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门口,青峰青铁着脸横眉冷对如同地狱恶鬼。
透过小窗上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卷发的女人坐在桌前,斜歪着脑袋目光焕散,嘴角却露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据黑子哲也的消失已经过去近一周的时间了。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青峰无数次地对自己说。如果失踪的是其他人,青峰可以头脑冷静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析出侦破案情的最正确方向,但是失踪的偏偏是自己的挚友,那个青峰就算豁出了自己的性命也誓要保护的挚友。
所以在黑子失踪案近一周之后,青峰近乎要崩溃的头脑才想到那个女人。虽然只有一瞥,但他绝对不会忘记那个女人眼神里的憎恨,就像是要把黑子抽筋拆骨拆吃入月复才甘心。
虽然那个叫小正的孩子从黑子失踪的第二天起就转园了,但是青峰作为一条嗅觉灵敏的狼,还是顺藤模瓜地揪出了那个可疑的女人。
平川洋子,34岁,广告公司普通职员。青峰一边让同僚帮忙深查洋子的过往资料,自己则前往洋子的住处把她带回了警局。
青峰并没有不打女人的绅士守则,但是这个洋子的供词关系到黑子的行踪,他只能安抚着自己狂躁暴动的心。
审讯的许可还没有批下来,但青峰已经等不及了。这个案件早一刻破掉,就可能早一点再次看见黑子那张对着自己面无表情对着孩子们却满是温暖阳光的脸。
青峰晃了晃脑袋打开审讯室的门,再次提醒自己必须冷静。
青峰警官手下的嫌犯,从来没有出现过能够抵抗得了他各种手段的人。为了让洋子说实话,青峰已经预备好了各种方法,但是一样都没有用上,洋子就招了实话。
“呐,黑子哲也真的消失了吗?”洋子期待地看着青峰,那种不正常的热切眼神让人觉得如果回答了“是”,下一刻她就会跳起来高呼万岁。
“消失?”青峰重复了一遍,一般人的话都会用“失踪”吧。对于女人用了“消失”这一词,青峰敏锐地觉得值得回味。
失踪是暂时性的,而消失,却是永久性的。细细琢磨的时候,有一种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与黑子见面的不安预感渐渐占据了青峰的心头。
“喂!是你做的吗混蛋!”青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木制的审讯桌也发出了“咿呀咿呀”的痛苦呻/吟。
“我只是个弱女子而已哦,怎么会打得过警校毕业的黑子老师?”洋子没有半点紧张感,反而洋洋得意地反驳着青峰,“不是我哟,青峰警官不相信的话可以细查我这几天的行踪,跟黑子哲也完全没有交集呢
关于洋子这一周以来的行踪,青峰早就私下调查过了。正是因为完全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才不正常。而且洋子居然知道身为幼儿园老师的黑子曾经在与现在的职业完全无关的警校就读的过往。
“你和黑子哲也是旧识吧青峰一针见血地指出。
“的确是旧识洋子也毫不犹豫地承认,她抬起头来用怨毒的眼神缠住青峰,“其实我和青峰警官也是旧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青峰警官也消失掉呢
那种怨恨毒辣的眼神,这个叫洋子的女人绝对是和黑子还有自己有过节。
青峰心中一凛,不觉想到三年前的事件。
“平川洋子……洋子……”青峰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你不会是……”
洋子冷笑:“明明有两个孩子因为你们的错死掉了,你们却毫无愧疚地活在这个世上。一个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地在毕业后顺利成为了警官,一个居然厚着脸皮成为了幼儿园的老师,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青峰想起来了,第一眼看到洋子的时候就觉得眼熟的原因。
三年前,黑子和青峰都还是警校的学生。虽然身体素质的数值只有中上,但黑子的各项成绩却远超排名第二的青峰,毕业后一定能顺利地进入警事厅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官。
擅于用脑的黑子与长于搏斗的青峰,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个人在将来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组合,但是日波泽幼儿园劫持事件之后,被万众期待的黑子哲也就离开了警校,甚至没有拿走他的毕业证书。
青峰记得,黑子是最喜欢小孩子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在看到小孩子的一瞬间就会变得生动无比,连一直紧抿着的嘴部线条都会柔和起来。
但都是因为黑子最喜欢的小孩子的错,才会让黑子受到那样的伤害,以至于他永远也不能再从事自己所向往的警官职业。
三年前的那个周末,从警校的繁忙课业中难得闲暇下来的黑子例行去日波泽村的小幼儿园里从事无偿的支教活动。
青峰一直不明白吵吵嚷嚷的小孩子到底有哪一点让黑子觉得可爱,但是每次都被黑子说的“反正总比青峰君要可爱多了”这种话给呛了回去。
那时候正碰上政府因为要在日波泽建大坝而要拆迁大坝沿岸住民的事,日波泽的民风向来很彪悍又很排外,和当地的政府也起过好几次冲突。村里的气氛紧张得就像架在弦上的箭。
青峰曾经劝黑子避过了这个风头再去日波泽,但是黑子不仅没有听从劝阻,还说着“如果青峰君担心我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吧”这样的话,把青峰也拉去了日波泽幼儿园。
那一天,孩童天真的笑靥,单纯的言语似乎让青峰明白了黑子喜欢孩子的原因——无论大人的世界怎样肮脏和无奈,都无法侵袭到孩童的世界里。
如果没有遇上日波泽幼儿园劫持事件,这一天当真是相当美好的一天。
“黑子哲也的失踪案果然和你有关青峰右手往前撑在桌上,左手揪住了洋子的头发,“黑子哲也现在在哪里!”
青峰并没有控制力气,他的力道大得惊人。被青峰往前一扯,洋子的前胸狠狠地撞在桌角上,她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是眼神里的怨恨一点也没有屈服。
“我只是许下了希望黑子哲也消失的愿望而已洋子紧盯着青峰一字一句地说,“黑子哲也的消失是神的惩罚
“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青峰愤怒得脸上青筋显露,“我会打到你说实话为止!”
“有这样的气势,三年前为什么救不了我的两个孩子!”洋子睁大眼睛,眼泪从眼角源源不断地流出来,“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不是你们,我的孩子根本就不会死!!”
“你的孩子也许不会死!可是其他孩子呢!!”青峰高举右手,想要一巴掌打醒这个执迷不悟的女人,“阿哲他……阿哲他可是因为与绑架犯搏斗,腰部受了一辈子都无法治愈的重伤哪!你要怨恨为什么不去怨恨那个用汽油烧死了你的孩子的犯人!”
青峰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也觉得理亏。当年劫持了整个幼儿园的犯人花宫真,在事后被检查出了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而免遭了死刑的制裁。
有罪的人被检测出是精神问题而无罪释放,而无罪的人却因为救助他人不仅得不到回报,反而遭到世人的怨恨……这个事件也是青峰从一个满情着憧憬的阳光少年变成如今人人惧怕的恶鬼的原因。
“原来他叫花宫真吗?啊……我记下了……”平川洋子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青峰警官谢谢你,因为你告诉了我真犯人的名字,我会收回向神许下的希望你也消失的愿望的
向神许愿?刚才洋子也说了黑子的消失是神惩罚这种话吧。
回忆起深埋在记忆里的陈年旧事,青峰更加担心起黑子的安危,但他还是敏锐地抓到了关键点。
他还想要再细问,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喂,青峰,擅自就开始审讯是不允许的哦!”进来的是警事厅的长官,青峰的顶头上司,“上头来了命令,这个案件你不能再插手了。平川小姐对不起,我的属下这么乱暴的对待你,现在就把你释放哦
“哈?这个女人刚才可是承认了跟黑子哲也失踪案有关啊!绝对不能就这样释放!”青峰急急地拦在上司身前。
“青峰君啊,我也知道你很敬业,但是这是中央警事厅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哪长官摊手,“失踪案件好像已经交由专门的部门来侦察,以后有关失踪的案件就和地方警署无关了
“我一定要插手!”青峰绝对不会在有关黑子的案件上就这样放手。
“那就请你交出你的证件和枪支回家去吧上司毫不留情地说。
“在地方警署里毫无作为地日复一日,我早就对你们厌烦了!”青峰掏出藏在怀里的警官证件和别在腰间的枪支,“啪”地甩在桌上,“我一定会凭着自己的力量找到阿哲!”
终于和理念不同的上司翻了脸,青峰头也不回地出了警署。
在冲动之下辞去了警官的工作,而平川洋子又似乎向警署申请了短时间的保护以防止青峰的骚扰,结果这天青峰什么也没有做成就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阿大!阿大!”青峰一开家门,粉色头发的少女就急急地扑过来,“哲君失踪的案件有进展了吗?”
“啊……五月你又穿着裙子从阳台爬过来了啊……小心爬的时候被人看到胖次啊青峰对于住在隔壁的自己的青梅竹马屡次从阳台入侵已经习以为常了。
“哲君有消息了吗?”桃井无视青峰类似于性/骚扰的话,几步跑上前揪住青峰的衣领,急切地盯着青峰,仿佛青峰的脸上写着黑子的行踪。
“唔……”青峰逃开了桃井的目光,“还……还没有……”
“都失踪一个星期了……哲君到底去哪里了啊……”桃井失力地松开青峰的衣领。
她用双手捂着脸,眼泪一滴滴地从她好看的指尖缝隙中渗出来。
没有谁比青峰更明白桃井的心思了。桃井喜欢黑子,并不亚于青峰。
这也是青峰一直没有跟黑子表白的原因。毕竟在这个社会同性恋情还并不能被广泛地接受,如果黑子和桃井能够得到幸福的话,青峰也会在背后默默地祝福他们。
一个是自己深爱的人,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只要他们过得开心,青峰觉得自己也能得到满足。
可是黑子哲也却失踪了。青峰觉得自己期冀的光芒和桃井期盼得到的幸福在瞬间碎成了渣。
桃井还在抽泣着,青峰抚了抚桃井的肩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安慰着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阿哲的,我还答应过你要在你们的婚礼上当伴郎呢
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青峰心中的阴暗面莫名地觉得一阵轻松。如果黑子真的和桃井结婚,自己大概会辞掉工作躲到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去疗伤吧。
桃井在青梅竹马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我相信阿大哟,因为阿大是最优秀的警官,没有犯人是阿大逮不到的
“那也是因为有五月的帮忙啊青峰说,“有一个叫平川洋子的女人是阿哲失踪案的关键点,现在警署的人防备着我不让我接近那个女人,所以这次也要请五月帮忙调查
桃井五月对情报分析有着天生的才能,自己也在从事着私家侦探的工作。至今为止的很多案件,青峰都是在桃井的协助下破掉的。
事关到自己喜欢的人,桃井振作得很快,她抬起头的时候,伴随着泪光一起闪烁的还有坚定的光芒。
“事关哲君,我一定尽力
青峰从来不敢小看桃井的能力,但是没有想到桃井的调查竟然进展得那么顺利。
第二天傍晚,桃井神情凝重地将一张纸摆到了青峰面前。
“这是什么?”青峰疑惑地拿起纸,左看右看也不过是一页普通的信纸。
只是上面用印刷体写的几行字看起来让人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在这个法律崩坏,国家机构不作为的社会,你有憎恨到希望他消失掉的人吗?写在那个人的详细信息和你憎恨他的理由,将信寄到xx区xx丁目,神会实现你的愿望。
“喂,五月,你的意思是平川洋子向这个地址寄了信向所谓的神许愿希望阿哲消失?”青峰觉得这也实在太可笑了些。
“事实就是如此,平川小姐她也跟我亲口承认了她递过信件的事。因为她所怨恨的三年前日波泽幼儿园劫持案的犯人花宫真一年前就在监狱里凭空失踪了,所以她留着这封信也没有用,于是就给了我。这半年来的失踪案好像都是如此,失踪的人都曾经跟别人有过过节。上面的地址我也已经查过了,是个不存在的地址
“这不可能吧……如果真的是因为有人向这个地址递了信造成了失踪案件,警署不可能半年都没有查到吧,现在中央警事厅还专门成立了针对失踪案件的部门哦
“这就是我调查到的结果,向神许愿希望怨恨的人消失的流言在上野这一带已经传得很开了
“消失”——用端正的印刷体印在信纸上的这两个字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烙在青峰的心上,青峰没有犹豫地做了决定。
“五月,让我亲自来试验一下这个流言的真实□。写上我的名字然后递给这个地址
“阿大不可以!哲君已经消失了,如果你也消失了我该怎么办!”桃井攥着青峰的衣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青峰模了模桃井的头发,露出爽朗的笑容:“安心啦,我一定会把阿哲带回来的。到时候我还要以伴郎的身份出席你们的婚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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