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您看,咱们要咋办?”
在徐君然的身边,刘华强低声问道,却是满脸的紧张之色。
听到他的话,徐君然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不用着急,会有人替咱们反驳的
刘华强愣了神,有些不解的看着徐君然,却发现县长已经端起茶杯喝水了,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转身退了出去。
而第二天,他就明白为什么徐县长会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了。
松合省发行量最大的报纸,《松合生活报》刊登了一篇名为《姓资还是姓社》的文章,对仁川县在招商博览会上面开展土地大面积承包的事情做了详细的报道,当然,生活报并没有像京城那个报纸一般给仁川县的这个事情下一个明确的定义,而是从各种角度对仁川县的这个新政策进行了分析,认为这是盘活农村闲置土地的一种有益尝试,表示要进一步进行关注。
不仅如此,松合日报也在头版头条报道了仁川县土地承包的事情,并且详细的对仁川县的土地承包政策进行了说明,这篇文章并没有好的或是不好的言论,也是一种具体的讲述,只是用了大量的篇幅记录了在招商博览会上的一些采访。
两份报纸新鲜出炉,接下来仁川县的土地承包成了很多人关心的话题。
不仅如此,京城也有报纸开始站在仁川县这边,批评之前的那份报纸是在危言耸听,大家你方唱罢我登场,纷纷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
徐君然之前虽说已经有了预判,知道这个事情肯定会引发大面积的讨论,可是忽然间闹的这么大,还是有点担心。
考虑了一下,徐君然还是把电话打到了曹俊明那里。他如今已经是地委书记了,听了徐君然的话,曹俊明哈哈大笑道:“你啊,别想多了。这个事情不管结果如何,对你来说,都是个好事儿
徐君然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曹俊明的意思,只要有关注。对于自己来说,就等于是一次发展的机会。
苦笑了起来,徐君然对曹俊明说:“大哥,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京城里面……”
别看在刘华强的面前强作镇定,那是为了不让下面的人失去信心,实际上徐君然这心里面,也一直在打鼓,说起来这政治上的事情变化莫测。他可不敢保证,自己闹出来的这个风波,会不会成为两大势力斗争的一个导火索,真要是到了那个地步,徐君然可不觉得身为炮灰会有什么好下场。
曹俊明一笑:“你啊,想的太多了
徐君然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是一怔。之前怎么想都没想到,曹俊明会给自己来这么一句话。
“大哥,我说的是真的,京城现在那么乱,这个时候闹出这个事情来,我怕上面对我有意见
徐君然诚恳的对曹俊明说道。两个人的交情在那里,有些话自然说起来肆无忌惮了一点。徐君然和曹俊明都清楚,别看京城如今表面上一片祥和之态,可实际上早就已经暗流汹涌了,保守派和改革派之间的交锋,平静之下暗藏杀机。这个时候成为焦点,徐君然觉得自己如今一只脚已经踩到了包上面。
而他最担心的,还是上层对自己产生意见,如果在这个事情上面,自己得罪了上面的大佬的话,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最起码仁川县的工作,必定会受到影响。
曹俊明呵呵一笑:“放心吧,有些事情不是你该考虑的,有老爷子在,你担心什么
有了曹俊明的这番话,徐君然想想也就释然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无论如何是绕不开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把工作干好了再说,只要仁川县的经济发展上去了,别人就算想要诟病自己什么,也没有理由。
放下电话,徐君然迈步来到外面,对刘华强吩咐道:“老刘,告诉省电视台,他们的那个专访,我同意了
这次的专访是电视台那边帮忙联系的,徐君然之前一直没敢答应,主要是顾忌上面的态度,现在有了曹俊明的那番话,他的胆子倒是大了一点,也想开了,自然也就准备接受这个专访了。
这次的节目是面对面的采访,负责采访徐君然的,是省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何群。
何群今天西装革履,之前就已经在刘紫云的介绍下跟徐君然见过面,面对着徐君然,笑道:“徐县长,今天要麻烦您了
徐君然摆摆手:“何大记者你可别拿我开心了,明明是我麻烦你才对。一会儿我要是说错了,你千万记得提醒我一句
何群点点头:“第一次上电视的时候都会紧张,您就当跟我在聊家常就可以
徐君然笑着说:“好吧,我反正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尽管叫停
他说的这是实话,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自己不是专业的,还是听人家的话比较好一点。
见徐君然已经差不多适应了环境,何群对徐君然微微一笑道:“徐县长,我们现在这就开始吧。您放心,咱们这个节目不是现场直播的,要进行后期的制作,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没关系,回头可以剪辑掉
徐君然点点头,录播正式开始。
何群首先开口说:“徐县长,您好,你们仁川县最近成为了全省人民热议的话题中心。你们县正在进行的土地承包在省内乃至全国都引发了巨大的反响,赞美者有之,反对者也有,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在最初制定这个政策的时候,是如何考虑的?”
徐君然说道:“首先,我要介绍一下我们仁川县的情况。我们仁川县,是一个靠国家扶贫款救济的穷县,穷到什么地方呢?这么说吧,我刚刚上任的时候,县里面连职工们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下乡去调研,竟然有的农民群众家里面,几口人就穿一条裤子!”
他的这番话,让何群一下子就愣住了,就听到徐君然继续说道:“说实话,因为太穷了。连吃饭都成问题。农民宁愿背井离乡去外面,也不愿意在家乡混吃等死。搞这个土地承包,我们也是无奈之后的一个举动
“徐县长,那照你这么说,土地承包,是你们仁川县经过调研之后采取的措施喽?”
徐君然道:“其实外界对于我们县的土地承包一直都有些误解。我们县的土地承包,是在农民去外地打工的前提下进行的。按照我们的设想,将会成批向沿海地区输送劳动力,空下来的土地承包给外地的投资商,这样不仅可以让农民群众通过打工赚到钱。还可以通过出租土地得到收入,双管齐下,提高农村群众的经济收入
“听说这种土地承包的方式是徐县长您先提出的,在没有中央政策明确指导下,徐县长您就不怕承担责任?”何群对徐君然问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这是很多人一直都好奇的事情。
徐君然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担心了。说实话,我是在农村长大的,每当我看到农民们的贫困情况时,我作为一名县长,感到心中沉沉的,我有义务带领导大家寻找出一条解决生存问题的路子来
顿了顿,徐君然说道:“更何况。国家不是没有明确指导啊,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就是土地承包的一种方式。我们仁川县的土地承包,只不过是把承包的对象扩大了范围罢了
何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问道:“这种承包方式能够解决仁川县贫困的局面吗,我可是听说,有人在说这个政策是鼓励地主阶级死灰复燃,是重新把土地集中到了某些人的手里面
徐君然轻轻摇头,认真的说:“我觉得这样理解的人,其实是不了解我们的政策。我说几个情况吧,我们仁川县首先人均土地面积不少,随着县里面组织群众去外地工作,现在大量的土地闲置,群众得不到收入,土地浪费在那里,这本身就是资源浪费的行为。把闲置的土地承包给个人、投资商,不仅仅能够增加群众的收入,还能够使得土地物尽其用。更何况,我们只是出租土地,并没有对土地进行买卖,土地的所有权还是掌握在群众的手中,根本算不上所谓的地主阶级死灰复燃
渐渐的,徐君然逐渐把自己的心情稳定了下来,一问一答中,他的自信心也有了,由于有着对仁川县的深刻了解,话语中无不透出一种对贫困地区人民的关爱之情,更多的是一种极强的责任感。
“徐县长,我有一个问题想要提问您,是关于您私人的,不知道可不可以?”
何群忽然的一句话,让徐君然愣了一下。
这是之前没有说过的事情,他看了一眼何群,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很是平静。
想了想,徐君然点点头:“请讲就像之前开始的时候说过的一样,反正是有后期制作的,如果自己觉得不妥当的地方,大可以剪辑掉,这一点徐君然并不担心,刘紫云之前已经帮忙把整个宣传部门的关节都给打通了。
何群看着徐君然说道:“徐县长,我想问的是,万一你们县搞的这个土地承包上级反对,你会怎么办?”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及其尖锐,可以不夸张的说,直截了当的深入人的内心,毕竟是省里面有名的主持人,这个何群还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不是那种看上去一脸微笑,实际上却没什么本事的酒囊饭袋。
平心而论,他这个问题实际上是相当难回答的,毕竟涉及到了上级,如果回答不好,徐君然说不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徐君然呵呵的笑了起来,就算何群不说,他也要讲这个事情的,不过既然对方提出来了,那他索性就在今天这个场合把自己想说的东西都表达出来,免得日后被人拿这个事情做文章。
清了清嗓子,徐君然慢慢开口说道:“说实话,这个事情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县里面的同志们也很迷茫。大家谁都不知道事情会朝着一个什么样的方向发展,说白了,我们也是模着石头过河。当然,我们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让全县的土地都承包掉,只是选择了两三个比较贫困的乡镇进行这个事情。我跟你说实话,当时我想的很简单。要是这个事情干成了,算是找到一条提高群众收入的路子。如果失败了的话。对县里面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何群一愣,插言道:“您就不怕万一这个土地承包的事情搞不成,给县里面带来什么损失么?”
“损失?”徐君然无奈的笑了起来,似乎是在自嘲又好像是在给何群解释:“都已经穷到吃救济的地步了,我们县还能有什么损失?何记者如果你在我们仁川县住上一段时间,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何群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不知道这一次的土地承包,你们县的群众可用增加多少收入?”
这才是重点,毕竟徐君然搞这个事情的理由就是增加群众的收入。如果老百姓得不到实惠,什么都是空的假的。
徐君然点点头:“县财政局的同志们已经初步计算过了,这一次如果我们县的土地能够都租出去,平均下来每个家庭可以增加三百元到五百元的收入。我说实话,别看这个数字对于城市里的工人不算什么,可对于我们这些贫困县的群众来说。那可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你要知道,我们县中学一年的学费才五元钱
想了想,徐君然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这个事情能够说明一些东西,说明我们农民是可以靠着土地维持生存的。当然,我们县也在考虑对群众进行职业技术培训。这样一旦工厂建成之后,还可以让农民完成从农民像工人的转变
不得不说,徐君然的这次采访很成功,在松合省新闻播出之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看着电视里面徐君然侃侃而谈的身影,方中原满意的点点头,对于徐君然这个年轻人,他是很满意的,虽然有着不俗的背景,可是做人做事却一点都没有那些红色子弟的傲气,反倒是脚踏实地的做了不少工作。用方中原跟陈星睿私下里偶尔聊起了的话来说,徐君然这个年轻人,有大将之风。
“怎么样,觉得徐君然是不是很厉害?”方中原的手指在沙发上敲打着,看了一眼儿子方杰说道。
方杰刚从京城回来,闻言笑了一下道:“爸,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方中原一笑:“你啊,京城的消息怎么样,最近这几天打听到什么了吗?”
方杰这次去京城是有事,顺便也打探一下京城里面的情况。
听到父亲的问题,方杰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打听不到什么,反正现在京城里面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都在逼着对手犯错。我按照您的吩咐去拜访了陈伯伯,他老人家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转告您,在松合省一定要坚持之前的路线,千万不要首鼠两端
这句话一出口,方中原的脸色蓦然间闪过一抹厉色,陈星睿这话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不外乎就是告诉自己,如今改革派和保守派的交锋,实际上对于下面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但是对于他这样已经投身改革派的人来说,想要改弦易张是不太可能的了,毕竟派系的事情,不是你说换就能够换的,上船容易,下船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对了,陈伯伯还说了,徐哥在仁川县搞的那个东西,上面讨论过,几位老爷子的意思,是不错的方杰忽然说道。
“什么?”方中原一愣,随即看向了儿子。
方杰耸耸肩道:“我也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平心而论,他是真的不太明白陈星睿让自己转告父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徐君然搞的那个土地承包,究竟有什么意义,对于方杰来说实在是有些太遥远了,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徐君然用来吸引外地投资商的一个办法罢了。
“看来,在这个事情上面,是可以做一点文章的到了方中原的这个级别,他考虑的事情更多是要在全局的角度考虑,如何把全省的经济搞好,这才是他要琢磨的事情。当然,政治路线的问题也不会被忽略,毕竟路线错误,自然也就代表着站错了队伍,官场上站错队的麻烦可不仅仅是丢官那么简单,说不定那是要影响到家人的。
至于徐君然会不会被影响,方中原压根就没有认为他会被影响,毕竟只是一个县长,级别相差太远了,就算有人想要算计徐君然背后的人,也不会从他的身上入手,毕竟对于京城的那些大人物来说,一个县处级的官,实在是小了点。
“方宁,有时间你请徐君然来家里吃顿饭吧
看着儿子,方中原缓缓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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