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巨目轰然坠地,刚才的铜镜、云海、古松顷刻之间就都不见了,又恢复了一片愁云惨雾的地府固有的景象,而再次从灰色浓雾里显露出来的那些土墙也接二连三地发生坍塌,不一会儿,那些土墙就完全消失了,我又置身于玄武寨那片略显偏僻的地段了。
我被摔得是七荤八素,蒙头转向地爬起来,茫然四顾,在距离我脚下大约五步远的地方看到了一面半掩埋在黄土里的古铜镜。
我走过去,捡起那面铜镜,那是一面一部分已经熔化了的古铜镜,正面光滑如水,背面则是刻满了阴文的菱形花纹,募地,我的手一抖,在那铜镜背面的菱形花纹中央,赫然铸有一个凸起的、栩栩如生的人眼,只是,那只人眼此时正汩汩地流出黑紫色的血液。
我的手一松,那面流血的铜镜当啷一声,再次掉到了我发现它的土里,我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却又不太敢确定,这一切,实在是太过离奇玄幻了,已经远远超出了我这个初涉阴阳界的菜鸟神棍的认知范畴,我真的需要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思路了。
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喊杀声把我从沉思中带回到了现实里,我抬起头,诧异地发现,此时的玄武寨就像刚被轰炸过的伊拉克一样,到处是火光和喊杀声,先前见到的那些低级土匪们四处乱窜,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身穿白色兆娟软甲、青帕裹头的娘子军。
看样子,那些娘子军刚刚在这里与玄武寨的土匪鬼魂们发生过了一场激战,并且应该是大获全胜,否则的话,那些土匪们也不至于跑得如此狼狈,一个面如黄蜡的土匪鬼魂裤腰带都跑丢了,两只手拎着裤腰,两只脚交叉倒腾,跑得就跟他妈按了假肢似的,那叫一个费劲。
由于慌张,那拎着裤子跑的家伙一个失手,松开了一撇的裤腰,那肥大的灯笼裤子“秃噜”一下滑到了膝盖的位置,被裤子绊住腿脚的那家伙倒也干脆,一个懒驴打滚就趴在了地上,被旋即赶上的娘子军女兵一脚踩住,几剑就砍成了一堆尸块,只是那家伙被砍成数段之后,零散的手脚犹自四处乱爬,就像螃蟹一样。
见那家伙死而不僵,其他娘子军女兵摘下背上背着的一个小巧的银色葫芦,调转葫芦口,对着地上的鬼魂肢体碎块一照,一股罡风从葫芦口激射而出,眨眼之间就将那些鬼魂肢体碎块吹成了黑色的粉尘,最后彻底吹得无影无踪了。
那些女兵做这些看样子早已是习以为常,动作娴熟利落,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儿,看得我是目瞪口呆。
突然,就在那些女兵们四散而去,分别追击那些落荒而逃的土匪鬼魂们的时候,一个黑色的瘦小苦干的身影从斜刺里杀了出来,并直冲我奔了过来。
我吃了一惊,急忙转身看向那黑影,这一瞅,才看清那黑影正是玄武寨的匪首老海子。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见老海子,我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照面,二话没说,我扬起已经冒出黑烟的右臂就朝那老梆菜跑了过去,妈了个逼的,都是因为这老逼灯,我才深陷土墙围成的先天八卦阵里,并差一点儿被活活烧死在里面,此仇不报,那还是我从不记仇,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的性格吗?
见我咬着后槽牙、一脸要和他拼命的架势,老海子似乎也被我的气势所威慑,停住了脚步,一脸惨笑地看着我:“没想到啊,转了一圈儿,咱们还是要在这里做个了断,看来,这就是天数,非鬼神之力所能改变的,你以为呢?”
“滚你妈犊子,你个阴损透顶、生孩子没的老粽子,你他妈把我骗到那土墙里面,好悬没整死我,我现在咋弄死你我都不爽,知道不,操!”我照着那老海子破口大骂,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才解心头只恨。
“咱们彼此彼此吧,你不也是先混进我这玄武寨充当奸细,并缠住了镜妖老爷,好让你们的那些娘子军趁机攻城吗?难道你做的这些事儿就是正大光明的,啊?”老海子一脸不屑地看着我,语带讥诮地说道。
“你丫说啥呢,东拉西扯的,你他妈拍电视剧呢,不是,你刚才说的啥意思,谁攻城啦?”我猛可地想起刚才在和那巨目斗法的时候,那巨目布的九宫点阵就是一个守城的奇门真数,只是最后的卦象显露出了城破兵败的诡象,当时我还纳闷,那巨目和我斗法,为什么却要弄出这么一个以前只有在战场上才会使用的奇门遁甲的大局,这不是牛刀杀鸡吗?
可听了老海子的话,我忽然明白了一点儿其中的内因了,看来,那巨目在和我苦斗的时候,已经预知了那些娘子军正在攻打玄武寨,只是当时那巨目迫切想收了我,或者是消灭我的元神,不想半途而废,才会布下九宫点阵局,想藉此来帮助外面的那些土匪们守城,以逃过一劫。
可是,那九宫点阵虽是奇门遁甲里的一个基础格局,但奇门遁甲的万千变化都是以九宫点阵为基础衍生而来,因此,那九宫点阵实则是阵法变化对端,奥妙无穷,于是,那巨目就用九宫点阵推演卦象,看出玄武寨是必破无疑,这才丧心病狂地不惜以熔化自己的极端方式来妄图灭掉我。
“你所说的镜妖老爷,是不是就是土墙里的那个巨大的眼睛?”我看向老海子,问道,同时眼睛下意识地朝刚才发现那面诡异铜镜的地面看去。
老海子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
我无言地看着老海子那神情复杂的眼睛,看来,老海子也已经看到那面镜子背面有一只眼睛,而且还会流血的铜镜了,以至于嘴角都不自觉地抽搐个不停。
巨目,就是镜妖,而老海子嘴里的镜妖,会不会就是那面透出无限鬼气的残破铜镜?还有,那镜妖嘴里的圣主又是何许人也?它又为什么会在陨灭前一直感叹圣主可能错了,其意所指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脑袋被这瞬间涌上来的无数个一环扣一环的问题搅得成了一锅片汤,根本就理不出头绪来。见我皱着眉头、一脸烦躁地看着他,那老海子阴测测地一笑:“都说后生可畏,这话也不知道对不对,想我这不化骨是拼了我五百年的道行才得来的,而你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可怕的力量,我倒是真想见识一下,这天蚕子的宿主与常人有何不同?”
“你早就知道我是天蚕子的宿主?”我吃惊地看向老海子。
“当然,我还知道这天蚕子的宿主必定有两个,并且这二人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所以一开始才想设法诱捕并控制你,然后等着另一个宿主来上钩,只是你太狡猾,不得已,镜妖老爷才亲自出马,想收了你献给圣主,可还是被你逃月兑了,现在,我已是穷途末路,可要是有你这宿主给我陪葬,那五百年后,我还是有重生的希望,哈哈”那老海子看向我,脸上黑气弥漫,表情扭曲,神色阴森可怖。
我看着已经完全进入癫狂状态的老海子,暗自戒备,因为,我也想试试,他的不化骨与我的不化骨相比,到底孰优孰劣,如果可能的话,我还真想夺人所爱,将他那不化骨抢过来为我所用。
因为存了这一丝不太道德的巧取豪夺的念头,所以,见那老海子的右臂也开始冒出灰色的雾气之后,我一声大吼,前脚一迈,踏在老海子的两脚之间,抢占住中门,这样进可攻,退可守,进退自如,随即左手虚晃,右手则握拳击向老海子的面门。
老海子不愧是老土匪头子,左手一搭我的右拳,利用转腰的圆弧运动,将我那一拳的力量卸掉,紧接着就用右手抓向我的腰间,准备以擒拿的动作将我撂倒。
这老海子果然是身经百战的老狼,他见我身高臂长,若是同我拚拳脚根本不占优势,就想先将我撂倒之后,在地上跟我缠斗,那样的话,我的优势就成了劣势,而身材瘦小的他则是如鱼得水,胜算大涨。
我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于是,我右手变爪,从其腋下插过,抓向其喉咙,同时右脚脚尖一个弹踢,踢向老海子抓向我腰间的右臂肘部。
老海子连忙缩回右手,去格挡我那带着一溜黑烟和火星去抓向其喉咙的右手。
见老海子缩身回防,我趁势紧逼,左手闪现般插向其双眼,。
老海子脚步后滑,同时将左掌横在两眼之间,以挡住我的二龙戏珠。
见老海子此时咽喉和胸部都是中门洞开,我大喜过望,抡起右臂,用右拳狠狠击向那老海子的咽喉。
这一击,我是使出了十成的力量,如能一击得中,那么,这老粽子的脖子连脑袋就毫无悬念地会被我打飞的。
老海子能降服那些桀骜不驯的土匪,自然手下也是有着不掺假的真功夫,才会让那些亡命之徒服服帖帖,不敢起屁,所以,我这一拳虽说是兼具快、准、狠,但还是被老海子擦觉到了。
只见老海子一含胸,灰雾腾腾的右手手掌一下子就横在了喉结的位置处。
我的右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老海子的右掌之上。
两只分别冒着黑气与灰气的拳掌乍一接触,就像氢气碰到了氧气一样,瞬间就发出了一声巨响,震得我和老海子均是手臂发麻,各自踉踉跄跄地连退了四五步后,眼前发黑,两耳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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