若是她被赶出府去,定会心存怨恨,到时候到处宣扬的话,对咱们的影响可不好。”
一旁的一位族中长老听了,点头道:“郡主说的有理。”
夏川渊转头,问道:“那依凝儿所见,该怎么处置谢氏才好?”
夏梦凝转头看了看谢氏,道:“犯下这等罪行,理应到佛前忏悔,不如就将她关在佛堂里,余下的半生就青灯古佛度过便可。”
夏川渊想了想,点点头道:“就依你所说。”
夏川渊说完,转头看向众位族中长老,道:“既然现如今事实已经揭开,那晚辈也无法在担任这夏家的主位了,请几位长老在做商议,从族中的同辈里选一位来担任吧。”
没料到夏川渊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几位长老都愣住了,半晌,其中一位长老便站起身道:“今日之事,并不影响你继续担任家主,你也是夏家的子孙,而且现如今也都坐了家主的位子这么多年,更何况,郡主来年便要大婚,若是你的身份不在了,对郡主也是有影响的。”
几位长老都是纷纷附和,夏梦凝也站起来道:“爹爹,你还是安心的坐着吧,不为别人着想,也要为了女儿和弟弟母亲着想啊。”
夏川渊看了看夏梦凝和众人,终于点头道:“晚辈多谢几位长老的支持和厚爱。”
这件事情一过,整个相府都像是变了一样,夏梦凝当晚便将陈妈妈的儿子给放了出来,将被打昏了的夏川生给扔进了牢房里。
刘氏和夏梦蓉没了依靠,本想去找谢氏,岂料谢氏被禁闭在佛堂里,任何人都不能去探望。
刘氏和夏梦蓉急的团团转,只好去求助魏氏。
雨燕阁内,魏氏看着刘氏和夏梦蓉,笑道:“现如今咱们府上是老爷说的算,我哪里又能说上什么话呢。”
刘氏赔着笑,“您可不一样,您还有个儿子呢,我现在别的也不要求了,蓉儿现如今也都十四了,也该议亲了,可是这时候每个人愿意管我们母女,我们可怎么办是好啊。”
魏氏笑道:“此事说容易也是容易,只是要看你们会不会做事了。”
说着,魏氏从一旁的柜子里取了一包药粉出来,递给刘氏道:“这是产自西域的鹤顶红,你只要将它拿给夏梦凝喝了,夏梦凝一死,这府上就任由咱们行事了。”
刘氏未做声,夏梦蓉却急忙道:“不可,夏梦凝万一死了,那咱们也月兑不了干系的。”
魏氏笑道:“是生是死就在此一搏,这路我是指给你们了,走与不走,决定权在你们自己手里。”
刘氏犹豫了一下,狠下心来道:“好,成败就此一举,若是成功了,你可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魏氏笑着应允。
刘氏和夏梦蓉回了墨香阁,夏梦蓉便急着道:“姨娘,这事情实在太冒险了,咱们可不能冒险啊。”
刘氏叹口气,道:“蓉儿,这事情冒险我是知道的,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咱们又能怎么办呢?”
夏梦蓉也是满面愁容,“姨娘,你说咱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刘氏抱住了夏梦蓉,哭着道:“蓉儿且放心,姨娘一定会让你嫁一个好人家的。”
入夜,夏梦凝穿着披风和九儿一同前往荣福堂后面的佛堂,去看望正在虔心礼佛的谢氏。
进了荣福堂,陈妈妈见夏梦凝来了,急忙笑道:“三小姐来了。”
夏梦凝点头,道:“你在这守着,我进去瞧一瞧谢氏。”
陈妈妈点了头,夏梦凝便和九儿一同走了进去。
九儿走在前头,伸手给夏梦凝推开了门,佛堂内没人打扫,一走进去就感觉到一股重重的尘土味,夏梦凝用帕子掩住了口鼻,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走了进去。
谢氏正坐在榻上,昔日的摆设和一众丫头婆子都已不再,这佛堂中只有她一个人,听见脚步声,谢氏抬了眼皮看了看,见是夏梦凝,谢氏不屑的冷哼,“怎么,是来跟我耀武扬威的吗?”
夏梦凝拿着帕子将榻上的尘土拍了拍,才施施然坐下,看着谢氏笑道:“怎么,难道老夫人以为凝儿有这个闲工夫来跟您耀武扬威?”
谢氏睁开了眼睛,看着夏梦凝道:“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你这个臭丫头能独当一面,早知道你如今是这幅模样,当初就该掐死你。”
九儿忙上前厉声道:“放肆!”
夏梦凝笑着摇摇手,“老夫人莫要动怒,今儿个凝儿前来,可是为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凝儿昨日已经将陈妈妈的儿子救了出来,将真正的罪人个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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