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宫的陆修仪最近有点烦心。烦心的内容无非是住在蓬莱宫的娴昭仪。
陆修仪陆雪霓,在未入宫的时候和颜九瑶就不太对付,这是京中大小千金尽知的事情。陆雪霓是抚远将军的女儿,家势与颜九瑶相当,年龄相仿,同样是嫡女,但是两人的境遇却是迥然不同。陆雪霓一贯觉得,身为大家的嫡女,就该活得趾高气扬颐指气使一点,所以十分看不惯颜九瑶以前那副唯唯诺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有点怒其不争的意味。故每次看见她的时候都是冷嘲热讽。原来颜九瑶还是任她欺负,可谁知道自那次自己害得她落水之后,颜九瑶的性子竟愈发的凌厉起来,开始反唇相讥了,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颜九瑶后期渐渐淡出了京中交际圈,而陆雪霓也在去年的选秀中入了宫。
“诶?蕊儿啊,你说颜九瑶她是怎么让皇上和皇后都看上眼的?”陆修仪躺在延福宫自己的长榻上,满意地享受着宫女给她捶腿。
“娘娘,”被称作蕊儿的心月复大宫女皱了下眉,“蓬莱宫的那位,还是不要直呼姓名较好,毕竟人家是九嫔之首啊她一直觉得,自己小姐不适合这个地方,这里的人都太阴险了,小姐应该在外面广阔的天地自由翱翔才是。
“有什么大不了了,这是我自己的宫,有谁敢说出去么?”陆雪霓挥了挥手,示意捶腿的宫女退下。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娘娘蕊儿叹了口气。如此心无防备可如何是好。
“本想着这辈子都没什么见到的机会了,谁想她居然入宫了,而且没进来之前就是昭仪,还给了封号陆雪霓懒懒道。
花才人的事,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颜九瑶背地里捅的刀子。
“娴?”陆雪霓呵呵一笑,皇上怎么想的?她颜九瑶要是娴,这大周国还有不娴的么?女扮男装逛青楼然后给歌妓写词谱曲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人,真的当得起这个娴字?
陆雪霓摇了摇头,真是理解不了上位的人是怎么想的。
颜九瑶在蓬莱宫也在想陆雪霓的事情。这个陆修仪她其实不怎么讨厌,只是心中一直介怀。要不是她,真正的颜九瑶也不会死,她也不用穿过来。所以每次遇见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费一番口舌。可是两个人也是孽缘,每次颜九瑶和兄长们溜出去都能被她发现,当然对方也是同样的女扮男装。颜九瑶虽然淡出了交际圈,却没有断了和陆雪霓的联系,直到陆雪霓入宫。而这一个月来,颜九瑶一直在刻意无视她的存在,两人也没什么机会见个面叙个旧什么的。不过要是在后宫找个临时的同盟的话,陆雪霓倒是个极好的选择。时候也差不多了,颜九瑶暗忖道。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前头已经有通报传来,“陆修仪到~”
颜九瑶眉毛一抬,还真是心有灵犀,这边她正想着呢,人家陆修仪就来了。
“见过昭仪姐姐陆雪霓道了个万福。
“妹妹不要客气,你我都是多年的熟人了颜九瑶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却并未有什么动作。
陆修仪也没有客气,直接找了地方落了座。
不知道二者关系的下人们都脸色一变,这陆修仪也有点太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虽然同是九嫔但颜九瑶是昭仪而且还是有封号的,岂是一个小小的修仪可以这样鄙视的。
颜九瑶将这些脸色看在眼里,吩咐了铃秀上茶,“妹妹既是说你我多年的熟人了,见到本宫还这么客气
陆雪霓很无语,装的挺好的口口声声还是本宫啊。按照她之前的性格估计直接拍桌子了,但是这一年的时间还是让她性子稳了不少。“宫中的礼节还是要守的,就算姐姐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不计较,可难免会有外人计较
一句外人,两个人相视一笑。颜九瑶已了然,陆雪霓这个多年的对头如今和她想的一样,是来结同盟的。
陆雪霓在后宫说不上受宠,可一个月也是有个两三次被翻牌子的,毕竟是抚远将军的女儿,即使为了朝堂上稳住人心也要做做样子,但她要是想混得更好点,自己努力之外还要有个好点的同盟,而陆雪霓一贯心气高,不是谁都看得上,这一点委实让蕊儿担心了不少,自家小姐这样在后宫立足可能会有麻烦,毕竟后宫的女人们都是将笑里藏刀这一技能发挥到极致的。如今看到她主动来蓬莱宫和娴昭仪套近乎,这样总好过她一个人孤身奋战,只希望这娴昭仪不要因为两人以往的过节而不理主子。
诚然颜九瑶觉得自己不是个大度的人,但是她是个分得清时候的人,若是她知道了蕊儿的想法,定会好好嘲笑一番陆雪霓,这丫头让她教的,也太失败了。
“不知妹妹近日来我这蓬莱宫,有何贵干啊?”颜九瑶端着茶杯,轻轻吹了下。
“早就想和姐姐叙叙旧了,”陆雪霓面子上笑着,心中却骂了颜九瑶祖宗十八大,谁是你妹妹,要不是这位份,谁叫谁姐姐,不过也装模作样地端起了茶杯,心中一动,“难为姐姐还记得妹妹最爱的是六安瓜片
这话她倒是真心实意说的。二人关系的转折,还是由这六安瓜片开始的。
陆雪霓生母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因病去世,父母一贯感情深厚,抚远将军也没有娶继室的意思,这管家大事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才十二岁的孩子,又是从小被家里保护的极好的,怎么可能有这种经验,自然是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一日她带着蕊儿出门散心,突然看到有挑茶来卖的,以前她都以为茶叶应该是放在精美的青花瓷罐子里摆在茶庄的柜子上等待客人挑回家,头一次看到这样的茶,自然是觉得新奇。可她一看,瞬时泪如雨下。
是娘亲最爱的六安瓜片。
记忆中的母亲最是爱茶,而茶中最爱则是这六安瓜片。娘亲总是温柔地笑着,然后为在马场玩的大汗淋漓的小女儿斟一杯茶,然后地替她擦汗。
陆雪霓一时感伤,来了句,“你这茶怎么卖的?本小姐包了
这茶夫实是个不是东西的奸商。看到这小姑娘看到茶就哭就发现了点问题,看着身上虽然是一身素缟,但面料价值不菲,眼睛咕噜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
“这位小姐,看着您这么识货,小的也就不多要了故作憨厚地一笑,“三百两银子,不多吧?”
陆雪霓虽说以前对金钱这种身外之物没什么感觉,而且身为抚远将军的女儿,从小自然不会缺钱,可她最近开始掌家,也知道这五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但她毕竟涉世未深,只想着买些茶回去祭奠亡母,并未想到别人会坑她这一出,只能暗自皱眉今天没带这么多银子要不要回去拿点?
陆雪霓饶是个不经事的,可毕竟蕊儿还是知道点行情,她倒是看出来眼前这个看起来挺实在一人实际在坑她们,不过她实在不好开口,小姐自夫人去后一直没什么精神,就当三百两是用来抚慰她受伤的心灵吧。
正当这主仆二人各做心思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我说大叔啊,欺负小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陆雪霓正在研究从哪里能弄出来三百两银子的时候听到这么个微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真是万年死对头颜九瑶,还是女扮男装的颜九瑶。不禁怒从中来,“你来干什么?”
颜九瑶此时一身宝蓝色的袍子,手持一把折扇,好一副风流公子的样子。好在本朝有点好男风的流行趋势,很多断袖生的比女人都漂亮,她这样出门也不是很惹人怀疑。
其实也不是她好心,只是实在看不过一贯高高在上的陆雪霓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任人欺负。
“公子不要乱说,我哪里欺负人了?”其实茶夫很想说你不也是个小孩子么?只是对方气势很强令他还是没说出口。“看着茶,这是今年上好的新茶,无论哪道工序都是相当用心的,多少大户人家都是在我这买的呢
“哦?”颜九瑶漫不经心地来一句,刷的一声打开了扇子。“今年的新茶?呵呵颜九瑶用了前世非常令大家讨厌的一个语气词来表示她此时的不屑,“看这成色虽铁青但不透翠,有老有女敕,一股青草气息扑面而来啊,还大的大小的小,咳咳,你也真好意思说是今年上好的新茶?要我说,你这一担,能值三十两就不错了
茶夫被说完之后顿时心虚,真么想到眼前这个看着也就十岁出头的小公子居然是个行家,看架势估计也是个大户人家的,不过还是想拼一下,“反正也不是公子买,到底还是要看这位小姐的主意然后转头看向陆雪霓,“小姐要是买的话,我就赔本一百两卖您好了
陆雪霓也不是傻子,虽然以她的习惯一定是要和颜九瑶对着干的,但是却听到颜九瑶在她耳边说了句话,随后起身同她离开了。
“你就拿这么差的东西纪念陆夫人在天之灵?”
陆雪霓想这话还是没错的,虽然是自己的死对头说的但是还是有道理,抹了抹早就干了的泪痕,对着颜九瑶说,“你知道哪有好的么?”然后头也不回就和颜九瑶走了。
留下茶夫在原地欲哭无泪,这好好的生意硬是让人搅合了。
后来颜九瑶带她去了家上好的茶庄,有如陆雪霓想的一样,柜子上青花瓷的茶罐静静的排在那里。掌柜的看起来和颜九瑶很是熟悉的样子,熟门熟路领着她们进了内堂,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姚公子还是老样子?”
“不了颜九瑶落落大方地一笑,“给我来两罐咱们这最好的瓜片
“是,这就去,不过姚公子怎么转了性子?”掌柜的看着这金主带了个娇滴滴的小姐就知道两人应是有什么关系,所以稍稍打个趣。
“不是给我的,”颜九瑶活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对方的意思就是傻子了,然后扇子指指陆雪霓,“给这位小姐的,给我紧着点挑
等到掌柜的去准备,陆雪霓下巴一扬,“本小姐才不要你帮忙,多少钱本小姐出了
颜九瑶看着她,觉得还是这样的陆雪霓比较有意思,这个样子在前世叫什么来了,对了傲娇。“本公子怎么也是有点私房钱,不劳陆小姐费心了。这也是做晚辈的对陆夫人的一点孝敬而已
见她提到了亡母,陆雪霓的眼睛又暗了下来,小声道,“既然是给我娘的我就替娘收着了,要不是这样才不要呢。
后来她打听了一下,颜九瑶在外的名字叫姚玖,这个姚玖,在京中很是有名,准确的说在京中的名妓中很是有名。姚玖公子写的一手好词,深受广大风流人士欢迎。
陆雪霓一时陷入了沉思,而颜九瑶也是同样。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五年。好在她这次回神也快,便问道,“陆夫人忌日也快到了吧,不知妹妹有何打算?”
陆雪霓也回了神,语气里却是各种伤感,“又有什么打算,在这宫里,连给母亲烧个纸都做不到,我还有什么可奢望的她却是没指望什么,要是自己很受宠,或者在高位,还可以向皇后申请临时在自己宫里给母亲搭个佛堂,只是她如今这样,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了。
“哎……”颜九瑶真心叹了口气,心里已有了想法,“人死不能复生,况且都过了这么久了,妹妹还是好生照顾好自己才是
陆雪霓何尝听不出对方言语的关切之意,没想到,在这个笼子里,最关心的居然是昔日的死对头,真是人心难测啊。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扇子不想更啊qaqqqqqqqqqq前几天扁桃体发炎天天发烧来着,好不容易爬起来发现word打不开,然后用记事本码字,好不容易快骂完了电脑没电突然关机然后就没了啊啊啊啊啊啊!!!!最近的人品真是低到一定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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