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王府内。
段天昊背着手,静静的站在院子里。
深秋里,桂花飘香,鼻息间满是那股馥郁的香味,直教人神清气爽。
然而,此时此刻,段天昊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各式各样的桂花,就连满院的桂香都失去了味道,向来温润如玉的脸庞上也染上了点点愁绪。
“属下参见王爷。”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恭敬的请安声。
段天昊霍然转身,看向单膝跪地的属下,急道:“怎样?可有找到人?”
“启禀王爷,属下无能,并未找到王妃的踪迹。”那属下低垂着头,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属下听说,在王妃失踪前,曾经去风华楼见过谌王妃。”
顾惜若?
段天昊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低头思忖了会儿,才淡淡问道:“你确定,王妃是去找谌王妃了?”
那属下连忙应是。
段天昊挥退了他,一个人站在桂花树下,仰首看着满树的花瓣飘落,心头很不是滋味。
前阵子,他一直都忙于朝中的事情,几乎对王府后院的事情没有任何关注。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也终于有时间逗留在王府里时,才猛然意识到,他的王妃苏紫烟已经不见了。
可恨的是,满府的人竟没有人跟他提起此事。又或许,已经跟他提过了,而他一直都忙于朝中之事,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在得到消息,他当即惩罚了苏紫烟院子里的人,并着人出去寻找。奈何,得到的结果,竟然就是这样?
低头暗自思忖了会儿,段天昊还是决定,去谌王府找顾惜若。
彼时,顾惜若正和段天谌用着午膳。
最近她的胃口似乎变得极好,也没有以前那么挑剔,但凡是段天谌夹到碗里的饭菜,几乎都没吃剩下过。
段天谌看着她风卷残云般的吃相,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罪恶感,甚至开始反思,当初自己让她去做针线活儿,到底是错还是对。
瞧这吃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被饿了十天半个月呢!
眼见桌上的菜都被她吃光了,碗里的白米饭也只剩下寥寥几粒,他眉心一蹙,担忧的问道:“若若,你还饿不饿?要不要再给你多拿一些饭菜过来?”
顾惜若点头,“好。”
此刻,某女正满月复心事,小脑袋飞速转动着,却也难得抽空思考了下,为何她最近的胃口竟会如此好。
段天谌连忙让下人去准备,回头看向她时,满带愧疚,“若若,这几日,是我不好,都把你饿成这副模样了。针线活儿什么的,就暂且搁下吧。”
顾惜若继续点头,“随你吧。”
一副任君做主的乖巧模样。
段天谌浓眉蹙起,以为她心里还有气,急忙解释:“若若,我知道你不喜欢拿绣花针,不过这也是考虑到将来某一日可能会用到,未免你手忙脚乱,才会如此要求的。你别再生气了!”
顾惜若秀眉微蹙,拿着筷子不停的戳着碗,也没注意听他到底说了什么,下意识就点头,依旧答了个好字。
若说之前,段天谌还心存怀疑,那么此刻她如此心不在焉,所有的怀疑都会溢出胸腔了。
但见他挪着凳子,凑到她的身边,柔声问道:“若若,你在想什么呢?为何如此神思不属的?”
那温热的气息吐到脸上,顾惜若有片刻的恍惚,秀眉蹙起时,不经意间看到这张突然放大到面前的俊脸,心中一动,抚了上去。
指月复下的触觉细腻柔滑,不似锦缎,胜似锦缎,她心中一动,不自觉的多抚模了下,待看到他唇角微微扬起,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手下像是被烫到了般,飞快的缩了回来。
耳旁传来他温醇浑厚的笑声,顾惜若耳根发烫,心思却不由自主的飘远。
将来,这样的情景,会不会也出现在段天谌和别的女人身上?
当初在提出与他和离时,她单纯是想到彼此的身份悬殊,并没有考虑太多。将来,他若坐上了那个人位置,是否会更身不由己?
就比如说,要充盈后宫……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能够受得了那无止境的纠缠吗?
答案是,她受不了。
那么,倒不如从现在开始,把所有可能遇到的阻碍都说清楚。若他能够解决,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那自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她也可以提前做好准备,从此另寻出路。
她抬头看他,却见他也正看向自己,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忽而异口同声道:“你……”
彼此闹了个尴尬,段天谌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宠溺笑道:“若若,你有话要跟我说?”
“嗯,”顾惜若点点头,绞了绞手指,忽而道,“段某人,今日我进宫时,皇上跟我说了些事儿,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私下里,顾惜若并不将苍帝称呼为“父皇”。
起初,段天谌有些不习惯,认为她如此叫,不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上,努力想要纠正她这个毛病。
奈何某女的习惯实在是太难改了,关键是她还没那个心思,一句“我不喜欢”就打回了他所有准备好的理由。
无奈之下,也只能由着她去。
如今再听到这个称呼,他却有股不好的预感,只佯装不觉,淡笑着道:“那你跟我说说,父皇提到了哪些问题。”
心中却已有了猜测,恐怕都不是简单的问题。
果然,顾惜若秀眉微蹙,再三斟酌良久,还是淡淡道:“皇上跟我说,要给你弄劳什子侧妃侍妾。我当时就拒绝了,把他给惹得火冒三丈,寝宫里的东西都被他摔了个稀巴烂。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看他那般架势决心,恐怕不达目的不罢休。如今心平气和的跟你说,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自始至终,她似乎都说得很平静,可唯有她才清楚,手心里的汗已经濡湿濡湿的。
段天谌垂眸看她,见她神色冷静,只那眸底深处隐藏着一丝焦虑和紧张,让他又欣慰又心疼,不自觉的握紧了她的双手,“若若,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若是觉得,此前所说的,不足以让你安心,那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此生有你一人,足矣。再多的女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你大可放心。”
顾惜若忿然抽出自己的手,嗔了他一眼,“谁不放心了?你别自作多情!”
段天谌见她虽口不对心,眉宇间的褶皱却渐渐展开,顿时松了一口气,长臂一揽,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淡淡道:“以后父皇再跟你提起这些事情,你就直接不予理会。他是病得糊涂了,才会瞎操心。实在应付不过来,你就把事情推月兑到我身上,让我来处理。”
病糊涂?
不可能吧?
瞧那会儿问起她那年轻爹爹的相关事情时,那可真是精神十足的。
若不是她最近打怪升级了起来,在应对那样的质问时,指不定就露馅了。
不过,想到他后面的话时,她又颇是无奈,拧了拧眉,有些不悦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心里也有谱儿,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我也知道该如何做的。你放心。”
这个人,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她看着都为他心疼,心里自然是想着能分担一些,就分担一些,若是连这些小事儿都处理不好,她也没脸站在他身边了。
此次之所以会这么问,无非是想要一个答案,让自己心安。
如今,该知道的,她也清楚了,自然就不怕接下来的各种难题和挑战了。
段天谌也没拆穿她,只宠溺的笑了笑,并不多言。
恰逢下人又把饭菜端上来,顾惜若又开始动筷。
与之前相比,此次倒是吃得轻松惬意,有说有笑中,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段天谌在旁看着,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不停的给她夹菜,声音柔得能够滴出水来,“若若,待会儿多吃点儿。吃多了,也有力气拿针线。”
“哦,知道了,”某女径自点头,待反应过来时,猛地大叫,“段某人,你没良心。我都被折磨成这样了,你还不放过我啊!不行,我不吃了,干脆饿死算了。”
她一把推开眼前的饭碗,直接趴在了桌面上,瘪着嘴,有气无力,活月兑月兑就是个耍赖的小孩子。
段天谌捏了捏她的手掌,心里却是格外欢喜。
在他看来,他的小妻子就该这样——在外面可以威严聪慧,可是在他面前,可以随意展现出她最真实的一面,哪怕如此刻这般耍赖卖萌,皆没有问题。
“若若,你听我说,”他凑过去,柔声道,“你现在多学学针线活儿,是很有好处的。你看,将来衣裳坏了,可以自己缝补,偶尔手痒了,还可以随手缝制。多方便啊,若是再来个大婚什么的,人家还需要自己缝嫁衣呢!”
顾惜若直接不想说他,闭着眼睛,趴在桌上。
装死。
还缝补衣裳?
谌王府里有那么多的银子,留着不拿去买新衣,却要她劳心劳累的缝补,这不是找罪受嘛!
他也不觉得丢人。
再者,她手痒也不会无聊到去缝制衣裳,只会拉个人陪她练拳头。
尤其是最后一个理由……最后一个理由……
顾惜若猛地甩头,狐疑的盯着他,眼眸里光芒明灭。
段天谌假装没发觉她的异常,继续的劝吃,“来,多吃点儿,若是觉得不够,还可以让人再准备多些。”
再准备多些再准备多些……
还真把她当成猪了么?
她一掌拍了拍他的手背,没好气道:“别试图转移话题!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没事。你可真是想多了。”段天谌捡起勺子,将一口汤塞到她嘴巴里,神秘兮兮道,“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肯定会告诉你的。现在,给我好好喝汤,补身子。”
顾惜若怨念的看着他,试图以如此可怜的姿态换来某个人的同情心。
奈何,眼珠子都要看出来了,某个人依旧不动声色,反倒是那汤喝得越来越多,待反应过来时,肚子已经圆滚滚的。
她也知道段天谌的脾性,一旦打定主意不告诉她,不管是用什么方法,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哦,不,还有另一种方法。
不过,她没敢尝试。
左右思量之下,她还是闭紧了嘴巴,等着某个人所说的“那一日”。
……
吃完饭后,顾惜若就跟着段天谌去了书房,抱着个枕头睡在了旁边的藤椅上。
段天谌眉目含笑的看着她,偶尔从公文中抬起头来,起身走到藤椅旁,给她盖好被子,又回去继续处理公务,被子再被掀翻在地,又继续捡起来盖好,如此循环,丝毫没有一点不耐。
青冥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
他那优雅尊华的王爷主子,正半蹲在藤椅旁,给他的女主子盖被子,余光瞥见他走进来,便是头也不回的低声问:“何事儿?”
青冥瞥了眼正抱着枕头夹着被子躺在藤椅上呼呼大睡的王妃,默默的吞咽了下口水,字斟句酌道:“王爷,王妃把右相的公子打了!”
“嗯,打得好!”段天谌痴恋的看着那张小脸儿,头也不抬。
青冥为那右相公子狠狠的默哀一秒钟,继而道:“王爷,王妃把皇后的金丝猴弄死了。”
“死得妙!王妃正可以吃金丝猴肉!”段天谌看了眼没有丝毫形象的某女,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
青冥偷偷擦了把汗,又为那只枉死的金丝猴狠狠的掬了一把同情泪。
此次,金丝猴死,绝对不会是偶然。
亦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事实上,昨日王妃回府后,忽然就犯了吃瘾,想要尝尝那所谓的“金丝猴”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当晚就带着他和龙鳞卫,闯过皇宫的重重阻碍,到凤仪宫里弄死了那只金丝猴。
若不是他拦着,此刻恐怕府里就多了一些金丝猴毛。
可看王爷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他顿时后颈一凉,只觉王爷那眼神一扫过来,就像是在质问他,为何现在都还没看到那只死掉的金丝猴。
苍天啊!
他何尝不想把金丝猴带回来,奈何在猴子死后的瞬间,王妃由于太过兴奋,打翻了一茶盏,直接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在那些人闯进去之前,将王妃藏好带走,只怕皇后娘娘的人早就上门找茬索要公道了。
不想,他还因此被王妃狠狠的训斥了一顿,他容易吗他?
段天谌无视手下四溢的悲愤气息,淡淡道:“还有什么事儿?”
“有!”青冥果断回答,许是声音太大,引得段天谌不悦回头,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低声道,“王爷,云公子找王妃商议要事,此刻已经到书房门口了!”
“靠!你怎么不早说?”段天谌怒斥,瞬间堵在了书房门口。
青冥看了眼依旧睡得昏天暗地的王妃,差点吐血身亡。
于是,此后市井有言:天大地大,都没有睡觉大。
珍爱生命,远离正在睡觉的谌王妃!
云修看着横着身子堵在门口的段天谌,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是洪水猛兽么?
居然还劳烦他这个表弟亲自来堵门?
不过,刚才段天谌那句怒吼,他也是听到了的,此刻倒是十分好奇,到底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使得他这个表弟听到他到来的消息后,飞似的跑了出来。
“表哥,可是有何事?”段天谌瞥了眼他手里的书,挑眉问道。
云修点了点头,看了眼书房里面,俊雅的面容上染上了点点温和笑意,“之前,表弟妹想要研习东梁国的阵法,我特意把书送过来。她人呢?你又为何站在这里堵住我?”
“哦,”段天谌一脸平静的接过书,拿在手里随便翻了翻,漫不经心道,“若若吃饱饭,刚躺下睡着了。”
云修向来清逸俊雅的面容上难得的出现片刻扭曲,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像是看浑身**动作张狂的疯子。
敢情他诚心实意送书过来,最后竟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里面那王妃可真是宝贵,睡觉都需要有人守着。
看到自家表弟沦落到了如此境地,他很不厚道的笑了,凑了过去,别有意味的问道:“来,跟我说说,做门神的感觉如何啊?”
段天谌唰一下就黑了脸。
趁着他没发怒前,云修冲他摆了摆手,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算你跑得快!
段门神冷哼了声,抱着一叠泛黄的书,施施然的转身,欲要走回书房。
不想,这一转身,就看到某个本该呼呼大睡的女人懒懒靠在门后的圆桌上,见到他走进来,小脸儿上顿时开了花,笑吟吟的喊道:“段门神哦……”
段门神恨恨瞪了她一眼,却惹来她放肆的大笑,浓眉一竖,隔空将手里的书甩了过去。
可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
他纡尊降贵为她守门,只为了不让她被人吵醒,不想,她非但不感恩戴德,居然还拿他开起玩笑来了!
顾惜若准确无误的接住那些书,一本一本的将其堆叠到桌上,背着手,笑眯眯的凑上去,“段某人,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啊!”
段天谌蓦地抬头看她,满是疑惑。
被他那么一看,顾惜若心里发虚,蹑手蹑脚的后退了一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是说啊,你可真是无所不能啊!上得了朝堂,出得了战场,还当得起门神啊!这可不是无所不能么?”
“若若!”
“哎,到!”
顾惜若躲开三步之外,立正行礼,笑眯眯。
段门神脸色黑能滴墨,头顶几冒青烟。
活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调侃,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小妻子,这如何能让他不气不怒?
可是一看到那如花的笑靥,他纵然有再多的脾气,也无法朝她发泄,一口气顿时憋在了胸口,上不是,下也不是。
偏生某个女人不懂得见好就收,觉察到他没有要发怒的迹象,胆子愈发大了起来,猫着腰,笑吟吟的又凑上去,“段门神,我又饿了,你给我下厨弄点吃的,好不……啊……你干嘛……”
“打你!”段天谌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整个娇小的人儿反身压倒,巴掌扬起,朝那臀部拍了下去,啪啪啪的三声,在这个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惜若气得磨牙,仰起头,怒瞪着他,“你做什么那么小气?我又没有说错啊,你看你刚才做的门神有多标准尽职,就连表哥都称赞你……”
眼见某个女人还要继续喋喋不休,他忽而将她拽起来,圈在他有力的臂膀里,语气显得格外危险,“我还入得了床帐,若若,你要不要来检验一下,我是否也是标准尽职的?”
顾惜若咔一下就安分了,看着段天谌的眼神里满是畏惧。
她知道,朝堂之事可以妄议,战场生死亦可轻言,门神风范姑且调侃,唯独这床帐雄姿,不可乱检验!
那绝对是会死人的!
无数次的惨痛经验告诉她,这个时候,还是乖乖的妥协,方为上策。
“嘿嘿,段某人啊,我是在开玩笑而已啦!”顾惜若觉得,此刻的她笑得肯定很狗腿。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下自己,捧起那张黑沉的脸,一脸讨好,“段某人,那个……那个就不用检验了的。你我都知道的。再者,我也饿了。我要吃饭……”
段天谌却不愿意放过她,打横抱起不安分的人儿,就往床帐里走去。
“刚好,我也饿了。咱们一起坐到饭桌前,开吃吧。”
脑子模糊间,顾惜若才愤恨的意识到,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说的就是她这个傻货!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怨念更多,就已经被某人恶意的厮磨搅得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她双臂一展,将某个大汗淋漓的男人抱得更紧了些。
……
日近薄暮时,段天谌才抱着某个累得不想动的女人,坐在了真正的饭桌前。
他心满意足的啄了下怀中人的红唇,修长的双手端起一碗鸡汤,轻声诱哄着,“若若,喝会儿汤,补补力气。你这身子素质实在是太差了……”
顾惜若懒懒的窝在他的怀里,动也不想动,听到他这话,立即眯一只眼睁一只眼,恶狠狠的瞪着他,就着他端过来的碗,狠狠的喝了几口。
“若若,慢点慢点,小心呛着。”段天谌边抚着她后背给她顺气,边仔细叮咛着,见她很快就将鸡汤喝见底,连忙伸手取过勺子,欲要帮她再盛上一些。
顾惜若咬着碗沿,懒懒抬眸,红唇贝齿,明眸善睐,极致诱惑力,看得段天谌口干舌燥,抓着勺子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可是,顾及到她的身子,他还是努力克制住心底那份蠢蠢欲动的冲动,笑着道:“若若,赶紧放开,我给你盛汤了。多喝一些,对你身子有好处。”
顾惜若静静的看了他半晌,才冷哼了声,松开口,环着他的腰,懒洋洋的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段天谌轻吻了下她的头发,眉目舒展着,优雅的盛汤。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青冥恭敬低沉的禀报声:“王爷,尧王爷来访,说是有要事找王妃。”
段天谌手里的动作一顿,双眸半眯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默了片刻,他才放下手里的汤勺,冲外面问道:“可有说,来找王妃所为何事?”
“回王爷的话,尧王爷不曾透露,只说事关重大,务必请王妃前去正厅相见。他有些问题,想要问王妃。”青冥如是说。
顾惜若恼得想咬人,小嘴张了张,终于还是认命的合上,胡乱揉了揉头发,烦躁得像被催产的孕妇,“有问题,问你还差不多,他来问我干嘛啊?真是奇怪,难不成他府里丢了个王妃,还来找我要人不成?”
闻言,段天谌眸光微闪,似是有什么自眼眸深处一闪而过,刹那间就消失了踪迹。他垂眸看着他的小妻子,捧起她的脸,柔声道:“若是不想去见他,那就不去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一听到“休息”二字,顾惜若没来由的脸色发烫,嗔了他一眼后,便停下了发狂揉发的手,环着他的脖子,淡淡道:“没事。横竖就是见一见而已,又不会少斤肉多根头发的。去见就是了。”
虽然这么说,她却是半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段天谌轻笑,打横抱起她,丝毫不避讳的走出门,越过目瞪口呆的青冥,径自往正厅的方向缓步而去。
顾惜若终究还是要面子的,在离正厅还有几步路的距离时,她就从段天谌的怀抱里跳出来,愤恨的瞪了瞪他,一步一步,姿势怪异的走了进去。
段天昊正垂眸喝着茶,想到方才路上遭遇的阻拦,温润如玉的脸庞刹那间染上了寒霜。
顾惜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么一副纠结冰冷的模样,以为他对她的迟来而心存不满,脸色也随之变得难看,“尧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啊!”
段天昊为这清脆而略带讽刺的声音所惑,扭头看去,却见顾惜若满面红光气色极佳,心神微微恍惚。
忽听一阵咳嗽声,他猛然回神,连忙垂下眼睑,遮挡住来不及掩饰的尴尬复杂之色,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才起身拱手道:“见过六哥。”
段天谌抬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顾惜若见状,很是不屑的瘪瘪嘴,对他直接性的忽视很不在意,径自在上首的椅子上落座,懒洋洋的趴在桌面上,浑身似是没长骨头一样。
“别装模做样的。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她下巴抵着手臂,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
许是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段天昊也没将她的无理放到心里去,转身看向她,淡淡道:“本王的王妃不见了。”
顾惜若猛然抬头看他,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不会吧?
她才随口说起这个可能性,结果就真被人找上门了?
真是乌鸦嘴!
可是,话说回来,苏紫烟不见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越过段天昊的肩头,她瞥了眼段天谌,见他面色平静如常,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转而看向段天昊时,语气也随之有了些许变化,“七弟妹不见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段天昊眸光复杂的看了看她,低头思忖了片刻,缓缓道:“本王听说,在烟儿失踪不见之前,你们曾经在风华楼里见过面,似乎还说了好一会儿话。是以,你若是有什么线索,还请如实告知。”
顾惜若静静的打量着他,忽而闭上眼,把脸贴着桌面,闷声闷气道:“没有什么线索。我又不是她的跟班,她不见了,我又哪里知道?没事的话,你就请回吧。”
“可是……”段天昊有些急了,下意识就冲她走去,却在半路被段天谌拦住,连忙急道,“六哥,烟儿已经失踪很久了,若是再不找回来,我担心……”
;“哼,现在才知道担心,是不是太晚了?”顾惜若冷哼了声,对他这般作派,颇是嗤之以鼻,“人都失踪那么久了,你才想起要找人,早干嘛去了?我看,你这关心该不会是假装出来的吧?”
她说这话,本来就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落入其余两人的耳中,意味可就不同了。
段天谌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静静审视着她,一时竟也无话。
只是,段天昊听之,顿觉羞愧难当,也没有心思去反驳她的话。
他承认,若不是此前忙着其他的事情,也不至于会错过寻找的最佳时间。
尽管后来他萌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可再怎么说,苏紫烟也是他曾经爱慕痴迷过的人,如今又是他的王妃,迅速找到她,那是义无反顾的。
此刻,他也顾不上太多面子之类的东西,收敛了下心神,冲挡在面前的段天谌道:“六哥,你可有……”
段天谌摇了摇头,一手负于身后,侧身面对着他,侧脸弧线完美略显冷峻,说出的话却是如他整个人那般,说不出的优雅,“七弟,你也不必担心。说不定,七弟妹只是跟你玩个游戏,暂时无法回府呢!当然,你若是还不放心,也可以派人多加寻找,来这里,却是错了。”
话已经讲得很清楚,段天昊若是再死皮赖脸的问下去,肯定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可就这么走了,似乎又有些不甘心。
他越过段天谌的肩头,蹙眉看着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某个女人,眸光一暗,不甘不愿的走了出去。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顾惜若才眯着眼睛,有气无力道:“段某人,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什么叫做搞什么鬼?”段天谌有些好笑,踱步至她身侧,将她抱起来,轻轻的放置在他的大腿上,笑着道,“我是那么像搞鬼的人么?若若,你居然不相信你的夫君我,真真是让人伤心啊!”
顾惜若几欲作呕,不过在看到他瞬间黑沉的脸色时,连忙缩了缩脖子,吐吐舌头低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我!你敢说,苏紫烟不是被你困起来的?如今她不是在你的手上?”
段天谌为她的敏锐和聪慧而轻笑不已,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片刻后,才开口问她:“想不想去看看你的七弟妹?”
顾惜若微怔,静静思索了会儿,随即点了点头,由着他将自己抱去了暗牢。
不想,他二人还没走到暗牢处,就见青擎匆匆忙忙的走出来,看到他二人,面色有片刻的怔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时,就要跪地行礼,却被段天谌抬手制止。
“怎么回事儿?”段天谌拧眉问道。
与此同时,顾惜若也从他的怀抱里跳下来,看着暗牢门前来去匆忙的身影,心头蓦地升腾起一股不安。
如此架势,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启禀王爷,暗牢出事了。”青擎胡乱抹了把汗,神色凝重,且带有一丝愧疚,“就在半刻钟之前,关在暗牢里的人,都被人劫走了!”
劫走了?
顾惜若抬头看了看段天谌,暗想这时间竟是如此巧合,她还想过来看看苏紫烟呢,结果人就不见了。
老天都不想让她如愿么?
段天谌周身顿时掀起狂风暴雨,处于暴风雨中心的顾惜若立即感觉到了无尽的危机,连忙缩着脖子,往一旁退去。
青擎也叫苦不迭,奈何自家主子闪电般的目光实在是太犀利,他想要逃,却又不敢逃,只能硬着头皮乖乖承受这股怒火。
“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段天谌退到一旁,牵起顾惜若的手,步履从容的往里走去。
他的语气轻淡无痕,可不知为何,青擎却无端的感觉到巨山压来,几欲将他的呼吸勒断,将他的躯壳压扁。
直到他二人的身影走出有一段距离,青擎才爬也似的起身,小跑着跟了上去。
“王爷,是这样的。刚才属下过来巡查时,发现看守暗牢的暗卫都晕倒在了地上,而牢房内关押着的两个人,已经不知所踪。仔细了解之下,才知道那些暗卫被人迷晕,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青擎紧紧跟随在他二人身后,边瞥着段天谌的脸色,边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字句,力求说得委婉而不惹得主子大怒。
对此,段天谌没立即发表什么看法。
只是跟在她身旁的顾惜若却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瞧这牵着她的手的力道,几乎可以将那只小手捏碎掐断。
不过,她倒是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自从她进入谌王府时,这所谓的“暗牢”就被人袭击了不下两次,再一再二不再三,偏生到了此刻,这暗牢还是没能守住,要她她也大发雷霆。
她反握住段天谌的手,仰首冲他笑了笑,“段某人,你也别绷着张脸,横竖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是没用的,反而会花费力气。你是嫌王府的银子不够少,欲要消耗多点力气,将王府吃穷了么?”
这着实算不上什么笑话。
不过,段天谌还是很配合的扯了扯嘴角,将她的小手尽数收纳在掌中,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一行三人就走到了暗牢深处关押裘充的地方。
但见十几名暗卫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见到段天谌走进来,头垂得更低了些,一眼看去,黑鸦鸦的一片,教人心情无端变得阴霾。
段天谌淡淡扫过一眼,薄唇轻吐,“退下,自去领两百军棍,暗室里待三个月。不到时间,不许出来。”
那些暗卫头也不敢抬,朝段天谌磕了个头,潮水般快速的退了下去。
待暗牢内重新恢复了平静时,他才抬步走入牢房,背着手,左右查看了一番,淡淡道:“跟本王说说,人是怎么被偷走的?”
青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含愧色,“王爷,属下……属下也不知……”
“那你还有什么是知道的?”段天谌双目喷火,脸色紧绷,低气压瞬间漫卷整个牢房,雷霆之怒,无外乎如是。
顾惜若暗道不好,跑上前,握住他的手,笑吟吟道:“段某人,你刚才没听他说嘛,他赶过来时,这里的暗卫都晕倒了,再到咱们走过来,也没有多少时间,哪里能那么快就查清楚?你要生气,也不能拿他来发泄啊,总得给他查清楚的机会啊!”
段天谌见状,脸色有稍微的缓和,转而看向青擎时,语气却是依旧恶劣,“没听到王妃的话么?还不赶紧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还要本王亲历亲为?”
青擎连忙回神,感激的看了眼顾惜若,便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顾惜若拍了拍他的手,仔细查看了一番,却是连半点线索都无从发现。
之后,他二人又去了关押苏紫烟的牢房,同样的密不透风,同样的没有任何线索。
顾惜若斜靠在段天谌身上,双指轻轻的摩挲着下巴,无比郁闷道:“段某人,没道理啊!没地道,也没任何被砸过的痕迹,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了呢?”
这也正是段天谌想不明白的地方。
两个人靠在一起,沉默思索着,半晌也没说一句话。
片刻后,青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风尘仆仆的苏靳寅,看到他二人,连忙躬身行礼。
段天谌冷着脸,看向苏靳寅,冷冷道:“苏大人怎么过来了?”
被那样冷冽冰寒的视线一看,苏靳寅心尖儿不由得颤了颤,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颇是无奈道:“苏某本想过来探望被关押在此处的人,不想,走到半路却得青统领告知,人已经被劫走了。是以,便自作主张跟了过来,期望能够帮得上点忙。”
段天谌几不可见的点点头,转而将视线投到青擎的身上,话锋陡然一转,冷冷道:“如何?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青擎的头垂得更低了,尽管知道结果会让他无法承受,却还是乖乖的摇头,低声道:“启禀王爷,属下又去关押裘充的那间牢房去看了看,依旧是一无所获发,仿佛一个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根本就找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他话音刚落,段天谌周身的空气又冷了几分,低气压几乎让人窒息。
于他而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千辛万苦抓来的人,竟然在自己的地盘里弄丢了,还有比这更耻辱更丢人的事情吗?
许是察觉到他的怒气,苏靳寅也不敢多言,只能转而看向斜斜靠在段天谌身上的顾惜若,无声示意着,期望她能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顾惜若突然拍了拍掌,霍然回首看向段天谌,剪水双瞳里顿时大放光彩。
“段某人,赶紧去把段天昊给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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