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直接惊呆了御花园内的大部分人,就连向来波澜不惊的苍帝眼里都忍不住划过一丝诧异。
不少胆子小的千金小姐下意识就惊叫了起来,只是被苍帝暗含凌厉的目光一扫,双手连忙捂住嘴巴,缩了缩脖子,提心吊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东看看,西望望,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如砸碎那只酒杯般砸到自己的身上。
段天昊微微眯起双眼,看了看地上的碎片,若有所思。
单从散散的碎片,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痕迹,可能够在还没现身之前,就将酒杯敲碎的人,想必身手也很高强。
莫不是……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御龙殿的殿门,置于膝上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尧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旁边一道含笑声响起,紧接着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将他前望的视线尽数抵挡住,“您脸色似乎有点不正常,可需要微臣给您请下御医?”
段天昊连忙收敛心绪,转而将视线移到说话那人的脸上,维持着一贯的温润如玉,“舒侍郎操心得太多了。本王的身子一向很好,不劳你费心。”
舒旭耸耸肩,身子微微前倾着,眼神落在那些碎片上,倒像是自说自话,“尧王爷,你这说得可不是很对。身子好不好,只是你个人的感觉而已。该看的,还是不能耽搁的。这不,方才微臣入席时,还看到有人去找御医呢!瞧那匆匆忙忙的架势,敢情又有哪位贵人身体不舒服了。”
段天昊紧紧拧起了眉宇,心中暗暗有了一番思量。
这舒旭,不该是无聊之人,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莫不是另有企图?
想了想,他呵呵一笑,“舒侍郎是否大惊小怪了?宫中那么多主子,随便哪个主子的身子有点毛病,也都会让人去请御医的。依本王看来,这根本就不值一提。”
舒旭静静的看着他,见他也正对上自己的视线,继续道:“尧王爷说的没有错。宫中那么多主子,随便哪个出了点毛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奇就奇在,那前去请御医的人并非皇宫里的宫人,而是身穿黑衣的侍卫。尧王爷不妨来分析下,这贵人到底是哪一位主子呢?”
身穿黑衣的侍卫?
段天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中不断起伏起异样的思绪。
今日到场的人,能够光明正大有黑衣侍卫跟随在侧的,除了某个无法无天的女人,他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
此前在云粹宫时,他就察觉出她的状况不是很好,本想着让自己的侍卫去请御医,可后来想想,终究觉得不妥,便也作罢。
更何况,以那个女人倔强不饶人的性子,纵使他让人请去了御医,到头来估计也不会领情的。
如今,她却不得不求助御医,这是否说明,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很多?
他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似乎已经忘记了身旁还坐着一个舒旭,此刻流露在脸上的复杂情绪,也被舒旭尽收眼底。
待舒旭转过脸后,段天昊才敛起脸上外露的神情,用眼角余光扫过自斟自饮的舒旭,心头蓦地泛起一抹冷笑。
这个舒旭,倒是个不容小觑的人。不过,他又怎么会是个好想与的?既然对方想看到要看的东西,他何不成人之美?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舒旭惊讶的“咦”了一身,疑惑道:“尧王爷,微臣有一疑问,不知能否请您解答一番?”
“舒侍郎乃父皇钦命的刑部侍郎,最擅长的莫过于解答疑难问题。本王相信,凭借你聪明的头脑和不凡的办事能力,定然能够找出答案的。”
言下之意,便是拒绝解答他所谓的问题了。
舒旭却也不恼,唇角扬起,那弧度浅淡流畅,弯得恰到好处,一双眼睛如漆黑夜空里点缀闪烁的星辰,说不出的璀璨夺目。
他容貌不算出众,充其量只能算是清秀端正。可无形之中透露出来的迷人气质,却也让人忍不住将视线投到他的身上,甚至只要对上那双眼睛,整个人的心魂就会被它吸附,跟随着他的意识而去。
听到段天昊的拒绝,他也不见任何不悦,似乎这样的结果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就在段天昊以为,他会识趣的跳过这个话题,不再提起时,他却执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和段天昊各自斟了一杯酒,朝着段天昊举杯,唇角依旧衔着那一抹勾人心魂的微笑,“尧王爷,微臣很好奇,尧王妃怎么没出席此次的宫宴?”
“啪——”
段天昊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清凉的酒液湿了他一手,酒香清冽迅速的飘向四面八方,将众人的注意力也吸引到了他这一桌上。
“昊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苍帝看了看明显失态的小儿子,拧眉不悦的叱道。
这个儿子,何时变得这么不稳重了?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环境,居然让人看了笑话!
“皇上,昊儿寻常不是这样的。只怕其中有点误会啊!”柳皇后心里暗暗焦急,在旁看到苍帝流露出来的不悦,连忙为自己的儿子辩解开月兑。
苍帝对此不予理会,只是盯着段天昊,等着他的解释。
段天昊握住湿了的手心,起身回道:“启禀父皇,儿臣正与舒侍郎相谈甚欢,一时激动难以自控,这才不小心弄碎了手中的酒杯。请父皇恕罪。”
苍帝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待看到碎了两处的酒杯,朝宫人不悦叱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清理掉这些碎片?还有,小李子,你去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搞的鬼,竟敢把映雪公主的酒杯打碎了?到底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一国之君都发话了,御龙殿内的宫人连忙奔跑忙碌起来。不一会儿,碎片皆被处理干净,也给段天昊和佘映雪换上了新的酒杯。
只是这次,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佘映雪是否还要再饮下那杯酒。
见状,佘映雪忽然浑身放松,颓然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盯着面前的酒杯出神。
“三皇兄,是你做的手脚?”想了许久,她忽然悄悄凑到佘煜霖身旁,低声问了起来。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因为身怀有孕,对酒和茶一类的饮品皆是敬而远之的。若是月复中的胎儿出了什么意外,她也决计不会委屈自己。
到时候,她会做出什么事情,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说得清楚。
不过,如今看来,似乎也有人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而能有如此身手的人,莫不是……
她心中一动,随之漫天的喜悦涌上心头,霍然回首,同样看向御龙殿的殿门,脸上泛起的红光,将她本就漂亮的容貌衬得越发夺目动人。
佘煜霖唇线抿起,对她近乎固执的想法感到不可理喻,随之出言打击她,“不用看了。肯定不会是你所想的那个人。不过,你也该庆幸,有人敢为你驳了苍帝的面子……”
驳了苍帝的面子!
不知怎的,他脑海里竟然现出一张张扬肆意的笑脸,心中一动,随之在御龙殿内找寻了一番,直到确认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盘桓在他脑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
“三皇兄,你何必如此嘲讽映雪?”佘映雪斜睨着他,蜿蜒的眉线如静静流淌的河水,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否会触及鹅卵石荡起层层涟漪,“方才,若非你不知轻重的针对苍帝,映雪也不会看不过去,想要为咱们东梁国讨回一点颜面。如今倒好,你居然还来指责映雪,若是让父皇知道了,该有多寒心呢!”
一直以来,佘映雪对这个皇兄,都持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自从那次她被顾惜若玩弄了一番后,两人之间的分歧就越来越大,乃至于现在看到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都忍不住想要打击他。
佘煜霖哪里会甘心被她斥骂,鄙夷的看了看她,反唇相讥,“七妹妹,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也没必要装傻充愣当好人。方才你为什么会与苍帝对上,自己心知肚明,何必又要我把你那点阴暗的小心思点破?话说得好听,并没有什么错,可你也得看看,如今跟你说话的人是谁。我是你随便就能糊弄的么?”
佘映雪紧紧咬住下唇,圆瞪着双眼,尽管生气,却也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动人之美。
可因着两人之间紧张而异常的气氛,纵有其他的少年因为她绚烂夺目的容光所吸引,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往这个方向张望。
佘煜霖不想把事情闹大,环顾了一圈,挡回了那些意图窥探真相的目光,便也小声警告道:“七妹妹,不是我要提醒你,而是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你可别忘记这一点。再者,我怎么做,自有我的打算,你若是不想惹祸上身,管好自己就可以了。若真是引起旁人的误会,就怕到时连我都保不住你。”
说完,他就不再言语。
其实,佘煜霖之所以会跟佘映雪说这些话,并不是真心想要为她着想。
这些日子他也想通了,自己在做什么决定时,只要这个麻烦的女人不会突然站出来阻挠他,她喜欢怎么折腾,那也是她的事情。
他没有义务去为她的行为买单。
更何况,今日这宫宴一旦结束,佘映雪的归属也会定下来,到时候,他还可以回到东梁国,继续做他的三皇子。
他且忍着吧。
佘映雪尚且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偶尔瞥过他那深沉的模样时,心里莫名的会有股无着落感,仿佛她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人卖掉一样。
这感觉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毫无道理,惊得她心神巨震,不自觉的抓紧了手中的锦帕,努力的缓解这般怖人的思绪。
段天昊优雅落座后,舒旭还特意递给他一方帕子,挑挑眉,调侃道:“尧王爷,微臣只是随口问问,您又何必这么大的反应?”
单纯是随口问问么?
段天昊垂下眼睑,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锦帕,眸光刹那间变得冷冽冰寒。脑子里似是有什么汹涌而出,欲要挣月兑以前的束缚,换得一个万里晴空。
他死死的盯着舒旭,那一刻,温润如玉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满月复的疑问和满脸的深沉。
“舒侍郎,你可真是观察入微啊!这偌大的御龙殿内,有那么多的千金小姐后院贵妇,谁没注意到,偏偏注意到了本王的王妃。可真是不可思议!”他笑,唇角微微扬起,奈何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波澜,“看来,本王还是低估了你!”
他的确低估了舒旭。
算起来,舒旭也是从他麾下走出去的“能人”!当初,将此人推荐给他那父皇时,单纯是看中了对方的能力,并没有想过会衍生出那么多问题。
到了今日,他才恍然发觉,似乎自己向来就没将此人放在心上,以至于错过了那么多的信息。
他记得,东梁国使臣抵达苍京的那一日,使团队伍遭到了刺杀,其中有人当场身亡,而眼前坐着的舒旭便是当中的一个。
虽不知道,他那六哥为何会对舒旭痛下杀手,可点点滴滴的痕迹也充分说明,这个舒旭很有问题。只恨他当时不懂得事情的关键,兼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与六哥的较量上,并没有多加深究。
而今,却是悔不当初啊!
听舒旭刚才的问话,似乎知道苏紫烟的去向,莫不是那事儿还与此人有关?
他想了想,半晌后,突然朝舒旭举起酒杯,“舒侍郎,今日可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回去后,可得与你把酒言欢共谈人间乐事了。”
舒旭无所谓的笑笑,同样举起酒杯,与之相碰,清脆的器皿声萦绕在侧,衬得他的声音更显温醇,“尧王爷客气了。其实,此刻微臣更感兴趣的是,为何那公公出去查看了那么久,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说,可别半路出现了什么意外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段天昊顿时也意识到了此事的异常,扭头看向苍帝,却也见他满脸不悦,思索再三,还是起身道:“父皇,小李子出去那么久,却是半点消息都没传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能出什么问题?昊儿,你是糊涂了,还是觉得皇宫的守卫已经差到随意皆可出现问题的地步了?”苍帝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听到段天昊这么问,火气都往他身上发泄了,“来人。再去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不用看了。我一向很大胆,这一点父皇又不是不知道。”懒懒散散的声音打断了苍帝的话,这声音实在是太过熟悉,以至于御龙殿内听到这声音的人,纷纷脸色微变,那模样,就好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忽然,殿门处光线一暗,一道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朱红色雕花殿门大敞着,顾惜若双手抱胸,闲适的斜倚着门框,弯成一弯柔韧而又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瞧着众人。她似乎并没有立即走入殿内的打算,清如水亮如星的眸子里光芒缓缓流淌,淡淡扫视过一圈,便将御龙殿内的基本情景尽收于眼底。
微风穿堂而过,卷起殿门处垂挂在银钩上的珠帘,细碎悦耳的碰撞声萦绕在整个御龙殿内。她如墨的黑发尽数披散在身后,鬓边垂落两绺青丝,在风中轻舞,帘幕晃动中,她的身影绰约有致,直把众人看得痴了。
忽然,她笑了。
宛若夜半昙花悄然绽放,自有一股勾人心魄的美。那种美,浑然不似寻常官家女子的矜持和谨守规矩,也不同于皇家公主特持有的倨傲和尊贵,只带着凉入骨髓的清冽和自然,配合那双清亮的明眸,教人见之忘却世间炎热烦躁。
如果说,刚才听到顾惜若的声音,让御龙殿内的人心绪复杂,那么此次见到她的气韵风华,却让众人直接陷入了呆滞当中。
偌大的御龙殿内,于这一瞬似乎全然停滞,众人似乎忘记了如何动作,只怔怔的看着她,隐约中,还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顾惜若,可以往每一次见到她,不是慵懒得没有任何形象,就是嚣张跋扈得令人敬而远之,哪里见到过这样无与伦比的一面?
舒旭第一时间从她所制造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环顾了一圈,看到殿内的其他人皆不能自已的盯着顾惜若,心中一动,手中的酒杯就摔到了地上,碎了。
“啪”的一声,清脆如珠玉落地,也唤醒了苍帝和段天昊等人的神智,有些失了态的,连忙趁着众人都慌乱的时刻,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兀自平复着顾惜若留给他们的震撼。
顾惜若见状,瞅了眼舒旭,忽然就意味不明的笑了。
这个舒旭,可真是个妙人啊!
舒旭倒是没想到她会冲自己嫣然一笑,不免愣了愣,待意识到她那双眼睛里潜伏着的某些讯息,他也心有所悟,拿起刚换上的新酒杯,朝着她遥遥举起,随之又仰头饮下。
顾惜若没继续理会他,反正今日的交锋肯定少不了他,又何必急在一时?
她随意扫了眼殿内的情景,见情况也差不多了,便也站直了身子,摇摇晃晃的走进来,敷衍性的弯弯腰行行礼,有气无力道:“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苍帝听到这慵懒的语调,又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开口便是问罪,“顾惜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弄碎映雪公主的酒杯。当真以为朕不敢罚你么?”
顾惜若扬起笑脸,正欲开口辩驳,却被柳皇后抢了先,“皇上息怒!谌王妃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何况,您刚才也看到了,小李子去请谌王妃,谌王妃不也是迟迟没出现么?若按照寻常人对您的尊重,得您传召,自然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想必,谌王妃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谌王妃,你说,是这样的吧?”
顾惜若唇角的笑意淡了一些,甚至还多了几分锋锐的讥讽。
她就那么静静的盯着柳皇后,根本就不打算领他的情,“皇后娘娘的好意,我顾惜若心领了。不过呢,此次还真是没别的事情,之所以迟迟不出现,是因为……”
她忽然就顿了顿,意味不明的打量着柳皇后,竟是不再多言一句话。
“因为什么?”苍帝可没那么好的耐心,直截了当的问道。
顾惜若双指摩挲着下巴,笑吟吟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因为我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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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咱们若若霸气侧漏啊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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