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去抚了下那勾着笑意的脸.喃喃道.“一晃我们家团团都这么大了.看样子我应该是老了.”
眼前笑意莹然的脸应声龟裂.换成一张冷色斐然的脸孔.同样的眉眼.却不同的气质.她恍悟垂头.自己脚踝边正趴着倒地不起的小肉球团团.
小肉球被桑华抱了起來.“你且先浓情蜜意去.团团我今日帮你照看了.”
萧慕亦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声色卓然道.“诸位乡亲.在下萧慕亦与阿念于三日后成亲.届时会在村里略备薄酒.还请乡亲赏脸光临.”
薄酒果然是薄.自八月十六开始摆至八月十八.
村里人吃了一天又一天.奈何我们权大气粗的萧将军说了.流水宴要摆足九日.取天长地久之意.
五年前的八月十八.他同她酒浓情深月带羞的有了团团.却來不及许她一个媒妁之言;五年后.虽是乡野之村.他想要给她一个花好月圆圆满夜.
锣鼓喧天.喜炮连连.连清冷的山间风光都染了喜色.沾了热闹.
团团今日尤为的兴奋.他终于有阿爹了.团团旁边的小霜花也很高兴.团团终于有阿爹了.
喜乐锵锵而鸣.月已圆了又缺.落下一弯弦月悄然镰在空幕.
万千的喜气中.阿念一身大红凤冠霞帔.红霞光印出她一张艳丽容颜.眸灵秀婉转.樱红朱唇如一粒硕华朱砂.娇俏不可方物.
她安静温婉时.一身的气质芳华便将平日的嬉闹样全掩饰住.之余将人惊惑的绝世容颜.兰叙受邀落座时.也只觉得这萧慕亦突然发了癫狂要娶的女子.清丽美艳外.有些眼熟而已.
准备的时间太过仓促.萧慕亦一身大红喜袍一如七年前高中状元之时.风华不减.只是眉眼间少了初时的笃定冷清.竟隐隐泛着激越的紧张.
兰叙挑一杯清酒.眼神如勾的望着如此已算失态的萧慕亦.剑眉轻挑起.何方的圣姑.能引的那清心寡欲的萧幕亦激动至斯.
眸光自新郎处转至步步若莲的新娘面前.虽红纱盖头.却隐约可见的脸庞.蓦然一惊.不正是那日身份不明的阿念姑娘.
至此.方将桃花庵的阿念.他府上救过的阿念.同萧慕亦口中要娶的公主念槿公主联系起來.
小娃.对了.那小娃.兰叙一双鹰目旋而去寻人群中被妆点成个年画童子的小童子.一双狭长吊梢桃花眼沉着稚女敕的喜悦.圆团团的白面似得脸上笑成一朵莲花瓣儿.
眸中疑虑渐深.蓦然.他再次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被团团望过來的一双小桃花眼捉住.团团今日十分之高兴.看见他娘打扮的像个仙姑一般.他更加的高兴.看到了他救命恩人.于是他高兴的跑去打了个招呼.
“恩人也來喝我阿娘的喜酒了.”声音清脆的如出谷的溪水.灵动叮咚.
兰叙笑了笑.捏了捏团团的小肉脸.面上一抹狐狸似得狡黠光芒一闪而逝.
阿念无父无母.萧慕亦父亲.萧老将军远在望都城.于是仓促间.二人只行了天地.夫妻对拜.并未跪拜高堂.只余唱词的送入洞房四个顶顶重要的几个词还未喊出嗓子.听得原本就敞开着的院门.被人哐当扯掉了下來.
桑华面上爬满了泪珠的凄楚哽咽道.“海上海上遇到了海盗游牧游牧他”
阿念面上一抖.揭了红盖头就奔了出來.捉住桑华的肩.手指尖颤抖的问她.“游牧.他怎么了.”
萧慕亦面色一沉.不动声色的跟了过來.
“他他倒是拖了半条命回來.只是只是”桑华眼中是泪的哽咽不成言.
阿念心中一急.“只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桑华伤悲的望了一眼戛然而止的安静四周.又望了望一身喜袍卓然出彩的新郎官.涩然道.“他方从海盗的残掠中月兑身时.听闻你你要同人成亲便开始莫说药了.便是滴水也不进.他我原本是打算等你等你们成亲之后再告诉你可他村医说.再不进药.便”桑华又抹了抹泪.续道.“怕是不行了.”
阿念慌了一阵子.复又疑惑道.“他为何不吃药.”
桑华被她这句沒心肺的话戳的心间一疼.“他对你如何心思.你便是当做不晓得.”她幽幽叹了口气.“便是当做不晓得.也不能因此.连他如今连命都快沒有了.也不愿意施舍一点恩情给他吧.”
“我并沒有”阿念想解释.其实游牧对她有多少情在里头.她并非全然不知.五年來.若不是游牧不显山不露水的相帮.她和团团.怕是早就冻死在两年前的那场冰雹里.
故而团团年岁太小.并不大懂.但她却不能装作不知.
只是.她心中觉得.游牧因心肠良善.对村中人都十分好相与.她便自我抚慰的觉得.游牧见着谁落难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一年.她上山.突然遇到了山崩.她被困在了一颗高大的已经连根拔起的树洞里.若不是游牧夜以继日不放弃的寻她.她恐怕已是一具浮殍.
游牧对她.从來都是看似情浅.却是情深.只是他从來将心思埋的深沉.令她无所畏惧.令她安心享受他对她若即若离的好.若非婆婆去的早.或许在婆婆的撮合下.她搞不好也与游牧成了亲.
游牧.这样的游牧.从來都不曾让她失望过.从來只在她希望的距离.给她最保障的温度的游牧.她不能让他有事.
她一身红服的出现在游牧的床沿时.游牧冷硬的俊容苍白的如一张薄透的入冬冰凌.
阿念风风火火的端过桑华手中的药汁.恶狠狠的同昏迷不醒的游牧道.“我给你喂药.你要是敢不喝.我就将”想了半天.不晓得该将什么出來.遂道.“我就将药喝了好了.”
游牧唇色淡的几乎透明.动也不动.
团团安静的趴在床榻边的小桌子边.不言不语.一双眼睛却分外紧张的望着床榻上的游牧.
桑华心酸却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抹着泪.
阿念咬咬牙.“你他娘的就说话骗我是不是.还说什么要一直守护我同团团.就算我成亲了.”她顿了一下.“可是.我沒有娘家的话.成亲了.也是很容易被欺负的.”
游牧脸色如冰.依然动也不动.
村医干咳了两声.低道.“前几日他或许还听得见.这几日.他外伤倒是清理干净了.只是内受了重内伤.淤血存在体内化不出.加之海盗残暴无所不用其极.他大约是海盗下了些毒物咬了.如今.毒气入体.若是再不用药拔出毒素.恐怕便要入心肺了.”
阿念逞凶斗狠皆无效.已然无措.问.“难道就不能硬灌进去吗.”
“游牧他自己排斥的话.灌不进去.”
“你你真叫我为难啊.游牧.”阿念坐下.握住了游牧冰凉的沒有一丝热气的手掌.粗粝宽厚的手掌心内.紧余着微弱的热气.低叹.“若是我不成亲呢.若是我不成亲你会不会醒來.”
团团一双小桃花眼在看到他阿娘捉住游牧叔叔的手时.挣扎了一下.再挣扎了下.复又垂下去.做什么也沒看到状.
门扉戛然打开.同样一身喜袍的萧慕亦眸中沉痛着不明情愫.那一缕沉色在扫过阿念捉着的那只手时.更加的深幽.如同一方无底的深潭.
“阿念.”他目光停在游牧的床榻前坐下的阿念.从前将他当做唯一的念槿.一心一意只在意他感受的念槿.终于是为了另一个人.为了另一个男人.不顾一切的将他抛在成亲礼上.
“你让开一点.”他声色不变的说.手指从容不迫的将那双手从阿念手中接过.三根手指搭了上去.
阿念颇愣了一愣.桑华也愣了一愣.团团亦不可置信的愣了一愣.
“我略懂些医术.”萧慕亦简单的解释道.
阿念大悟点头.通常说是略懂的人.都不大可能只是略懂.何况她急切的道.“你可一定要救活他啊.”
萧慕亦眸色一晦.声色都冷了几分.“你很在意他.”
阿念觉得.若是沒有游牧.她同团团这些年怕是连个荤也不能沾得.不可谓不重要.当下点头道.“是啊.”
萧慕亦最后一丝火星般的光亮噗的熄灭.整个人的气场都冷下來.如同冻了千年的玄冰.整个人透出一股疏离之气.他淡着嗓子冷然道.“你且先同团团回家吧.这里交给我.”
阿念毫不犹豫的拒绝.“这怎么可以.我要守在这里.”
萧慕亦睨了眼团团.团团心领神会的打了个哈欠.萧慕亦道.“团团他困了.”
团团再次打了个哈欠.迷瞪着一双潋滟眼.一副昏昏欲睡模样.
“你放心.明日他定然能够清醒过來.嗯.”他拔高了些音调同她说.
村医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抽着旱烟袋.窗外有风透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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