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天家喜事要昭告天下,单柔清这一走,那诏书只到了门下省便撤了回去。♀皇帝下旨,长公主一事若要走漏半点风声,所有知情者一律死罪。皇太后听人来报,也只叹息了一声,并未多言,一副再不理俗事的做派。
可这桩婚事却成了长安城里脍炙人口的闲暇之谈,如今的将军府早已改成了护国府,宰相府也成了太傅府。均是朝野中的两大重臣之首,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文谦喜的是柳卿云的身份得以隐藏,而柳卿云愁的是近日来快要踏破门槛的送礼。日子订的虽赶了一些,小莲却恨不得自家小姐此刻就已身在护国府。
“小姐,你怎的一点都不着急呢?”小莲望着正在挑选着首饰的苏凡烟。人常说,二八年华,待字闺中。可苏凡烟早已过了这年岁,光为等着那小爷,算算年头今年已是第四年。而苏凡烟,也已年满十九。放在寻常百姓家,就是嚼舌根,也被嚼死了。
苏凡烟专心的挑着珠宝,捻起一枚玉簪,道:“这宝玉阁的东西虽好,可却是与我不衬。小莲,不如我们换别家吧?”
“哎哟我的小姐姑女乃女乃,全长安最好的珠宝就属这宝玉阁,哪儿还有更好的?”小莲不死心的道:“我的大小姐,你怎的也不好奇?长公主赐婚的圣旨说撤便撤了,若是小爷那头有个别的心思,这婚成不了可怎办啊?”
苏凡烟放下玉簪,侧头望着她轻笑道:“那若是我着急,今个儿她便会娶了我回去?”
小莲一噎,答不上来。
苏凡烟绕着珠宝渡了一圈,道:“还是换别家吧
“依小的见,倒也不必换了一人影随声而至,主仆二人抬头望去,依稀是柳卿云贴身小斯禄笙。
禄笙笑着走了进来,手里揣着个锦盒,递到苏凡烟面前。虽不按皇家礼数走,但依着民间的习俗,两家成亲前,新人不能相见,柳卿云便遣了禄笙过来。♀
苏凡烟接过盒子:“几时来的?这盒子里是何物?”
禄笙眨着眼,心知苏凡烟是怕方才叫他听了不该听的话头去,摆了副讨好的笑容道:“小的行的快,方才到。这盒子是小爷放好了交予小的,小的也不知里头是何物
苏凡烟瞧了他一眼,解了盒子的扣锁,只开了一条缝隙,笑意便荡在脸上。小莲凑上脑袋去望,待盒子打开,便喜的惊呼了一声:“呀,这套首饰正衬我们家小姐!”
禄笙见主仆二人欢喜,接着道:“自是必然,小爷为这可花了好些心思,托了人去江南三州打听了个遍,这才寻到。又连夜兼程三日三夜,今日才送到,便叫小的赶紧送来了末了他瞧了瞧苏凡烟神色,“不知小姐可满意?也好让小的回去复命
苏凡烟这才从盒子里抬了眼,笑的明艳:“江南历来出名珠宝玉,小爷这番心思,哪有不领情的道理?”
“这便好,小的这就回了
禄笙一路喜滋滋的回了护国府,满心欢喜的要去柳卿云那儿复命。行至前庭时朝马厩望了一眼,便停了步子。扯了马厩的小斯问道:“谁人来府里了?怎的多了三匹马?”
小斯笑道:“世子爷来了,连琳琅姑娘和小姑娘也一同回来了
禄笙听完,加快了步伐就往书房去。刚到门口不远就听见里面有人声,便朗了声道:“爷,小的回来了
“进来
禄笙一进书房,果见三人都在,萧尹也在。只三人均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是回了长安就直接来了这儿。
禄笙左右望了望,寻思了一阵,见柳卿云无意顾及,便躬身道:“爷,首饰给送过去了,大小姐满意得很
“哦?”柳卿云嘴角染了笑意。♀
禄笙见她高兴,便接着道:“小的去时大小姐正挑着发愁,宝玉阁的首饰铺了一桌也不见合意的。一见小爷送去的,立即就定下了,可不是满意的很么
柳卿云笑意更浓,“你小子定是没少油嘴滑舌,罢了,此事也算你办的好,自己去账房领赏银罢
禄笙应了,欢天喜地的退了出去。
“师兄对苏凡烟倒是上心的很凌芝酸溜溜的道,余光扫了一眼一旁的卫琳琅。
卫琳琅依旧面纱遮面,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看不出神情。萧尹咳嗽了一声,笑道:“再过几日,苏小姐就是这护国府的主母,也是小爷的正室妻子,对妻子上心有何不可?”
“先生说这些,小女儿家的哪里懂的,等日后小灵芝嫁了夫婿自然就明白了皇甫太轩跟着起哄。
凌芝瞪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嫁人了!师姐不嫁,我也不嫁
柳卿云本觉着没什么,自然也不避及,哪知被凌芝这么一闹,又见卫琳琅眼神似有似无的扫过来,面上便有些尴尬。
“我累了,剩余的详情,日后再说罢卫琳琅眉头微皱,说罢便起身走了。
凌芝瞪着眼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皇甫太轩身上:“都怪你!说些嫁人不嫁人的作甚!惹师姐不高兴了!”说罢,也气呼呼的跟了去。
萧尹忍不住,别过脸去憋笑,皇甫太轩茫然的望着柳卿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柳卿云眸子里的忧虑一闪而过,笑道:“这一趟你也幸苦了,既然人没找到,这事也不急在此时,来日方长,先回去好好歇着罢
皇甫太轩摇摇头,起身道:“也罢,这回的一路可真叫这两姑女乃女乃折磨死了,本世子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书房里就剩了两人,萧尹见柳卿云沉默不语,只望着桌案发愣,叹息一声:“小爷要作何打算?”
柳卿云一怔,拉开桌案下的抽屉,两枚色泽温润的玉佩,一枚光润白皙,一枚沉深墨绿。正是灵机子托卫琳琅送予她的一对灵犀玉佩。
“暂且……”柳卿云抬眼,“不做打算
萧尹一愣,不知她是何意。柳卿云伸手拿出一块玉佩放在眼前把玩,萧尹露出惊讶的神色,玉器他虽见的不多,但随军那些年也曾从缴械来的物件中见过宝玉。而柳卿云手中拿的这一枚,确属罕见。
“这是师父送给我的,有一对,男女各一。滴血认主,人在玉存,人亡玉散。便是隔着天涯海角,也能感应到对方
萧尹听得更为惊奇,“世间还有如此宝物?”末了,又是一惊,“小爷是打算……”
柳卿云摇摇头,把玉佩放回原处,立起身:“四年了,烟儿等我四年,不论究竟是何情谊,我与她此生必不分离。这玉佩,看来是用不上了
萧尹默然不语,只望着柳卿云,心中却冒出另一个名字来。等小爷的,这世间怕是不止一个苏凡烟。
康盛四年,正月十六。宜祭祀,嫁娶,纳婿,安葬。忌栽种,入宅,造屋,作灶。
这一日,长安城从白日热闹到了夜晚,不为别的,就为当朝护国公与太傅千金的婚事。从太傅府一路到护国府街边挂满了红段子,花瓣彩纸洒满了青石大道。皇帝特意下旨,虽礼数不按天家来,但排场必须盛重。光是皇甫太轩领的金吾卫右营接亲队就浩浩荡荡的排满了整条街,放眼望去一片的黑红禁军服,红缨马头,望也望不到尽头。迎新娘的车撵由八匹纯白骏马拉着,四方轻纱围拢,撵顶是琉璃宝珠,派头竟是比之天家而无不及。为的就是行程路上,让喜事好闹的百姓们有幸一睹太傅千金身姿。
柳卿云带着护国府的迎亲队在途中的凤阳道等候,待由苏文谦领着接亲队从太傅府行至此,再由接亲队的随马侍从将手中的车撵交到迎亲队,意为过“家”,从此苏凡烟便是柳家的人。
艳阳当头,柳卿云一身红纱红袍喜服尤为扎眼。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路口,萧尹作为府中唯一长者陪在身旁。侧头看去,只见这少年郎被这一身喜服衬的俊逸非常,英气逼人,心中不禁也是一喜。
虽是按着民俗礼节,但毕竟是官家接亲,繁复程度自不是寻常可比。柳卿云光是这一身行头就折腾了大半日,远远听得锣鼓声,不一会儿就见八马拉着车撵缓缓而来。望着那一身同样红妆霞帔的身影,隐隐有些心疼,真不知苏凡烟折腾了多久,怕是早也疲了吧?
交了车撵,柳卿云随众掉转马头。围观的百姓无不拍手叫好,这红枣骏马上的小爷当真是个丰神俊朗的模样。那些未出阁的少女哪个看了能不心动。喜炮声响起,迎亲队缓缓朝护国府而去。
苏凡烟头盖喜帕,自是看不见的。车撵边跟着的小莲却欢喜的耐不住,趁着喜炮声,悄悄对苏凡烟道:“小姐小姐,这番景象莲儿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
瞧不见苏凡烟的神情,但她却双手捧紧了手中的苹果。喜帕一角下露出的嘴角,微微翘起。
好不容易到了府门前,柳卿云下了马,行到车撵跟前,朝苏凡烟伸出手。小莲上前牵了苏凡烟的手,放在柳卿云的掌中。
只这轻轻的一触,柳卿云便觉出来,这人抖的厉害。便握紧那只玉手,小心翼翼的牵着她进了府门。许是觉察出了柳卿云的用意,苏凡烟渐渐平复了下来。任凭她牵着到了高堂拜了天地,听着喜官说着那白头偕老的誓言。
那滴泪终是在进到喜房,坐在喜床上时再忍不住,滚落而出。
终是,嫁给了你。
好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有一种怅然的赶脚……终于把烟儿送到了小爷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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