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子的信儿传的相当快,楚宁这边才一应声,她就帮着成家开始张罗了。
第二日大清早楚宁方出门,就瞅见成木杵在那挠着脑袋傻乐,看样子已站了好一会儿了。见到楚宁,既高兴又有点手足无措的说:“刘婶子昨儿来传话,说你应了亲事。”一面说一面有些小心的看着她,生怕这信儿不准似的。
楚宁微笑,轻轻点头:“是,我应下了。”
“真好!真好!”听得她亲口说出,成木一时没控制住,美得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忙转过身瞅着楚宁:“嘿嘿,那个,除了成亲惯常要准备的,你有啥特别想要的没有?你说,我一准儿办到。”
楚宁明白这二婚是不需要多隆重的,成木这样是不想委屈了她,于是也状似认真的想了想,掩嘴嘴笑道:“嗯,倒真有呢。”
“你说、你说”,成木如孩子般急切。
“啊,要來二尺红头绳。”
“就、就这个?”成木傻眼,这也太简单了点吧?
楚宁本就是逗他一逗,瞧他这模样,不由笑出了声:“嗯,就要这个,成大哥快去准备吧。”
成木见她笑得两嫣生花,不禁打心眼里欢喜起来,愉快的“哎”了一声才去了。
楚宁望着他的身影却有些歉然,暗自叹了口气。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顺利,先是成家遭了次贼,其他的都没丢,只将为成亲准备的一应物什偷了个精光;又过了几日成家的田里出了事如此这般,眼瞅着立即成行的亲事硬生生又耽搁了十几日。
楚宁这些天看的明白,她这一下真试出来了,果真还有人在暗处!她似笑非笑的盯草儿两眼,草儿自知之前的谎被她识穿了,只在心里暗骂这群傻货!
照这作风来看,估么这些人也没有得到季桓的明确吩咐,但又不敢让楚宁在这期间真嫁了成木,所以只好各种捣乱。
楚宁顺手揪了颗花盆里的杂草,一面扯着叶子一面对草儿道:“去告诉那帮人,不许再折腾成家!否则也不需甚么礼,我明儿就能直接成了亲。另外,找到那个管事的,他若方便就请他来见我一见,我有话说与你们爷。”
草儿面露难色:“这我与他们并无联系之法”。
楚宁将只剩了个秃根儿的小草往她跟前一扔,拍了拍手:“哦,是么。”
——态度无所谓的让人磨牙,明显在说:那是你的事哦,你看着办咩。
草儿瞅着地上那被蹂躏的稀烂的小草心里垂泪,姑娘你这是威胁啊威胁!
但这威胁貌似是很管用,第二天黄昏,草儿就急急忙忙带了个人来,楚宁一看,哟,还是熟人,——地明。
这人是季桓顶贴身的跟班,竟被遣到这来了,楚宁不知该窝心还是该难过。
她瞥一眼地明,轻摇着手里的竹骨扇,不疾不徐的等着他先开口。
地明果然没沉住气,甚至比楚宁想的还要发急,一进院四下扫了几眼,确定都是自己人,然后瞅准楚宁的方向“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楚宁立下被惊住,地明虽平日里话不多,但自从那次与季桓一同出府后她便知季桓贴身的几人绝对都是铁铮铮的男儿,甚至那个看起来最吊儿郎当的少年地隐,在正事上都是半点不含糊的。而且他们多数时候只跟着季桓,虽对楚宁也客气有礼,但还不至于到这份上,是以,楚宁委实承受不起这这般。
她赶紧起身往旁侧走几步避开他这一跪,皱眉道:“不曾想来的还是熟人,这一礼我万万承受不起,眼下我可是还要在你们的“保护”下存活呢。”
话里的讽刺意味极其明显,但地明充耳未闻,说出的话也与楚宁所说根本不是一回事:“求姑娘救爷一救!”
楚宁差点失笑出声,季桓需要她救?别开玩笑了。
——转眼间,这又是什么把戏?
地明大概是知道她的疑虑,垂头说到:“月余前,爷受封宣抚使,领圣命随七王爷一同前往西北,查探镇西王粱圭的虚实。为防万一,爷随七王爷领一队人马在前,另有大军随即压后。因爷曾到过西北几次,对西北康城地形也甚是熟悉,在大军离京之前便已与七王爷和另一领军将领商议,西北康城与如今正在作战的常汾城相距并不算远,而粱圭此时很可能在观形势做两手准备。
但康城地势偏低,未免其趁势与常汾城之战连成一线,命大军入西北边界后一部分装成百姓入城,先行埋伏在外围,给予施压。
爷随七王入到西北时,果然已有小股兵力借机试探,爷建议七王爷以初到西北身子不适为由暂缓入城,等待后面大军到来。
此次皇帝派人前去均是秘密行事,粱圭措手不及,当日恐是城中有异,七皇子未能进城倒正给了他整顿时间,遂没做难。
如此托了两日,我方后面大军赶到。粱圭那厮表面恭敬,实则另有肚肠,一边与另一方谈条件一面与我们虚以委蛇,然而常汾战事胶着不下,他等的心焦之极,便派人催促七王爷进康城,欲将七王爷扣在城中,此时他猛然发觉我方大军进城的只是一少部分,实为转移他目光的幌子,而另有大批人马已经围城,大礟相加!
形势一转,粱圭不得不装作恭敬顺从模样,力邀七皇子与爷进城谈和。
另一领军之人极力反对,此时已成包围之势,应立时剿之,大功可成!公子爷却不欲尽毁此城,因此请七王爷允他五日时间,一人独赴康城劝降粱圭。”
地明的话说的很快,也简略,楚宁明白了大半,怪不得草儿说这阵子的消息都没有得到季桓的回复,怕是他远在西北这消息根本就没收到,当然,收到了也根本顾不上。
可楚宁仍是有不明之处,她微微冷笑:“且不论你方才所说之事是真是假,即便是真,我一个无身份无地位的弱弱女子此刻能帮上什么忙?难不成你们爷与那镇西王谈崩了,我还能去飞身将他救出来不成?”
地明听楚宁后边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但听到前面“是真是假”的时候仍是明显的皱了眉。
楚宁仔细瞧着他的情状,鬓发微乱,双目发红,眼神焦急,尤其在楚宁质疑真假只是明显抵触,由此看来事情是真!
楚宁面上平静,心里实已惊浪迭起。
地明道:“属下再是大胆,也万不敢拿爷的性命顽笑!”
楚宁盯了他一瞬,霍然出声问道:“你自康城而来,这一南一北几千里路,你家爷总计五日时间,你路上已费了一半,我便是跟你去也赶不及了。”
地明点点头:“姑娘细心,我此次并未跟着爷一同到康城,出京前,爷不放心姑娘这里,特将我派来。我方才所述,俱是随爷出征的地隐发信给我,时间紧迫,他无法亲自赶来。”
“你倒老实”,楚宁刚看他虽有十分急态,但衣衫并无自西北一路疾驰所带的风尘,是有此一问,同时心内更沉。
地明跪在地上抱拳施了个礼:“此次所为日后被爷知晓,我兄弟二人定逃不过一死,但此刻却不能坐视,我知为难了姑娘,但姑娘若应了,等地明将你安全送达康城,自会在姑娘面前一死谢罪。”
楚宁没有理会他这一番话,蹙眉续问:“我是个后宅妇人,如何能帮?”
地明脸上闪过一丝不太自然的神色,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条,交予楚宁,楚宁打开一看,应是地隐传与他的,上面与地明所说大概相同,只是更为简略,但后面两句话是:此间燕某人暗下极力劝说七王,几欲用大礟灭城,速请姑娘,急急急!
楚宁诧异之极:“原来竟不是为着镇西王那边,而是因着与另外一将领所见不和?但你们爷是圣上封的宣抚使,官衔由在此将之上,这个燕某人他怎会?”
说到这里楚宁猛地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地明见此,更显沉重:“是,之所以此事要来求姑娘,便是因那领军的另一将领正是燕家老七,燕瑾。”
“若此时灭毁康城,燕瑾即可独揽大功,又能趁此机会将爷,即使圣上追究,燕瑾也会说当时情况危急,不得不下令攻城,只要此战一捷,万事晚矣。”
楚宁手尖一颤,布条落地。
“我与燕家早已断绝,何况燕七郎也并非会在这等大事上听一介妇人之劝。”实际楚宁心里根本不认为燕瑾在这么久后还能念她一星半点。
地明却笃定:“不,燕家无事后燕瑾曾经来过季府,还欲以一诺换回姑娘,足可见他对姑娘的重视!当日爷并未答应,可也正因如此,燕七对爷怕早已记恨在心,此次当是大好时机!”
“地明!你说什么!?”楚宁对当日之事一无所知,这当口听来自然意外万分。
“我所说一切属实,今日若非情势所迫,此事会一直烂在肚子里。”地明这是豁出去了。
楚宁心绪急速起伏,咬着牙声音仍是发颤:“是你们爷要你们来找我的?”
“不,恰恰相反”,地明拧着眉头似乎对楚宁这个想法有点意外:
“我不知爷临行时见到燕瑾是否就已料到会有此一遭,但他特意警告过我与地隐,并命我兄弟二人以性命担保,不得让姑娘离开此地一步!但我二人受爷大恩,不能待毙,此事后,我二人便将这命抵与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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