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杂乱的天牢内一袭青灰色男装的柳七蓦然抬头,手中的狼毫掉落,在洁白的萱纸上划过一道明艳的墨痕!
闯入天牢的少年,淡蓝色锦服,深蓝色的滚边,绣着点点的云纹图案,深蓝色的外袍处衬着里面月白色的里服,腰间是绣着波澜的深蓝色腰带,腰带处是暗红色的流苏玄纹束带!头发顶束着紫金的发冠,一张俊逸无双的脸庞,皮肤带着麦色!柳七乍一见六道这副模样,还差没有没有认出来!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六道已经紧紧的抱住了她!少年的气息沉重,紧紧的没有说话,好像到酝酿着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化成深深的沉默!
看到她没事,他才放心!又想到她这一天来呆在这么一个阴暗的牢房里和老鼠蟑螂为伴,他的心底又升起了浓浓的疼惜,都怪他不好!他心底自责不已!
柳七被他抱着有些懵了,六道有时候就是这么个怪脾气,明明很在乎,却不善用言语表达,在他心底,从来都是认真率性的!只要是他觉得应该在乎的,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来保护!柳七埋进他的胸口,想着六道与明帝之间的关系,若不是因为自己六道也不会去相认!心底总觉得有些愧疚感,懒懒的说道:“六道,你怎么过来了?”
六道抱着她,半天才松开,说道:“如意,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
“他们没有对我用私刑!”
“那……”六道脸色一窘,看到柳七最多脸色疲惫了一点,也没有觉得她此时因为坐牢,而伤心颓废,他想了想,说道:“你住得习不习惯!?”
“还蛮习惯的吧,就是没茅房,不太方便!”柳七笑眯眯的从他的怀中出来,有意无意瞟了一眼角落里脏兮兮的马桶!
六道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脸色倏然又红了,眼底还夹杂着一丝愤怒与怨恨!想到:若不是夏明帝答应他将如意放出来,到时候还没有放,他也不会这么怨恨那个老家伙!
“你……你别让人看见!”六道窘迫的说出一句话,脸蛋红得可滴出血来!
“你放心吧!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吗?”柳七白了他一眼,扒开草堆,指了指地上的石头,说道:“来,坐!”
六道自然知道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但是就怕她随便起来的时候不是人!
柳七看到六道发愣,眸色微微一怔,说道:“怎么,不会怕弄脏你衣服,不想坐吧?”
六道气愤的瞠了她一眼,气恼的坐在了她的旁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拿着她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摩挲着,看到她右手中指有些肿,十指都染上了细细的墨迹,皱了皱眉,说道:“你写了一个晚上?”
“是啊,太闲了,没事干!”柳七无奈的摆了摆手,清眸弯弯的,朝他明暖的一笑!
六道抬袖,伸出手掌来捂住她的眼睛,说道:“你晚上也没睡觉吗?眼圈都黑了!真难看!”
“难看?”柳七微微一恼,将六道的手掌从自己的眼眶处拿了下来,眨着幽深无邪的眸子,说道:“哪里难看了?你这意思是我眼圈黑了难看,你就把我眼睛挡了?那我脸要是难看,你是不是也把我脸挡了?”
“你脸大!一个巴掌挡不了!”六道白了她一眼!
柳七赶紧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脸,标准的瓜子脸啊,哪里大了?再说她坐牢总不会坐一夜就把脸都坐肿了吧?柳七喃喃道:“哪里大了?我怎么没有感觉出来?”
赵六道唇角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身接过御林军首领张凯手中的食盒,说道:“你没吃饭吧!”
柳七想说,她其实吃过了,不过却没有说出口!赵六道将食盒里的一只烧鸡和馒头拿了出来,目光突然扫视到了小桌案旁边的另一个锈红色的食盒,六道那眉宇突然皱着,端着烧鸡的手也僵住,脸上有着让人看不明白的光芒!
“呵呵……刚刚丞相来过!”柳七赶紧解释,心想着心肝儿不会是吃醋了吧?她又马上加了一句:“其实我没吃饱呢,丞相带来的饭菜虽然精致,但是不抵饱,你看那一小份的贵得要死,又跟猫食差不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是比较能吃的!”
六道听了她那话,脸色果然好了一些,六道给她送的东西,都是能顶饱的,没什么花哨的饭菜,就馒头和烧鸡!六道也是个倔性子,太监问他早餐想吃什么,他就说十个馒头一只烧鸡!别的还不要!
柳七这话都说出来,即使肚子再饱,六道这顿饭也不得不吃啊,天知道南宫阙才走不到一个时辰,哪里有这么早就饿了的!?
“你吃了吗?一起吃吧!”柳七掰开烧鸡,一人半只,直接抓在手里啃着?
六道看到她沾着墨汁的手在啃烧鸡,又看了看手中的半边鸡肉,也放在嘴里咬了起来,他的确是没有吃东西,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到今天早上!宫中的饭菜很丰富,他甚至连看都没兴趣看一眼!伺候他的太监和宫女很担心,却又不想劝他!
因为六道被太监或者宫女吵得烦的时候,就会丢人,把人直接从宫殿里丢到外面的花丛里去!那力道大得很!虽说被丢的奴才没受什么伤,可是一想到这个不怎么爱搭理人的皇子这么暴力,谁也不敢了!
六道带来的那十个馒头,柳七收了几个放在随身的小包里,反正牢里的食物,她是不能吃的!现在连水和食物,都必须是她最信任的人送来的,她才能吃!
柳七嚼着一块肉皮,笑眯眯的看着六道,说道:“六道,原来你也没有吃饭吧,还特意的跑来牢房里陪我吃饭,是不是觉得没有我,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啊?”
“自恋!”六道轻哼,递了个馒头过来!
柳七摇头:“你吃吧,我把鸡肉吃完!”
再说她已经很饱了,再也吃不了多少了!哎……果然最难消受的是美人恩。
六道一个馒头两口就能吃完,他的确是感觉到了,有她有身边,吃饭什么的,是比较香,而且毫无顾及!他也饿了一整天了!一直提心吊胆的担心着她,现在看到她平安无事,也就放下心来!
柳七见他吃得这么急,赶紧将旁边的酒递了过去!说道:“来!”
六道也不知道那是酒,咕咚一下子下了肚,一脸的惊愕,然后冷冷的说道:“少喝些酒!”他怕她喝起酒来,万一发酒疯?把自己月兑光了怎么办?
虽说柳七醉酒的时候,没有月兑衣服的这项癖好!可是六道怕自己不在她的身边,她还真会什么都做得出来!
柳七手中的鸡骨头丢到了六道的金冠上,说道:“你说什么呢?这是丞相送的,酒很淡,再说又不是会多喝,你知道上茅房这么辛苦,我每次都得捱到半夜所有的人都睡死了之后,才敢上!哪里敢多吃东西和多喝水?”
那根鸡骨头卡在六道头顶的紫金冠里,显得很是滑稽,柳七哈哈的笑了起来!
六道伸手去模头顶的发冠,扯了半天,干脆将发冠摘了下来,取出卡在发冠上的鸡骨!气恼的看了一眼柳七!他觉得这东西戴着真不习惯,还不如直接用根布条把头发扎上!
六道将那象征着皇子身份的紫金冠插入柳七头顶发束上,说道:“送给你!”
“我去!六道你别跟我开玩笑,我一个平民……”
赵六道那眼底突然有抹忧伤的光芒,柳七顿时住了嘴,嘿嘿的笑着:“我的意思是说,这东西太重了,压得我头疼,我不要!”
“我也不要!”也压得他头疼,而且很不舒服!
柳七摘下头上的发冠,说道:“皇上什么时候举行皇祭,召告天下,让你认祖归宗?”
赵六道摇了摇头,“他不放你,我就不认!”
“万一他说只要你认,他就放我呢?”柳七觉得以明帝那狡猾的性子,八成有这心思!她知道于小含进宫了,想来宫里肯定会传开于贵人进宫第一天,就受到皇上的宠幸的事情!明帝做事肯定会很认真,绝不会做戏或者敷衍!宫中也不仅仅只有他的眼线,还有皇后的,各后宫贵妃的,要做戏就得做真的!所以于小含被宠幸是真的!宫里那么多的宫女嬷嬷,要是遮掩,越是让人怀疑,所以以明帝的心思,不如来真的,让你们自己去看!
只是柳七希望明帝能遵守他对她的承诺,让于小含在宫里好好的活着!绝不会让她被其他的妃嫔或者宫女陷害丧命!
明帝也还特意的派了一个宫中资深的老宫女当锦绣宫的管事嬷嬷,平时多提醒提醒于小含一些,让她安守本份自保,同时又让她学会在复杂的后宫里生存!
六道没想过柳七刚刚问的这个问题,想了想,说道:“只要他能早点放你,先认就认吧!”
反正认了,他还可以离开皇宫的,赵六道不认为一个小小的皇宫就困住他,他向来不喜欢拘束,谁拘着他,他肯定跟谁急!
柳七抚着肚子,喃喃的想:这饿死可怜,撑死更可怜,早知道如今就不撒什么谎了,弄得现在肚子撑得要命!她幽怨的看了一眼赵六道!
六道拿起自己的袍摆过来替她擦手,也不管此时他这身锦袍到底值钱与否,反正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也不心疼,看着好好的袍子处出现一个个油污的痕迹,柳七摇了摇头:“六道,你怎么这么随便,你出门不带手帕什么的吗?”
六道轻哼:“我又不是女人!”带什么手帕?
柳七想了想,人与人之间还是有些相似的,就像南宫阙,他也没有带帕子的习惯,还是拿自己的袖子替她擦的嘴!
南宫阙从小的修养不可能身上不带帕子,不过南宫阙现在却不怎么喜欢!原因可能是因为上回他拿出帕子给洛姨娘来用,结果洛姨娘一定要还给他,找出不少的借口接近他!弄得他想杀人!
柳七默默的说了一句:“真不讲卫生!”
“你讲卫生?!你讲卫生不洗手就吃东西了!”
“我那是条件不允许好吧!嗝!”我靠,吃多了!
“……”
“六道,我说……嗝!拿水来!”柳七捂着胸口!
六道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拿出水来递到了她的嘴边,说道:“怎么突然就打嗝了?”
“被你气的!”
六道:“……”
朝中礼部的御史安排的时间是三天后!柳七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明帝也应该把他对她的处理说出来!
柳七也不急,反正她也在等时间!
司徒澄和一帮坚决要针对柳七的朝臣们却有些急了,当然最急的要数司徒澄了!他一直没有机会让自己的人接近柳七,而且柳七又从来不吃牢中的任何东西,既然不能下毒在食物和水里,就得另想办法!
春雁扭着风骚的水蛇腰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清茶放在了司徒澄面前的书案上,伸出柔荑,替司徒澄剥了一个荔枝,娇柔的说道:“大人,您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告诉奴婢,奴婢或许还可以替你分忧呢!”
春雁这些天容光涣发,脸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司徒澄有些意外,有些日子没有注意力过她了,发现她比以前更加的风骚和妩媚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保养的?同样是干了坏事的人,别人比他过得滋润,他怎么看着怎么不爽,目光也冷冷的,好像要把春雁看透!
春雁柔媚的笑着,完全没有将司徒澄那冰冷的目光放在眼里,她说做戏,她不比他差,当初她在凌府,躲过了凌家精明的主子,替他送情报,与他私通,什么事情没干过?
司徒澄张嘴,接了一口春雁递过来的荔枝,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清甜可口的荔枝香气弥漫唇齿!
春雁故意仰起了下巴,伸了舌头想要过来吻他的唇!
司徒澄一把将她推开,冷冷的说道:“滚开!”
春雁那眸色一暗,心底有些委屈,不过倒也不动声色,说道:“大人既然不喜欢奴婢伺候,奴婢其实也想给大人分忧,大人若是有什么烦恼,告之奴婢,或许奴婢能替大人想到解决的法子呢?”
司徒澄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吐掉了嘴里面荔枝核,端起旁边的热茶放在唇边浅呷着!
春雁觉得眼前这司徒澄的心思越来越让人猜不透了,而且经常阴晴不定,若不是因为爱着他,她只怕早就离开了!因为爱着,所以才会由爱生恨,想着不顾一切的想让他难受,与他最亲近的侍卫私通!给他心里添堵!
司徒澄看着眼前柔媚卖弄风骚的丫环,冷冷一笑!他转念一想,或许说出来也没什么?他喜欢有人陪着他下地狱!再说万一这个春雁还真有办法呢?于是便将想要谋害柳七、可是柳七行事谨慎,又有丞相与皇上暗中保护着,让他无法下手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司徒澄不会指名道姓说是他要陷害的是柳七,最多说他一个死对头下了牢房,他想让那个死敌头,不动声色的在牢房中死去!
春雁咯咯的笑了起来,跪在司徒澄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腿处,一双玉手缓缓的伸过他的裆里,轻轻的柔搓着,柔媚的说道:“这还不简单,牢中不是蛇虫鼠蚁很多吗?这蛇啊!万一有蛇怎么办呢?”
司徒澄突然站了起来,眼睛里有着危险阴厉的光芒!
春雁因他突然站起来,整个身体扑在了地上,她故做娇柔的娇呼了一声,撒娇的说道:“大人,你怎么起来也不说一声?摔着奴婢了!”
司徒澄站了起来,朝书房外面走!眼底一片杀气!走到门口叫道:“来人!”
向德恭敬的走了过来,目光瞟过书房内半果的春雁,眼底有抹淡淡的光芒,一闪而逝,只不过司徒澄现在心里只想着怎么对付柳七,没有看到自己护卫眼里不寻常!
身后的春雁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回了自己的住处!女人眼底有抹似笑非笑的寒意,她这般献媚,大人一直都没举起来,这是不是说明大人已经不行了?她之前买了不少的清白丫环进府,给司徒澄当通房丫环,结果那些丫环一个个都被从司徒澄的卧室里赶了出来,想到这里,她心底在恶毒的想,谁叫你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如今断子绝孙又如何?然后春雁冷冷的笑了起来!眼底酝酿着潋滟的泪光,眸中的光芒却及近冷寒之色!
柳七不知道此时已经有人开始在暗中对她下手!她之前与明帝的计划,就在这两天之后,所以这两天,她格外的小心!
手中的笔依然没有停下,案前默写下来的案宗已经堆得很高,除了狼毫滑过宣纸的磨砺声,耳边似乎还有轻响的沙沙声,像是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除了沙沙的声音还有丝丝声,像毒蛇吐着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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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晚了,更少了。下午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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