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康桥睡得一点不踏实,一场接一场的梦翩跹而至。唐丽丽淡雅清秀的脸一直在不远处浅笑。可是,他每次试图去抚模这张青春的脸,她便笑盈盈往后一躲,轻飘飘飞远了。他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失败。有一个片刻,她真真切切站在了他跟前,他小心翼翼挣开双臂,小心翼翼圈住她。可是,明明已经拥她入怀,怀抱里却空空荡荡。于是,睡梦中,他的心不知不觉郁结了一股莫名的忧伤、莫名的愁怨。慢慢地,眼底渐渐孕育起一股暗流,暗流慢慢涌动,渐成泛滥之势,到后来果然泛滥开来,一股股湿润的水珠沿着面颊缓缓流淌。惘然若失之间,他仿佛处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中。可是,她的身影依然在眼前晃动。只不过,她的身影却是在半空中翩跹,渐行渐远的翩跹,后来,只剩下一团粉红色的云。伤心良久,他终于从梦中挣扎着醒来。
四周,漆黑一片,偶有家具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声。茫然四顾,依然是漆黑的夜。轻轻闭上双眼,继续梦的浪漫、梦的温馨和梦的忧伤,但却再也无法入睡。脑海里一阵胡思乱想,任思绪在半空中飘舞。她为什么要拒绝自己呢?这个疑问一旦闯入脑海,便无从驱散,便挥之不去。难道她真的在等人?可是,那是怎样一个男人呢,居然让她如此依恋、如此痴迷?那一定是一个风流倜傥、儒雅帅气的男人,要不然她肯定不会如此痴情。躺在床上,他的意识真像居无定所的鬼魂,四处漂泊,行踪不定。居然有几次,酒吧那个玉儿毫无准备地闯进了他的脑海。玉儿,你在哪儿呢?孤枕难眠,好贴切的词汇!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少次,不知道思绪四处游荡了好久,他的心空空如也,空得让人心痛,空得让人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哪里知道,这个夜晚,她也久久未眠,越来越淡的思念渐渐浓烈,渐渐俘虏了她平静的心。好久没有他的音信?她记不清楚了。如今,她只记得,她和他那个约定,那个折磨了她很久的约定,那个想起来就心痛的约定。明年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他真的会回来吗?他是不是已经忘却那些年的温柔?他是不是已经忘记那遗落在山谷中的一串串耳语?他还会记得春天里的约定吗?如果明年春天他不回来,自己肯定会跌入康桥温柔的网,而且是心甘情愿坠入这张无形的网。如果,哎,没有什么如果。想到这里,她轻轻翻了一个身,无尽的夜又迅速围拢过来,包围了她的身体,包围了她微澜的心。
她哪里知道,这个夜晚,还有一个人久久不能入眠。这个人,心痛已久。可是,他只能偷偷躲在角落,默默地注视她,默默地,一直默默地。
太阳终于冲破夜的囚笼,慢慢从东方奠边钻出来。刹那间,淡红色的云朵布满了半边天空。粉红色的阳光,重新温暖着这个寒冷了一夜的城市,温暖着这些无眠的人们。
窗帘缝隙,晨曦降临。康桥懒洋洋睁开惺忪的眼,缓缓扫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早上七点。该起床了,一会儿还要陪母亲去圆通寺烧香。他轻轻翻了一个身,无力地趴在被窝里又赖了一阵子。必须起来了!终于,他强迫自己坐起来。
太阳一如昨日般灿烂,天空一如昨日般蔚蓝,云朵一路昨日般洁白。可是,心却没有昨日踏实,而是有点空荡荡的。康桥驾着车,慢慢往母亲的公寓开去。路过母亲从教的学校,校门口冷冷清清,没有往里繁华的人影,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末。胡思乱想之中,来到了母亲公寓的楼前,懒洋洋停好车,懒洋洋钻出来,懒洋洋看了几眼晨练的老人,他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大哥,这么早呀!”一个涩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康桥慢慢回头,发现张墩正讪笑着看着自己。
“今天你也去?”他有些惊讶,因为张墩从来不喜欢烧香磕头。
张墩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咔咔咔,很专注地清了清沙哑的嗓子。
“昨晚又鬼混了?喝了多少酒?老实交代!”康桥口气虽然恨恨的,可脸上却有一丝淡淡的笑。
“冤枉啊,大哥!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张墩的口气和眼神全是真实的委屈。
“哟呵,张墩也有睡不好的时候?奇怪,奇怪哉?”康桥奇怪的眼神紧紧盯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弟弟。果然,张墩眼睛底部阡陌纵横,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丝。
“嘿嘿,我也有些奇怪,以前从来不这样的。”张墩憨憨地笑一笑,打了几个哈哈。
“怎么?有心事?”康桥带点嘲弄地问。
“嗨,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哪来什么心事呀?”张墩的话虽然这么说,可眼神却有点闪烁,躲开了大哥直逼过来的目光。
“不对吧?老实说,你最近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坏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康桥的口气咄咄逼人,不依不饶。
“真没干坏事,我发誓行不行?”张墩讪笑着,慢慢举起右手掌,“如果,如果我干了坏事——。”
看着弟弟这个模样,康桥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算了,没干就没干,发什么誓!再说,你发的誓一文不值,何必呢?你还没回答我呢,今天你也想去圆通寺?”
张墩嘿嘿笑着,看了看大哥:“我来送送你和老妈。”
“送?我们又不是出远门。你这家伙,做事总是这样没头没脑,想起一出是一出。”康桥呵呵笑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对大哥这个清理的动作,张墩显然有点受宠若惊。于是,他低头嘿嘿憨笑一阵儿,才抬头看着大哥:“大哥,昨天钓到鱼了?”
康桥只是微微愣了愣,旋即呵呵一笑道:“只钓到一条鱼,不大不小!”
“是吗?那么大一片湖,才只钓一条鱼,手艺不咋地呀?”张墩嘻嘻笑道。
“湖?”康桥顿时一愣,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去的地方?
张墩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往回找补:“大哥,城外有好几个可以钓鱼的湖,你去的是哪一个呀?一定要告诉我,免得今后白跑一趟。”
康桥怎么不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哪句话是实话,哪句话是谎话,他一听便知。所以,张墩刚一说完,康桥立刻怔怔地看着他,一直看了好半天。
“大哥,这么看我干嘛?”弟弟有点心虚,试探着问。
“张墩,你跟踪我?”好半天,康桥似笑非笑,轻轻咬了咬下嘴唇,低声问。
“没有啊!”张墩低下头,躲开了大哥的眼神,底气很不足地分辨道。
“哼,还狡辩?昨天开奥迪Q5的是不是你?”康桥很想笑,可是却把笑憋进肚里,装出一副审问的口气。
“这个嘛——”张墩依然低着头。
“撑太阳伞戴草帽那个人是不是你?快说!”康桥继续逼问。
“嘿嘿,嘿嘿嘿。”张墩一阵讪笑,“大哥,我一直就很佩服你这一点,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张墩终于承认了。
康桥心里一阵好笑。
看了好一阵弟弟,康桥终于呵呵呵笑出声来:“我只是去钓个鱼,你跟着干嘛?鬼鬼祟祟的!”
张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大哥,现在这个社会很不太平,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所以就跟了去。”
到这会儿,康桥终于明白了张墩的心思,但却不愿意当面戳破,于是呵呵笑一笑:“好歹我也快二百斤肉,怕什么呀!”
“可是,现在社会上仇富心理这么重,我是怕有人把你绑了!”张墩显然镇定了很多,口气自然了很多,笑跟着自然起来。
“看来我还得谢谢你喽?”康桥笑呵呵反问。
“自家弟兄,还用得着谢吗?”张墩一边呵呵笑道,一边抬手看看表,“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了。见了妈,你就说我来过了。”
康桥笑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看弟弟:“好吧,我一定转告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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