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回了驿馆,柳卿云不知从哪拎了一大包馄饨回来,让厨房煮了给兄弟们当宵夜。然后趁着众人吃食的空档,送了霍红颜回卧房。
临走时,霍红颜扯了她的衣袖道:“大人可还记得欠着本宫何物?”
柳卿云皱着眉思附了半响才恍然道:“是在下糊涂,竟将娘娘的衣物忘了,待回了宫,在下定亲自送了一模一样的去
出了卧房,柳卿云只叹息了一声便离去。和衣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今夜之事可算得荒唐。恍然想起那时烟火下的霍红颜,脸上又不自觉带了笑意。柳卿云硬是扇了自己一巴掌,才压下心中的欲念。这霍红颜再如何美,再如何惹人怜,也不能多想。
翌日一早,柳卿云黑甲龙盔在身,下了楼便命众将士早早启辰。本想多留得半日,却因昨晚一事早已没了兴致。
荆州与锦州相邻尚近,不过百里路。纵然省亲的队伍走走停停,日落时便已经入了荆州城门。单亲王知霍红颜回来,日日派了人在城门口候着。
柳卿云便不做停留,直接领着队伍到了亲王府。
柳卿云还想着如何安置将士们,入了亲王府才自知多想。这亲王府直比将军府不知大了多少倍。她的省亲队伍不过才几十号人,随意安排个厢房便够了。
自打收了兵权之后,单亲王便回了封地,众朝臣虽不言,心下里却也明白。这是怕他权利过大,回了封地修养些日子罢了。不然霍红颜便也没有省亲一说。
晚些时候,王府管事来厢房寻了柳卿云,说是王爷已安排了众将士们的膳食,且在正厅备了晚膳请中郎将大人前去接风。
柳卿云嘱了下属一番便跟着管事去了。
柳卿云只见过单亲王两面,一面是在除夕大典上,一面是在禁军处金吾卫考核之时。这两面都没近了看,当柳卿云到正厅时,只见身着一袭暗金长衫的单亲王端坐在上位等着她。见她踏入门,也没起身,只请了她客座。
近了,柳卿云细细打量了这王爷一番。之前只听人道,单亲王颇有些王者之风,比起先皇更有些威严,今日一见便觉不假。心中只更谨慎了几分。
“那日堂下本王未曾细看,柳大人倒真不负太后眼见单亲王面上带着笑容道。
柳卿云谦虚道:“承蒙太后赞赏,下官不过刚出茅庐的小子,此间若有何怠慢还望王爷见谅些个
单亲王哈哈一笑,拍了桌道:“好,本王就喜欢你这种自谦的小子,改日应多嘱咐两位上将军对你多栽培,也为我大王朝多培养一位良将
柳卿云听得起身一揖道:“多谢王爷栽培!”说罢,拿了酒杯,“下官早已听闻王爷当年风采,对王爷已是景仰多时,如今得了太后恩泽不说还赖得王爷如此厚爱,只这酒杯小了些转头又对立在一旁伺候的使女道:“可否劳烦姐姐换个大碗?”
使女拿了碗来,柳卿云自斟上满满一碗,捧了对单亲王道:“以此敬王爷,才够诚意不是?下官先干为敬!”说罢仰起头,便一碗下了肚。
单亲王先是一愣,待柳卿云将空碗倒扣,便拍了手大声叫好。单亲王虽是亲王,北突战乱那些年也随军出征过,还打下不少战役,名声虽不如柳鹤童大,却是一个铮铮铁骨的王爷,这些年下了战场,军中气息却也不减。如今见了柳卿云这般豪气,心中只喜欢的紧。
当下便也换了海碗来,与柳卿云对饮个畅快。
酒过三巡,单亲王见柳卿云面上也无红光,便赞了一声好酒量。听得柳卿云言语间谈吐不凡,对国策对军事也颇有些见解,目光中已是带了一丝欣赏。又一杯酒下肚,单亲王道:“柳大人如此年轻俊才为何会去了宫中做那金吾卫?”
柳卿云一直小心翼翼,酒虽喝的多了些,却因苏凡烟的雪醉心酒量大增而不曾在意。单亲王如此一问,她心中咯噔一声,放了酒碗,叹息道:“王爷有所不知,昔日北突战乱,下官家父便是那时战死沙场。我柳家一直人丁稀薄,祖父不愿我在参军。可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毫无作为,便是不能战场杀敌,也想为国效力
单亲王思附一阵,也叹了口气道:“本王曾在战场上一睹过柳老将军风采,那一夫当前万夫莫敌的气势本王犹记至今,只盼他日我大王朝能再出此等悍将,如今……倒是有些可惜了
柳卿云思绪转了几番,心中惊道看来这皇家对将军府还真是从不曾放心过。她抿了口酒,笑道:“王爷不必担忧,若是有一日朝廷用的上下官,便是刀山火海下官也绝不皱眉
单亲王一听便笑颜一展,举了海碗道:“好!果真后生可畏,有柳大人如此郎将,我大王朝岂容他人欺!”
一碗干尽,单亲王眼中已是带了些醉意,便对柳卿云道:“本王许久未曾喝的如此畅快!柳卿云,本王今日所言绝不虚假,他日若是在宫中待的不快,这亲王府的大门敞开着,只管来便是!对你,本王绝不亏待!”
柳卿云微愣,接着便跪了下去,道:“多谢王爷赏识!下官铭记!”
王府管事见单亲王此模样便上前劝慰了几句,单亲王也觉有些高了,便嘱了柳卿云几句,由管事搀着离了席。
柳卿云挥退了在旁伺候的使女,待到正厅只剩她一人独坐在桌边时,只觉着背脊凉飕飕一丝酒意也无。她只挑了稳妥的话语来说,句句皆是在心中思量了几番,却未料这单亲王有拉拢她之意,听单亲王言语怕是看在了柳鹤童的面子上。现如今皇帝年幼,一大半部分兵权在皇太后手中,单亲王仅只有一小部分,此番对她又是纳贤之意,这其中猫腻柳卿云只想想便惊的满身冷汗。又坐了会儿,待到心境平时方才离去。
回了厢房柳卿云思虑至半夜,越想越是心惊,但在心底却埋了份兴奋。直睡到翌日接近响午,才起得身来。洗了把脸,便来到亲王府操兵场,下属见了她齐声打了招呼便又练上了。
柳卿云在一旁观摩一阵,觉着哪里不对,舒展了下筋骨便提了枪走到场中央朗声道:“谁来与我一战?”
操兵场因省亲队的到来分了两拨,一拨是亲王府兵将,一拨便是金吾卫。柳卿云此时立在金吾卫这方,下属闻声便走出了两名,对她抱拳道:“大人赐教!”
说罢便攻了上来,对方虽两人,却没在柳卿云枪下走过十回合便被打翻在地。进了宫后,柳卿云身手虽有收敛,但她武艺日益精湛,便是想满也满不住许多,每日操练只拿出三分功夫来应对。
下属知她厉害,又直接围了五人上来,哪知不出二十回合又被撂倒在地。
另一半场的亲王府兵将见她如此生猛,走出一名大汉将领,对她抱拳道:“在下亲王府校尉陈楚,可否讨教?”
柳卿云挥了枪杆,搭在肩头,笑道:“何来讨教,比武切磋不问名号
陈楚呵呵一乐,见这少年虽细皮女敕肉却有军人的直爽,心中本有些的轻蔑也收了起来,只道一句:“接招!”便攻了过去。
几招一过,柳卿云便知他那是军中杀敌功夫,毫无花招可言,只懂攻击要害。此功夫在沙场上自是犀利,但在比武切磋中略显不足。又打了几个回合,柳卿云的长枪便指在陈楚面前。
“好功夫!”场外一声大喝。
众人都转面拜道:“参见王爷,颜妃娘娘
单亲王走进笑道:“柳大人这功夫不似从军中学来,师承何人?”
柳卿云抱拳垂头回道:“下官幼时多去龙马寺进香,与那主持混的熟了便偷学了些拳脚功夫,比起战场杀敌只算得花拳绣腿罢了,王爷见笑
单亲王还未言语,一旁的霍红颜便道:“既是花拳绣腿,陈楚为何打不过你?”
陈楚见霍红颜黝黑的脸上竟有些红光,讪笑道:“小姐不知,柳大人这身功夫若是花拳绣腿,那咱们便是在弹棉花了
霍红颜是单亲王义女,即便进了宫,王府内人还是习惯称呼她为小姐。单亲王听他如此说,也不以为意,他如今正看柳卿云顺眼,便对柳卿云道:“我这女儿进了宫也没长进多少,昨日本王见她困乏便先让她歇着,今日一早便来烦本王,无论如何要来找柳大人道谢
“这……”柳卿云一愣,苦笑道:“是下官疏忽了,本该下官去给娘娘请安才是
单亲王手一挥道:“柳大人莫如此拘谨,这是亲王府,不是皇宫
柳卿云见单亲王面色有些不善,心中有疑,但也顺了意道:“那下官便承了娘娘意,多谢娘娘厚爱
单亲王这才露了笑容道:“本王离的远,又不可日日进宫,日后还指望柳大人在宫中多多照顾小女
在场将领听得单亲王此言,心中都起了各种猜测,柳卿云一惊,却也无法只得硬着头皮道:“王爷此言折煞下官,这本是下官职责
随单亲王离了操兵场,柳卿云心中五味陈杂。这单亲王究竟想如何?如今这话怕是要传到宫中去了,只盼皇太后听了莫要有何猜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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