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念寄伊水,盈盈焉可穷。
半月前,处月亚子带着桑羽来到洛阳,为了方便行事,两人都易了容。
他此番前来一是刺探梁国新朝,二是前往告成。
自从朱温死后,梁国朝纲渐废,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梁国幅员辽阔,又有不少跟随朱温打天下的忠臣、将才,实力仍然不容小觑,而事半功倍的办法他也想到了,那就是趁乱从梁廷内部“动些手脚”,这乃是他亲自走这一趟的目的。
而他此番前往告成,也是为了宏图大业。出征前,他曾找开元寺的高僧秘密卜了一卦,解卦曰:若想大事速成,必须前往“天心地胆之中,阴阳风雨之会,四通八达之所”,而这“天心地胆”之地便是告成。
他要亲自登临告成县当年周公为东迁洛阳而测景求“中”之地,以汲取天地之中的“天子气”成为“真天子”。
这告成县便在嵩山脚下,原本叫阳城,武则天即位后,曾登临嵩山,为表示“登峰造极、大功告成”,她将嵩阳改名登封,阳城改名告成,实则也做了同样的事情,成就了一代女皇。
去过告成之后,他们便回到洛阳,暂住龙门香山寺。香山寺位于龙门东山山腰,掩映于苍松翠柏之中,危楼切汉,飞阁凌霄,石像七龛,浮屠八角,十分清幽雅致。
恰逢旧友慧然禅师周游到此,两人终日畅快礼佛论禅。这日,处月亚子来到慧然禅师暂住的禅房,禅师摆下旗盘,两人执黑白二色棋子对弈,慧然禅师无胜负之心,神态怡然自得,处月亚子求胜心切,凝神苦思,步步为营,只见桌案边两人,虽旗鼓相当,但一人平和,一人急切。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慧然禅师道:“老衲给施主讲个故事吧”。
处月亚子道:“自然好极,禅师请讲”。
慧然禅师道:“相传春秋时,有一对孪生兄弟,哥哥叫道,弟弟叫理。虽是孪生,但兄弟俩长得并不相似,哥哥长得黑,好似涂了炭,弟弟长得白,如同抹了石灰。黑白兄弟从不分离,十分惹人喜爱。
一位江湖高人教会了兄弟俩弈棋,从此黑白兄弟日日执子,乐此不疲。少时,渐渐悟得弈道中进退、取与、攻劫、放收的方法和道理。那哥哥执黑子攻来得心应手,招招夺命,弟弟拿白子守来处处得法,不失分寸。
不宁唯是,兄弟俩还对棋局中性命攸关之着感觉敏锐,但凡与人对弈,俩人同在时定赢,个种缘由十分玄妙,便是:一旦出现疏漏,在旁观战的那一人能发讯于心,另一人则感知于心,并非兄弟俩的技艺差别很大,而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讯告及时,从而防患于未然”。
处月亚子道:“禅师说的是阴阳调和的‘道’与‘理’,这一黑一白,一阴一阳,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是大智慧,也是君子处事之方法
慧然禅师道:“施主心怀天下,自然懂得这阴阳调和的‘道’与‘理’,不过老衲这几日看施主隐隐有心事
处月亚子淡然一笑,道:“禅师慧眼,我本亦欲将所烦之事告之
慧然禅师笑而不语,只道:“昔日,香山寺的住持佛光如满禅师谒:心中宽广山川小,眼内澄清日月明。施主乃是心宽眼明之人,只需听从内心的指引便可
处月亚子深思不语,他此时的确心系两件事,一则,五年了,他矢志不移,但父亲仍夙愿未尝,而今时机已到,他必然倾尽全力;二则,为均衡府中势力,他顺了母亲的意娶了那个女人,如今趁他征战在外,她竟违背他的意思,生下了他的孩子!母亲已做主让她做了正妻,他眸光微暗,满是不喜与厌恶。
慧然禅师指着窗外道:“施主可知对面是何处?”
处月亚子顺着所指看向对面,道:“是龙门石窟
慧然禅师道:“施主不妨去走一遭,也许会遇到令施主豁然开朗之人
处月亚子惊讶道:“哦,果真如此?却是怎样的人?”
慧然禅师道:“天机不可泄露,去罢,施主一定能自人群中认出她来
处月亚子道:“听禅师这么一说,我非走这一遭不可了。那么今日,我便去了
慧然禅师点了点头。
见到袁宝儿之后,处月亚子想起慧然禅师说过的话,不由嘴角轻勾,心想,倒真是一个妙人儿,若果真是她,必定还会再见,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怎样的情形?他竟有些期待。
桑羽哪里知道他主子的心思,只管将刚收到的消息禀告道:“爷,那两人连夜赶回了洛阳
处月亚子道:“洛阳出什么事了?”
桑羽道:“均王朱友贞起事,领天雄军攻入洛阳,占据皇宫,废了他的兄长朱友珪,取而代之
处月亚子道:“看来我们之前收到的消息是真的,有人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我们。令人继续探视!”
桑羽道:“是!”
处月亚子心想,这张、敬二人这么急着回洛阳,难道与梁廷有关联?
这厢,天色已晚,不便赶路,张继祚和袁宝儿便在附近的县城找了个客栈休息,两人正在吃晚饭。突然一个老乡冲进店铺,口中喊着:“大事不好了,均王杀进洛阳了,皇帝死了,梁朝要易主啦!”
听到这个消息,袁宝儿和张继祚同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叫道:“什么!”
张继祚走上前去揪着老汉的衣领道:“你把话说清楚!”
老汉被张继祚的气势所慑,哆嗦着重复道:“均王杀进洛阳了,皇帝死了,大梁朝又易主啦”。
店里吃饭的老乡听到这个消息都乱作一团、夺路而出,回家收拾东西准备逃命去了。
张继祚回过头来对袁宝儿道:“贤弟,大哥必须回洛阳一趟”。
袁宝儿道:“我跟你一起去”,两人各怀心事,连夜策马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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