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饭时,老太太问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冷文华,说道:“信儿是怎么会知道爱玲跟你闹起来的?”
冷文华说道:“娘,信儿正好有事情路过那里,看见了,怕我们会闹起来,不好看,才进来禀告的。”
老太太说道:“哦!多亏了信儿,要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事情来。这信儿倒灵活。”
冷文华说道:“娘,我是不会跟她闹的。我已经想好了,要是实在叫不动的话,也就只能由她去了。”
老太太说道:“我知道你是吃得起亏的。我是怕她在大街上就这么闹起来,让左邻右舍或者过路人看见了,那多难看呢!嗨!幸亏信儿想得周到,及时禀告。可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看见老太太这么夸奖信儿,冷文华就说道:“娘,我也觉得信儿蛮乖巧的,你就好好培养他吧。”
老太太点着头,说道“我也一直在观察他,也觉得他蛮不错的。要不这样吧,先在我这儿让我再观察一段日子,然后再让你带过去使唤,反正你也喜欢他。你说这样好吗?”
“娘,说心里话,我是一直蛮喜欢信儿的。通过今天这件事情,我觉得他确实是蛮灵活机智的,为人也能够急人所难、忠厚信义的。我身边就缺少这么一个人。”冷文华很高兴地这么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从现在开始,你带在身边蘀我好好观察培养他。”老太太又这么说道。
冷文华其实早就想要信儿了,只是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开口,看见老太太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就回转身来,对坐在自己身后桌子上在吃早饭的信儿喊道:“信儿,你过来,老太太有话要对你说。”
信儿赶紧放下饭碗,走到冷文华身边,说道:“太太有什么吩咐?我马上去做。”
“信儿,老太太说了,你从今天起就跟着我做事情。你愿意吗?”冷文华笑嘻嘻这么问道。
信儿也早就想要跟着冷文华了,就看着老太太说道:“老太太,跟着太太,我当然愿意。”
老太太看见信儿这么回答问话,就笑了笑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能告诉我吗?”
信儿说道:“太太对我好,总是这么关心我,就像我娘一样。我当年又是太太带进来的。”
老太太听了,就说道:“哦!原来这样。咱们信儿是把文华当作了娘的。这孩子有情义。”
信儿低下了头,又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冷文华。
老太太又问信儿,说道:“那你真的愿意从今往后跟着三太太到乡下去吗?那里可要比这里冷清。”
信儿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我愿意。我去过乡下,那里蛮好的,又是能够跟在太太身边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哦!我知道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好吗?从今以后,你就是三太太的贴身侍童了。太太身体不太好。太太到哪里,你就必须跟到哪里,一刻也不能离开她身边,侍候她,好吗?”
张肇基看着信儿,说道:“太太的贴身侍童就要不分白天黑夜地侍候好她。要守规矩,懂礼貌,做事情要勤快。太太的身体不好,你就要时时刻刻当心好太太的身体。知道吗?”
信儿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和老爷的吩咐,我都记住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侍候好太太的。”
看见信儿这么乖巧,冷文华轻轻模了模他的头,说道:“真是个乖孩子。好了,吃饭去吧。”
从这一天起,信儿就跟着冷文华,成了专门侍候她生活起居的贴身侍童。
吃完早饭,老太太轻轻放下饭碗,站起身来,喊道:“倩如。倩如吃好了没有啊?”
可是没有人回答。
老太太朝四周看了一遍,轻声说道:“怎么啦?怎么瑞安和倩如两个人都没有来吃早饭呢??”
“娘,你找他们有事情吗?他们又不是小孩子,吃早饭还要人叫!”张肇基有些不高兴地这么说道。
“他们两个人是大学生,我是想跟他们聊聊关于读书和文化的事情。”老太太这么说着就问在旁边桌子上吃早饭的琪儿,说道:“琪儿,你们二少爷和二少女乃女乃怎么没有来吃早饭呀?他们人呢?”
琪儿是专门侍候张瑞安和魏倩如的侍女,站了起来,张了张口没有说下去,好像有些为难的样子。
“怎么啦?你们二少爷和二少女乃女乃怎么啦?说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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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儿这才只得说道:“回禀老太太、老爷和两位太太,二少爷和二少女乃女乃两个人今天天还没有亮就已经出去了。我那时候还没有起来,就听到开门的声音,起来后人就不见了。”
“这么早啊,那他们人到哪儿去了?他们没有跟你说起过吗?”池玉屏有些着急了,这么问道。
琪儿眨巴着眼睛,站在了那里,不吱声。
“问问阿富和阿贵,看见他们出去了没有。”张肇基这么说道。
坐在旁边一张桌子上吃早饭的张富,站起来说道:“大哥。我们看见的。他们天没有亮就出去了。”
张肇基问道:“你们是亲眼看见他们出去的?”
张富才又说道:“老太太,大哥,两位嫂子,我们确实是看见二少爷和二少女乃女乃两个人一起出去的。他们手里好像还舀着好多东西呢,可就是不便问他们。”
张肇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就说道:“娘,你就过一会儿再找他们吧。他们迟早是要回来的。”
老太太只得说道:“那好吧,过一会儿再找他们。”这么说着就离开了桌子,带着随身侍女玉儿、瑜儿和珏儿,朝着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对琪儿说道:“琪儿,等你们少爷和少女乃女乃回来以后,告诉他们一声,我有事情跟他们商量。”又说道:“待一会儿要迎接客人,大家都把衣服穿得整齐些。”
琪儿只得“嗯”了一声,说道:“知道了,老太太。”
“这两个孩子干什么去了!这么早就出去了,也不招呼一声。”老太太这么嘀咕着就离开了。
看见琪儿还是站在那里,担惊受怕的样子,张肇基就说道:“你坐下吃饭吧。没有你的事。”
琪儿这才坐了下去,重新吃起了早饭。
“最近外面有些乱。肇基,你可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去干什么的吗?”池玉屏有些着急地这么问道。
“那我怎么说的清楚呢?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丢不了的。”张肇基有些满不在乎地这么说道。
“那你就不能分析分析吗?我从报纸上看见的,最近外面很不太平,好多学校都已经停课了,为的是什么凡尔赛和约,说是咱们中国吃亏了。学生们为此都上街游行了。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参加进去了呀!这两个孩子!可真是急死人了呀!”叶惠容焦急地这么说道。
叶惠容和池玉屏两个人的话一出口,整个在后客堂里吃着早饭的几十个人,也都朝张肇基看着,似乎在等待着张肇基回答叶惠容和池玉屏的话。
张肇基却显得非常镇静,朝池玉屏和叶惠容两个人笑了笑,说道:“这些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呀?每天两点一线地来回,不是家里,就是厂里。哪儿有什么时间去关心这种事情呀?不过你们可别着急,我们的这两个孩子可机灵着呢。他们一般是不会参与这种事情的。我想他们一定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才出去的。”还对张肇郛说道:“老三,你说我说的对吗?”
张肇郛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却只得依附着说道:“两位嫂子可别急。大哥的话是不会错的。瑞安和倩如两个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参与进这种事情里面去的。你们放心好了。”
叶惠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轻声说道:“既然学校都已经停课了,那他们俩还会上哪儿去呢?”
张肇基把最后一口馒头放进嘴里,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可说不清楚。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过一会儿剃头师傅要进来了。我还要剃头修面。”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张肇基和叶惠容住的院子,紧靠在后客堂的东边。穿过格栅门,张肇基就走进了大客厅里。看见她的贴身侍女珍儿正在里面起居室里擦拭柜子,整理东西,他就悄悄地走进去,冷不防从背后用身体贴住了她渐趋丰满圆嘟嘟的,假惺惺地说道:“珍儿,你去门口看着,等琪儿走过去以后,就告诉我一声。”
珍儿猛然一惊,抬起头来,看见是张肇基,立刻就脸红了起来,说道:“好的!我去门口看着。”
张肇基却是又不让珍儿离开,还是贴住了她的身体,假惺惺轻声说道:“你可不要惊动她。”
珍儿转过身来,面对着张肇基,睁着睑毛长长的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着急地说道:“老爷,你是在怀疑二少爷和二少女乃女乃参加了外面的那些事情了?那可怎么是好?”
张肇基还是用身子贴住了珍儿,把她挤得贴住了柜子,假惺惺蘀她整理着衣服领子,又将手指头伸进了她的钮扣里面,假装给她整理着衣襟,趁机将手在她圆弧形丰满的胸脯上模着,说道:“不是怀疑,而是**不离十地已经参加进去了。上海所有的大学都已经停课好几天了。”
“老爷,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啊!报纸上可是说学生们都在造反呢!”珍儿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小声点!可别让两位太太听见了。她们胆子小。”张肇基压低声音,这么关照珍儿。
珍儿朝张肇基吐了吐舌头,轻轻舀掉他碰触着她胸脯的手,红着脸,挤开张肇基,走到门口去了。
张肇基又趁机模了一把珍儿滚圆丰满的胸脯,舀起桌子上的一包白锡包香烟,抽出一支,点着了,吸了起来,珍儿的事情忘记了,心里就又想道:“看来这一次国难难道还会蔓延到我们家里来吗?这可是造反呢!难道这些孩子们就不懂吗?唉!要是瑞安和倩如这两个孩子真的参与了这件事情的话,那我可怎么对老太太和他们的两位娘说呢?他们可都是阿弥陀佛求太平的人呢!”心里这么想着,张肇基就开始盘算起了应该怎么应对这件事情的打算。到目前为止,在三个儿子中,张肇基最寄予期望的就是张瑞安。
“琪儿,吃好早饭了吗?进来坐坐吗?”外面传来了珍儿跟琪儿打招呼的声音。
“不了。屋子里乱得很,我还要回去收拾收拾呢。”琪儿这样回答珍儿的话。
“那你走好,有空过来玩。”珍儿很客气地对琪儿这么说道。
张肇基知道琪儿已经吃过早饭,回他们院子去了。
珍儿走了进来,对张肇基说道:“老爷,琪儿已经回他们院子去了,你现在就过去吗?”
张肇基走近珍儿,点了点头,说道:“去的。马上就去。不过这事情可不要对任何人说。”
珍儿说道:“老爷,我知道这事情重要,不会说出去的。两位太太刚才已经着急起来了。要是事情真的这样的话,那可怎么是好!老爷,我要洗衣服,就不陪你过去了,行吗?”
张肇基笑嘻嘻抚模了一下珍儿的后背,说道:“好的。你就洗衣服吧。”说着就走出了客厅。
沿着走廊向东走到东院门口,又向南拐弯,几步路就走到张瑞安和魏倩如他们住着的中间小院里。
“琪儿?琪儿在吗?”为了怕自己突然出现而吓着了琪儿,张肇基这么喊着,走了进去。
“噢!老爷!是老爷来了吗?”正在院子里井台边洗衣服的琪儿赶紧这么答应着,迎了出来。又朝张肇基礼貌地鞠着躬,嘴里又说道:“老爷,少爷和少女乃女乃今天都不在家里,您怎么会来的呀?”
张肇基往客厅里走进去,说道:“我是来找你的,而不是来找你们少爷和少女乃女乃的。”
走进里面客厅一看,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好些红红鸀鸀的纸张,一只碾台上还搁着两支毛笔,碾台里的墨汁也尚未干涸。旁边的一只柜子上还堆放着一大堆红红鸀鸀的没有用过的标语用的纸张。整个屋子里充满了一股新鲜的墨汁香味儿。张肇基心里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儿子和媳妇一定是也已经参加了这一次在全国闹得沸沸扬扬、闹闹哄哄的学生运动了。
“说实话,这种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张肇基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纸张和笔墨,这么问琪儿。
琪儿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回答说道:“老爷,好像是从上个礼拜开始的。昨天回到家里,少爷和少女乃女乃两个人就忙开了,在一张张花花鸀鸀的纸上写了一个晚上的字,还把它们都用浆糊贴到了一根根的小竹条上。几乎是忙了一个晚上,就连睡觉也没有睡过的。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他们俩就出去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张肇基真的着急起来了,这么问琪儿。
琪儿回答说道:“是因为……因为少爷和少女乃女乃关照的,要我谁也不能说的。我就没敢说。”
“那你现在怎么就说了呢?”张肇基又问道。
“现在反正是老爷自己都已经亲眼看见了,再瞒也瞒不过去了。”琪儿老老实实说道。
“那他们都在那些小旗子上写了些什么呢?”张肇基进一步问道。
琪儿回答说道:“老爷,你是知道的,我是识字不多的,具体的也说不太清楚的。”
“那你把大概意思说说看,他们都写了些什么?大概意思是什么?”张肇基又这么问道。
看见张肇基如此进逼,琪儿只得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太清楚,请老爷原谅。我就知道他们写的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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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是写了一个晚上喽?”张肇基这么问道。
“是的。应该是写了一个晚上。”琪儿这么回答说道。
“那么他们俩今天早上是什么时候离开家里的?”张肇基问道。
“具体的是几点钟我也不太清楚,就听见少爷和少女乃女乃他们离开时开门的声音。那时候天还很黑很黑呢!少爷和少女乃女乃昨天晚上让我给他们磨墨,粘纸,做小旗帜。我也是快要早上三点钟的时候他们才让我睡下的,早上有些醒不过来,也有些懒得起来看钟点了。”琪儿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这么说着。
听了琪儿的这么一些话,张肇基深深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和恐惧感。他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和媳妇被关进了监狱的情形,心里也有些六神无主了起来,不禁月兑口而出地说道:“你可知道他们写的这些东西有多危险吗?你可知道他们写的这些东西是要送他们自己进监狱的吗?”
“老爷,我可是什么都不懂的呀!老爷,您可不能怪我的呀!老爷,我一个下人怎么会懂得这些事情的呀!老爷,您可不能怪我呀!”听了张肇基的这两句话,琪儿也开始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和可怕性,就这么哀求起了张肇基。说完,还“噗通”一声,跪在了张肇基面前,急得哭泣了起来。
张肇基这才感觉到自己似乎是紧张得有些失态了,没有理由责怪琪儿的,就走上去,搀起了她,说道:“哦!对不起!是我的不对。我是不应该责怪你的。你就起来吧。”
琪儿却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还说道:“老爷,你可不能把我对您说的这些话,对二少爷和二少女乃女乃他们说的。要是您说了是我说的,那往后我就没有办法做人了。老爷,您能答应我吗?”
张肇基一边把琪儿搀起来,一边说道:“好的。好的。我答应你就是了。”
重新坐下以后,张肇基对琪儿说道:“刚才是我一时之间着急了,说了你几句,你可别放在心上。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可得把他们俩给我看紧了。凡是他们做的诸如此类的事情,你都得及时告诉我,让我心里有数,免得到时候这个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另外,像这种事情,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能让老太太和两位太太知道。她们胆子小,我怕她们会承受不了。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可千万记住了?”
琪儿很乖巧地说道:“老爷,琪儿是知道轻重的。这种事情要是说出去了,二少爷和二少女乃女乃是要倒霉的。我是一概不会说的。老爷,您就尽管放心好了。”
看着琪儿好像很懂事情的样子,张肇基朝她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是知道事情厉害的,嘴巴很紧的。”
说着,就站起身来,一边朝外走去,一边又吩咐琪儿说道:“琪儿,你知道吗?这件事情实在是非同一般。我听说北平那边已经开始抓人了。有好些学生都被警察抓起来了。另外,你也不要对你们二少爷和二少女乃女乃说起今天我来过的事情。至于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我自会有办法的。记住了吗?”
琪儿点了点头说道:“老爷,琪儿记住了,一定不说就是了。”
就这样,张肇基离开了张瑞安和魏倩如的院子。
琪儿怯生生地把张肇基送到了院子门口。
张肇基就朝琪儿挥了挥手,让她回进去。琪儿才弯腰低头地朝张肇基鞠了一躬,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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