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刻。悫鹉琻晓
雷声轰鸣作响,层层叠叠的乌云在头顶翻滚腾掠,仿佛要将行走在山道上的众人卷掠上半空。
顾惜若握紧了段天谌的手,脚步飞快的穿梭在荆棘和灌木丛中,黑亮的双眸如宝石般在漫天暗沉中熠熠生辉,仿若丛林里时刻警惕的母狼。
骆宇余光瞥过,不经意间瞥见她这副紧张戒备的模样,心底不免有些发怵,连忙快走几步,侧着身子越到了前方,绷起了全身的神经,谨慎的探着路。
不多时,一行人就走到了悬崖边上。
骆宇走在最前方,走到之前洒药的半弧形地方,脚步却猛地顿住,急促落地的沉重脚步腾起一阵烟尘,在这个闷热的下雨前夕,格外呛鼻。
顾惜若拿手挥了挥,拧眉看着骆宇的身影,心头蓦地涌起一股不安之感。
却见骆宇伸手拿过青冥手中的火把,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些药粉,低头查看了下,随之缓缓退了回来,双臂张开,青冥等人连忙快速的退回到段天谌和顾惜若周围,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严阵以待。
“王爷,有情况。”骆宇转过头,神色凝重的看着段天谌,手指着悬崖铁索桥的方向,沉吟着道,“上山之前,属下曾在此处洒下了药粉,如今下山却发现……有人跟在了我们身后……”
顾惜若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那守在悬崖对岸的几人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青冥立即反应过来,走到正对着悬崖的位置,极目远眺,片刻后,又脚步稳健的走回来,神色比之方才更为凝重,“王爷,留守在对岸的几人,已经……不见了!”
段天谌微微抿起唇,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四下环视了一圈,唇畔溢出一声冷笑。
他将顾惜若往身侧拉近了些,温醇浑厚的声音通过内力散播出去,“阁下久候多时,是否可以出来一见了?”
声音如波纹般漾向四周,在深山丛林中飘荡回响,直至平息下来,也未曾发觉任何动静。
顾惜若狐疑的环顾四周,径自呢喃道:“偷袭这事儿,不是都应该出其不意吗?刚才最佳的时机都错过了,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段天谌耳力不错,自然也听到了她的低声呢喃,浅浅勾唇后,便拍了拍骆宇的肩膀道:“叫手下人时刻都保持警惕,千万别掉以轻心。”
骆宇郑重点头,与青冥并肩走在前方,几步路的距离,却被他们走出了不为人知的坎坷和曲折。
顾惜若跟在段天谌身边,仔细的查看着周围的一切。
当目光掠过悬崖边与铁索桥交接的位置时,眸光微微一闪,心头蓦地划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她欲要追寻而去,却已了无踪迹。
她歪着头,想了想,忽然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向走在最前边的两人,高声喊叫,“小心悬崖边……”
而几乎是在她出声的那一刻,骆宇和青冥同时飞掠至最前边的两人身后,大力一扯,就要将他们扯退回去。
却不想,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悬崖边上白光一闪,在重叠乌云中劈出一道闪电般的刺眼光芒,森寒凛冽的剑身反射出那两人的脸,惊恐中犹且带着巨大的震惊。
“嗤——”
利器刺入**,干脆利落,出手狠辣,那声音稍显轻微,可在这弹指一瞬间,却似乎已经被无形放大,刮过在场之人的耳膜,引起别样各异的情绪变化。
那两个人直直栽倒了下去,深不见底的悬崖甚至传不回来尸首落地的声音,无端的令人感觉到心底发怵。
骆宇和青冥眸光中沾染上了赤红光芒,可碍于此刻情况的特殊性,他们不能上前拼命,只能是快速的退回到段天谌身边,守护好他们的主子。
最前方的两个人落了下去后,露出了原先被躯体遮挡住的视野,定睛一看,却见数十个蒙面黑衣人七手八脚的攀上了铁索桥,人头qi刷刷的排列过去,单是看着,或许还有些触目惊心。
而此刻枝头树干上也飘身落下数十个
骆宇等人皆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能够在深夜里埋伏到悬崖边上,又能瞒过他们警觉的防备,这些人的能力,很不一般!
而自始至终,段天谌和顾惜若都格外的淡定从容,仿佛摆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后路被断,敌人追堵截杀。
“阁下是什么人?”段天谌将顾惜若拉到了身后,用自己的高大身形挡住她的,冷冷问道。
不想,那为首之人却是举手一挥,直直看向段天谌,视线又似乎越过段天谌,看向藏在他身后的顾惜若,出口的声音冰冷如万年冰线,根本就不起一丝波澜,“其他人,死活不论。谌王妃,给我活捉。”
“是!”站在那人身后的蒙面黑衣人连忙应声,拔出刀剑就冲了上去,一时间,刀剑交击,场面变得格外混乱。
“不自量力!”段天谌冷哼了声,将顾惜若紧紧的护在身侧,冷眼看着双方的激战,并不打算出手。
虽然对方人数较多,可随着交手时间不断的延长,双方的优劣势也能够分出来。
很明显的,对方的本事比不上段天谌身边的人。
不一会儿,骆宇和青冥等人已经将那些人消灭得七七八八,而且那为首之人更是被生擒到了段天谌面前,膝盖被骆宇从身后一踢,整个人便直直跪了下去。
“王爷,这人该如何处置?”骆宇不屑的瞥了眼那人,道。
本来还以为,能够越过对岸那几人的留守保护,又能在这边隐藏身形,怎么都有两把刷子。
可动起手来,才发现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就凭他们的能力和身手,也想要打王妃的主意,还真是应了王爷的话:不自量力。
“如此明目张胆说要生擒本王的王妃,还真是——勇气可嘉!”段天谌冷冷笑了起来,只是回头询问起顾惜若时,满脸满眼的锋芒尽敛,语气也放得柔和了些,“若若,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人?”
顾惜若拧着小眉毛,不明意味的看着他,随即伸手指了指那人的后颈,双手做出一个向外撕拉的动作。
段天谌了然,递给青冥一个眼色,随即便见青冥走到那人身前,点住了他浑身的穴道,双手一用力,便将那人的衣裳撕了个粉碎。
顾惜若有些无语,想着她要看的地方又不是全身,至于这么大动作吗?
侧头瞥了下某人明显阴沉下来的脸色,她心里有些发笑,只是如今雨势渐近,她也并不多加耽搁,拉着段天谌的手便走了上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却没有发现预想中的东西。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想着她估计是犯了疑心疑鬼的毛病了。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与之前路上伏击的人是否是同一拨?
“就地解决了吧!”横竖也问不出什么来,要想找出幕后凶手,直接去查估计还更省事。
段天谌也很赞同她的做法,回头看了下青冥,无声交代了下去,随即便带着她往悬崖边上走去。
“咱们怎么回去?”顾惜若仰头看他,巴掌大的小脸布满了严肃冷峻之色。
这铁索桥,是不敢再用了的,那么,要想走过去,除非凭空生出一条天路来。
段天谌回以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别急,我自有办法。”
说着,便把她往一旁带去,空出悬崖口的位置,骆宇边带人走到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列队执剑开始动作。
顾惜若在一旁看着,暗暗心惊,心中隐约划过一个可能,眨巴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段天谌,“段某人,我发现我要奉你为神了。这般敲山建桥的本事,可真不是谁都能想出来的。”
而且,还一建就是两条!
段天谌很满意她的反应,俯身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却见她的小脸腾的一下全红了,手肘抬起,不由分说就捅了过去,偏着头嗔了他一下,眼神竟是令人无比痴迷的娇媚如水,看得段天谌所有的情绪快要软成一滩水,开始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骆宇认命的叹气,硬着头皮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显暧昧的气氛,低头禀报道:“王爷,已经好了。”
话落,两道冰冷的视线便直直射到了他的身上。
他有些无奈,真的很想拧着王爷的耳朵大吼一声:**也是需要看场合的。
可是,终归只是想而已,不敢做。
“骆宇,一日之后查清楚那些人的幕后主人和身份!”段天谌现在发觉了,不给他这些手下多点事儿做,还真是太对不起他们了。
顾惜若瞟了下某人黑了的脸,又偷偷给骆宇比了个口型,便幸灾乐祸的离去,徒留骆宇满腔的苦楚无人诉说,夜半还得拽起青冥长诉衷肠。
……
苏晗去而复返,走到明哲身后,低声禀报起方才的事情。
明哲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岔开话题就问起着火的因由。
苏晗的动作也算是很快,短短几个时辰,便将此间的经过因果查了详尽明白,末了,神色略有些凝重道:“大人,西边金库里的东西,除了少量的黄金之外,全部付之一炬了。您看,接下来咱们可需要再重新添置回去?”
他跟在明哲身边多年,自然清楚明哲的一些爱好。
对于钱财,明哲从来都不会大方的拿出来,而是搜集起来,尽数存在专门辟出的小金库里,不到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去动用那些金银珠宝。
此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不在意料之中,可看到明哲的脸色,意外之意更显浓重。
苏晗有些模不清眼前这人的心思,以为他是为钱财的来源发愁,便又试探着开口,“大人,岐城物产丰饶,富庶之家不在少数,您若是有这份心思,奴才立即着人去办,绝对不会让谌王等人发觉的……”
明哲没有作声,背对着他,辨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金库的事儿,暂且搁下不提。现在,我要你去办一件事儿。你附耳过来。”
苏晗附耳过去,只是在听到明哲吩咐的事情时,脸色顿时大变,下意识就月兑口而出,“大人,您怎么可以……”
“你也觉得本官做得不对?”明哲斜睨着他,神色冷肃如冰,令人不寒而栗。
苏晗连忙躬身垂首,“奴才不敢。可是大人,这未免就有些……”
“怎么?本官说的话,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明哲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待看到苏晗噤声之后,便也胡乱摆了摆手,不悦道,“就这么说定了。你现在即刻去办。迟了,就怕是夜长梦多了。”
苏晗动了动嘴唇,想要说此举不妥,可在对上那阴鹜的眼神时,顿时收拢起了自己的心思,连忙退了下去。
明哲绿豆眼一眯,一手撑在桌案上,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片刻后,他拍了拍手,一道身影自上而下飘落,单膝跪地于他脚边,静候指示。
“去监视着苏晗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何异常,或是不遵照本官的指示办事,便立即禀报。”
“是。”那身影便立即消失在房间里。
苏晗走后不久,雷声轰鸣作响,狂风吹得房外树木如群魔般乱舞,投在薄薄的窗纸上,说不出的狰狞与可怖。
不一会儿,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窗纸上,杂乱的声响令人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明哲揉着眉心,脚步缓慢的往门口走去,迎面却撞上了慌乱疾走满身水汽的苏晗,心下一怒,厉声喝道:“慌什么?天塌了都给我稳下心来!”
“不,不是,大人,”苏晗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现出前所未有的焦虑,边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急速退后,边急声叫道,“就在刚才,岐城南郊的营地,被人偷袭了。”
“你说什么?”明哲瞳孔一缩,猛地揪起他的衣襟,再三确认此事为真后,才猛地松开手,眼神有短暂的茫然和空洞。
片刻后,他的眸光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厉森寒,甚至较之以往,此刻更为阴鹜煞气许多。但见他撩起袍角,快速的走下台阶,边小跑着边问道:“谌王和谌王妃可是歇下了?”
看着他所去的方向,苏晗怔愣了下,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刚想提醒他走错方向了,冷不烦听到他这一番问话,浮躁惊慌的心情顿时被压制了下来,拿过立在门框旁的油纸伞飞快的追了上去,道:“大人,谌王应该是睡下了的。您是怀疑……”
明哲冷哼了声,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些许。
不是怀疑,而是有些确认了。
谌王不过是刚到岐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显然事前已经得到了别人的通秉。不然,若真是到了此地才去查探,根本就不会如此迅速。
潜意识里,他对自己布置在岐城内外的人还是很多信心的,不认为谌王怎么能够越过他,得知这些事情?
“苏晗,方才本官吩咐你去做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明哲微微喘着气,周身散发出森凉如冰的气息,低气压使得苏晗有些呼吸不畅,“还有,一会儿你给齐鸣栗传个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给晋海昀安个罪名,今晚便要逮捕入狱,暗中处置掉。”
连续两道近乎冷酷的命令,惊得苏晗有些手足无措,胡乱的点着头,将此事暗暗记在了心里。
不一会儿,两人便走到了段天谌所在的院落。
之前,西客院里伺候的人都是明哲提前安排过去的人,只是在着火之后,尽数葬身火海。
搬到此处之后,段天谌便以不需麻烦为由,拒绝了明哲遣人伺候的好意,只是从随行的士兵里选出几名,用以负责院落周围的安全问题。
守门的士兵远远看到匆匆行来的两人时,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便冒雨悄悄跑回院子里,另一人则是昂首挺胸的站在院门处,等待着明哲二人的靠近。
“卑职见过总督大人。”那士兵连忙躬身见礼。
明哲抬抬手,目不斜视的往里走去,“免了。王爷可在里面?”
那士兵有些不喜他的作派,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且王爷又特意吩咐过不许惹事,才强自压制下心头的恼怒,面无表情道:“回大人,王爷一直都在院子里,此刻房内未见灯火,怕是已经歇下了。”
“哦?”明哲闻言,脚步猛地一顿,回头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前方漆黑的房间,眸光几番流转之后,忽然笑了起来,“王爷歇下了啊!可是本官有重要的事情,要求见王爷。烦请通传一下吧。”
“这……”那士兵突然为难了,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应对,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折返回来的同伴,顿时舒了一口气,耳旁即刻传来那同伴的声音,“卑职见过总督大人。王爷有请。”
明哲所有所思的看了下两人,眼里快速的划过一道精光,随即抬步往里走去。
忽然,他停住了步伐,透过重重雨幕,看着那扇微敞的窗子旁侧倚着的颀长身影,袖中的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但见那微暗的房间内,烛火煌煌,投在薄薄的窗纸上,隐约能够窥见里头的一些陈设装饰。
段天谌着一素白中衣,外披黑色外裳,衣裳的前襟微微敞开,说不出的慵懒邪魅。
此刻,他双臂环胸,晕黄烛火照上他俊美无双的面庞,显得容色魅惑恍若天人。
当看到立于雨幕中的明哲时,他唇角微微扬起,身子懒懒的靠着,一络青丝垂落在鬓边,他却只是轻轻拂过,淡笑着问道:“明总督,到底是何急事,非得这个时候来见本王?”
明哲远远站着,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作了个揖,风雨飘摇洒落在他的侧脸上,蔓延出一丝一缕的寒意,惹得他哆嗦了会儿,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下官见过王爷。王爷深夜未歇,可是此处不合您的心意?若真是如此,那下官……”
“不必。”段天谌截断了他的话,偏着头,看着重重帐幔之后的窈窕身影,眼里的笑意更甚,也无心去计较明哲口中的试探之意,直接下了逐客令,“本王这里挺好,无需费心。明总督若是无甚要紧事,便回去歇息吧。毕竟,你可是岐城百姓的父母官,万不可倒了下去的。”
明哲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所谓的“要紧事”也不过是个托词,关键还是想要确认一下心中的想法。
只是,不知为何,在看到段天谌如此随和自然的态度时,他非但没觉得松了一口气,那紧张担忧的心情却是比没来之前更上一层了。
他抖了抖身上的水汽,舌忝着笑脸道:“王爷客气了。为百姓谋福祉,是下官义不容辞的责任。夜已深,下官也不敢多加打扰,这便告辞。”
“明总督好走。”段天谌微微颔首。
明哲又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出了院门,回头看着那微弱的烛火,他神色微微凝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苏晗有些不解,试探着开口,“大人,咱们是直接回去,还是……”
“去南郊的营地。”明哲冷不防打断了他的话,随即猛地转身,微微发福的身子眨眼就消失在了雨帘里。
……
段天谌利落的关上窗,走到内室里,正好碰上了从屏风后转出来的顾惜若。
刚沐浴完,乌黑长发还滴着水珠,她不悦的皱皱眉,从梳妆台上抓起一方帕子,胡乱擦拭起来。看到他走了进来,便忙里偷闲的问:“人走了?不是说有要事吗?跟我说说,他都与你谈了什么?”
“能说什么?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不必理会。”段天谌咧嘴一笑,看着她费力而有些不耐烦的擦拭着长发,便走上前,拿过她手里的帕子,就要帮忙。
不想,顾惜若却嘟了嘟嘴,不乐意的夺过帕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捣鼓着,还不忘斜睨着他,满眼嫌弃道:“满身的寒气,可别靠得太近。赶紧去沐浴。赶紧的,快……”
说着,她还挥起手中的帕子,像赶鸭子一样,把他给往内室里赶去。
刚才回到半路的时候,大雨倾盆而下,他们几乎是淋成了落汤鸡,才堪堪回到了各自的院子。
可还没能够休息,又听到守门士兵的禀报,说是明哲求见,不得已之下,段天谌只来得及吩咐人给她准备了热水,而自己却只是换了件中衣,就出去见人了。
此刻,他那条裤子都是湿的呢!
段天谌哑然失笑,终究是禁不住她的软硬催促,吩咐下人又准备好热水后,便转入了屏风之后,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顾惜若靠在梳妆台上,手里拿着帕子费力的擦着发梢,明眸中的光芒璀璨流转着,似是在飞快的思量着什么。
下一瞬,却见她转身走到屏风前放置着干净衣裳的藤椅旁,将那套衣裳往一旁推了推,坐在了藤椅一角,冲着屏风后的段天谌问道:“哎,段某人,我问你个事儿啊!”
绵软而悦耳的声音传到屏风之后,水声似乎停顿了下,片刻后又响起来,便听段天谌笑着道:“若若,你随便问。可是,回不回答,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嗞嗞——”
顾惜若愤恨磨牙,抬头看着屏风后模糊的脑袋,也不知怎的,气血竟是猛地涌上脑门,暴躁的性子也瞬间被激发出来了。
却见她整个人就蹭蹭的跑到了屏风后,不管不顾的抓起搁置在一旁的湿裤子,就往他头上狠狠砸去,“行啊,段某人,你长本事了啊!回答个话都要看心情,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这么不得你待见吗?”
段天谌笑吟吟的看着她,掌风一挥,那湿得滴水的裤子就原路返回。
她铁青着脸,急急侧身闪避了过去,女敕黄色的裙裾打着旋儿漾起涟漪般的弧度,微暗狭窄的内室里,仿若光线一下子就亮了许多。
段天谌微微眯起眼,似乎为她此刻的绚丽风采所惊艳,如黑曜石般迷人的双眸闪过一丝狡黠,随之他唇角一勾,整个人在水中移动了下,正好就到了离她最近的位置。
顾惜若见状,眼睛里顿时大放光彩,可还是佯装不自然的别过脸。
她虽然偶尔犯了下花痴,又经常大大咧咧的,可终究是秉持着“非礼勿视”的良好“美德”的。必要时候,还是要将内在的矜持尽情表现出来。
嗯,的确是这样!
思及此,心里就算被“欣赏美男”的念头抓挠得有多痒,也不得不为了“形象”,忍下一时的眼福之欲。
她胡乱的摆摆手,就要迈步走出去,不想,段天谌却瞅准这个时机,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扯到了浴桶边上,随之大手滑到她腰侧,双手撑扶着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拉拽到了水里。
“咳咳……”顾惜若冷不防被水呛到,重重咳了几声,随即平复下来,龇牙咧嘴的瞪着某个笑得花枝招展的人,咬牙切齿道,“段某人,你搞什么鬼?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小孩儿呢,沐浴都要人陪着?”
段天谌狭长的眼睛眯得几乎只剩下一条缝,眉梢微微扬起,像极了狐狸眼,说不出的狡猾得意。
他欺身上前,双手撑在顾惜若的两侧,将其困住,随即俯身用额头抵着她的,笑吟吟道:“若若,你忘了,陪沐浴不只是三岁小孩儿需要,我也需要的!说起来,咱们成亲那么久,还没洗过鸳鸯浴呢!不如,今天来试验一下?”
说着,他又低下头,锁住她明亮动人的双眸,笑意盈盈璀璨炫目。
饶是顾惜若的反射弧再怎么长,此刻也从愤怒中觉察出了处境的异样,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唰一下就红了脸,短暂的脑子缺氧让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可她这般模样,落入段天谌的眼中,却极其魅惑诱人。
他呼吸一紧,眸光也变得幽暗了些许,对着那莹润饱满的菱唇,缓缓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