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憧憧,帷帐内静地可以听到细针掉落的声响,嗖——一道黑影一闪而入,蹑手蹑脚模索到床边,床上的人似有心灵感应似的应跳起来,两人对视片刻,昔颜的眼中布满了薄雾,黑衣人冲她微点了下头,出手点了她昏睡穴,将她扛在肩上,只是一瞬间的事。(捌零-书屋高品质更新)刚要撩开营帐,营帐却先一步被人撩开,两人四目相对——“刺客——”一声尖叫已经自屏儿口中唤出,她哪知道她原本打算看看小姐是否盖好被子,塞外的寒气重的很,竟然看到这一场景——小姐被黑衣人挟持在肩上。
黑衣人的眉头微凝,伸手掩住她的鼻息,屏儿一会便昏迷过去,他跨过她的身躯,本要离去,才发现自己已经让襄国的卫兵团团围住——哼,襄国的军队果然训练有素,至少比昭国的军队强多了!
“什么人?快把人放了!”范起捷道。
黑衣人后退两步,看似妥协,他的左手轻轻将肩上的她挪了挪,范起捷自然不放过他的一点细微动作,突然——黑衣人使劲一甩手,将肩上的人奋力抛出,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闻讯赶来的锦绣尚颐眼见这一幕,心眼一下更是提到嗓子口,“宁昔颜——”范起捷也是目瞪口呆,他竟然会这么做,黑衣人难道想至肩上的人于死地?
树叶突动,树丛中另一个身影疾步朝她飞去,眼见来不及了,他最后集中心智,一个倒挂金钩,双手牢牢截住半空中的人,天哪!这简直就是动人心魄的一幕!树丛中的黑衣人片刻不停顿,携着怀里的人便向树林深处飞去。范起捷不由擦了把冷汗,锦绣尚颐竟也一反常态的平静,这种轻功他见过!——那夜烧粮草的女子与如今的黑衣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哐——”一道锋利的剑气,磅礴而出,映照出黑衣人的眼,清冷而坚韧。
“让开——”锦绣尚颐突然冲着四周围堵士兵的叫嚣道。但是还是晚了——黑衣人迅驰而过,一道闪亮划过半空,他持剑半跪——少主说过,杀人不需要太花哨,只要靠近,再靠近,然后杀掉!——周遭的人纷纷倒下。片刻间,利剑回鞘,收了杀气,他一个转身眼望见一旁的锦绣尚颐剑已出鞘,不作停留,扔下两个烟雾弹,待烟雾消去,哪里还见他的身影。
“该死!”
“皇上——”范起捷心中满月复疑问。
锦绣尚颐望向手中的赤血剑,“那是风刹剑!”
“与赤血剑相生相克的四大神剑之一——风刹剑?!”
“不错。”锦绣尚颐手中的剑握紧,原本这赤血剑也是剑气锋芒的好剑,可是今日却有如锈迹斑斑,看来,这风刹剑的主人救人的意念远超过他的,所以此刻的赤血剑绝不是风刹剑的对手,“他们绝不是一般的刺客,而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杀手会!放火烧我粮仓的恐怕也是这伙人。范起捷——朕命你快马加鞭返回国内,将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国师,看国师有什么眉目!”锦绣尚颐此刻倒是平静的很,若是他们是一伙的,那宁昔颜不就是——他的眉再次蹙紧。♀
“是,微臣遵命!那皇上你呢?”
“在朕手里丢的人,朕要亲自将她抓回来!”锦绣尚颐的气势攀升,刚才还是锈迹斑斑的破铁,此刻突然奇迹般的绽放开光芒,变得锋芒毕露。看着昭国的方向,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昭国何时养了这么一批厉害的死士,飘雪剑和风刹剑再出江湖,他们意欲何为?看来他有必要亲往昭国一趟了。
小跨院里弥漫着淡淡的糖香味,男孩从炉子里取出细点,捧着它像捧着宝贝,往厢房走去。
“姐姐,少主,姐姐,少主……”
“颜儿,颜儿你醒醒,醒醒啊。”荆风伸手紧握住她在空气中挣扎的双臂,轻晃着,希望她能从噩梦中清醒过来,自解开她的昏睡穴她已经睡了整整两日了,她真的太累了,荆风戚戚然地望着那个睡不安稳的人,这些日,她都经历了些什么磨难?
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如蝴蝶般飞扬,狭长的眼眸缓缓睁开,“——荆风哥哥……”她柔声道。
“颜儿,你终于醒了,这些日,委屈你了。”荆风口拙,眼见她两行清泪即将滑落,不知该怎样安慰她,其实,他不知道,此刻,即便他不说话,就静静地守着她,也会让她感觉到来自亲人的关怀。
“荆风哥哥,姐姐受了很重很重的伤,流了好多血,姐姐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她是为了救我!我好怕,我好怕姐姐离开我,我不要,荆风哥哥,你快去救姐姐啊!快去啊……”她哭得惨淡,还不住奋力将他推出床边。“晚一步,姐姐就危险了,荆风哥哥,我求求你快去救姐姐吧!”
“颜儿,颜儿!”荆风制止住她的过激行为,亮声道,“你听我说——怜儿已经被昭国太子龙昶亦救回昭国了,如今只有昭国皇室至宝七彩雪莲可以救怜儿,我们现在不能救她,救她等于就是害她!”荆风据实以告,其实他比谁都更想救她,自他十五岁那年认识那个八岁的女孩后,他们一同习武切磋,与其说是伙伴,不如说是生死患难的兄妹。
“那姐姐还有救对不对?还有救?”
“若是龙昶亦舍得那株七彩雪莲……”荆风若有所思道。
“那个什么龙昶亦怎么会无缘无故把皇室七彩雪莲给姐姐救命呢?他还是太子,就更不可能了,他甚至还借上官楚闕之手利用我,胁迫姐姐嫁给慕大哥,又怎么可能花费如此大代价救姐姐?不行,我要走,我要去见姐姐!”
“其实,还有一个人,也可以救怜儿。”他迟疑许久,始终觉得这样瞒着她并不妥当,他们瞒着她的事情还不够多吗?越是想保护她们,可结果,却让她们姐妹俩受到更大的伤害。
“还有一个人,谁?哥哥说谁?”
“上官楚闕。♀”几个字从齿缝间泄露。
“那个奸臣小人?”昔颜月兑口而出。
荆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据皓月探得,当初昭国大皇子为了拉拢在朝堂上有权有势的上官楚闕,而将一株七彩雪莲赠与他,如今,那株七彩雪莲还在他府邸上留着。”他的话语颇有些作报告的意味,一板一眼的。
“那事不宜迟,我去求他!”昔颜立马掀开被褥,穿鞋下床。
才刚走了两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个踉跄,差些昏倒,她倚着床沿慢慢站稳身子。
“宁昔颜,你怎么总是那么莽撞?”小男孩手托着糕点盘自门口进来。
“星锐?”细看之下,原来进来的那个小男孩就是那个在街市上和昔颜抢糖葫芦的漂亮男孩,此时他正臭着一张脸。
“身体不行就不要逞强。”眼前这个无脑的女人就是儿时欺负他的恶魔吗?星锐真的也就被她捉弄得傻了好些年。
“荆风哥哥,谢谢你,又救了颜儿一命。”她握住屏风正了正身子,眼睥睨着故意不去理他,就是想气那小鬼。
“那也得你和星锐搭档的好啊。”眼见星锐这小孩脸色不好看,荆风便将他拉入这场恩谢之中。
“哪有,风上,我跟她可没什么默契可言。”星锐撇过头。
“星锐,你集市上的那出戏演得好假,为什么哭得时候没有眼泪?笨小孩。”昔颜虚弱的“抱怨”道。
“每次你欺负我,为什么都是你赢我哭啊,我,我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就是喜欢吃糖葫芦怎么了!”小男孩气的腮帮鼓鼓的,一张俊脸涨红,从小到大,她就爱逗他,就是喜欢抢他的糖葫芦,所以,当他们监视了她几天,知道她好像疯了,便闹出了集市上的一幕,试探她是否真的记得这个儿时的冤家,果然她的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昔颜垂帘着眸,思忖片刻,突然柔声道,“星锐,谢谢你。”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出奇的正经。
“啊——”她真的开口了,星锐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想到这人“改邪归正”的速度犹比少主的变脸,他一会挠挠头,一会东张西望,最后索性转过头躲躲闪闪。
“星锐,你手上拿着什么呢?”荆风怎么瞧怎么觉得这对冤家别扭,都斗了好些年了,没日没夜的,其实他们都只是小孩心性,明明彼此都很关心对方,大伙在一起,风风雨雨那么些年,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
“那个,噢,那个是我吃剩下的糖糕,宁昔颜你好像也挺喜欢吃的,便宜你了!那个我就拿过来给你尝尝吧。”看着其余两人眼中的不可思议,星锐愈觉不安,又补充道,“是吃剩的嘛,你不会以为我亲自做糖糕给你吃吧?才不是嘞,你少做梦啊……”这小孩就是死鸭子嘴硬。
两个大人会意一笑,“那我就迁就一下,尝尝某人的口水咯——”昔颜故意拧起眉,一脸的委屈,星锐才不去看她,她存心气他是不是?
昔颜偷偷瞄了下他的脸色,没有动静,好,那就再来一招他的死穴,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她转而叹气,“我说,小弟阿,你都十一岁了,为什么还是七八岁的模样呢,哎——真替你担心:你还能长高吗?”她还就不信逗不了他,一脸担忧。
“宁昔颜,你——”果然小孩毕竟是小孩,眼瞅着平日里一向严肃的风上也忍俊不禁,他又一次被气得东倒西歪,万念俱灰,但一转念,突然又心平气和地站在一侧,睨一眼床上的罪魁祸首,道,“可是你别忘了,就是我这个“瘦小”的身型救了你!”
“你——”宁昔颜咬牙切齿,争辩道,“是荆风哥哥救了我,根本不是你啦,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好大喜功啊,颜儿姐姐教过你——这是不对的!”双手叉腰。
“宁昔颜,我怎么会救你啊?我疯掉了,为自己找对手吗!”小孩显然落了下风。
果然一碰上“对手”,颜儿的气色立马好多了,眼看这场战争一旦挑起,意味着无休止的争吵,荆风悄悄走出门口,将事先写好的纸条塞进信鸽的腿部麦管中,放飞。其实信中只有一个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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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相爷?相爷——”刘福纳闷,相爷想什么这么出神呢,今日似乎很反常。
“嗯,什么事?”上官楚闕的目光自翎音亭上收回,轻叹一口气。
“相爷,太子召见。”他小心答道。
“好,我知道了。”伺候着穿上一身神秘的紫袍,一扫刚才的愚钝,瞬间仿佛月兑胎换骨般,精神奕奕,信心十足,笑傲朝堂之上。
一走下尘桥,郑容兰已经在桥下等候,一见恩师步下,立马紧随其后跟上,“恩师,可是有方法救似雪姑娘了?”
“呵呵……”上官楚闕妖冶的双眼看向郑容兰,他的笑很俊逸,但是不知为何让郑容兰每每觉得浑身不自在。上官楚闕的厉害,明眼人一看便知——高深莫测,从不按常理出牌。龙昶亦是昭国的储君,雄心勃勃,心思缜密,他又怎么可能放心将昭国的大好江山放在一个天下绝顶聪明人面前?而他,郑容兰便是龙昶亦安插在上官楚闕身边的一颗棋子。若不是他那太子主子的命令,他郑容兰何苦多年来日夜守候在上官的身旁,备受他诡异神情的煎熬。
“恩师,已逝的大皇子的那颗七彩雪莲不是在——”主子让他打探那颗七彩雪莲的下落来救似雪姑娘,他自然不敢怠慢。
“不错,那个笨蛋是赠给我七彩雪莲了。”上官楚闕主动“坦白”道。
“恩师和似雪姑娘也算是旧识,容兰在想恩师是不是会救似雪姑娘一命?世间也多了一曲绝世好乐——琴笛独奏。”
他想到的,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可是——“七彩雪莲已经没了。”这就是他这几日烦忧的缘由。
“没,没了?”
上官楚闕一甩袖,径自向大门方向走去,心中已有定略,“容兰,备轿。”
“恩师,上哪?”
“皇宫,未央殿。”
太子寝宫?郑容兰不明白他何意,前些日太子主子已经因为似雪姑娘受伤一事,而迁怒于上官楚闕,两人不欢而散,他如今唯一能弥补他在太子面前稳固地位的七彩雪莲竟然也无故没了,那上官楚闕还偏偏前往未央殿,他又在想什么?郑容兰仔细打量他面部的神情——一派的平静,仿佛君臣之间的不快根本没有发生过。
上官楚闕双手后付——龙无尘阿龙无尘,我本不想杀你,只怪你儿子逼得太紧,啊……我倒真是好奇了,不知道被至亲之人害死的滋味如何呢?呵呵……昭国皇宫可要精彩咯~~
一早上官丞相府便来了位稀客,一直到暮晚还未离去,此刻两人正煮茶对弈。
“慕兄,有心事?”上官楚闕拈子落定。
“何出此言。”慕遂衣苦笑道,即便他掩饰的再好,他还是看出来了。
“慕兄,似乎来我府上的频率高了些。”上官楚闕魅笑道,“莫不是看上我上官府的哪位贱婢了吧,找我作媒?”
“呵呵……上官你就不要开我玩笑了,既然我都不怕成为你的靶子,上官丞相又在怕什么呢?”慕遂衣一语双关道。以他与上官楚闕的数次交手来看,上官绝不是省油的灯。他只怕颜儿一旦被抓回来会有生命危险,为了保她毫发无伤,所以这几日,他便成了他丞相府的坐上宾,在他看来,若是他求情,上官楚闕多少会手下留情些。
“相爷——”林外一声唤打断亭中两人的暗自较劲。
“皓月,有事?”上官楚闕并未抬起头,注意力仍放在棋盘之上。
皓月望了一眼上官楚闕,见他并没有回避左右的吩咐,也就释怀,微颌首道,“她来了——”
“十日了,算算日子,就算是乌龟也该爬来了。”上官楚闕落下最后一子,铿锵有力,慕遂衣转头看向矮几上的棋盘——整个棋面一目了然,白棋险占上风,黑棋固然步步紧逼,但是终是困兽之斗,无力回天了,慕遂衣不由微微拢起眉头。
“慕楼主,你输了。”他的言语里没有任何讥讽的意思。
“在下佩服。”
“哪里,慕楼主之所以会输,是因为你心有旁骛,不是吗?”上官楚闕轻叹,挥挥手,罢了,就遂了他的愿吧,“想见她,就跟我来吧,你考虑清楚。”上官楚闕仰天背对着慕遂衣。
果然又成为他的靶子了,慕遂衣无奈地扯扯嘴角,“我愿意!”老规矩去办——彼此请求对方一件事,必须以另一件事作回报。
晚夜的翎音亭没了白日里的百花簇锦,歌舞缭绕,倒显得有些安静孤寂,突然一曲清幽空灵的笛声破空而出,打破了许久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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