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枯与荣 第五十五回掐算日期老太太期望静宜

作者 : 剪灯夜话

做完早课,朝还在念经的叶惠容看了一眼,老太太就走出佛堂,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刚走进起居室,就看见张瑞康和叶静宜的侍女琬儿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个礼,悄悄走到她的身边,把一块雪白雪白的绸手帕递到了她的手里,轻声说道:“老太太,这是三少女乃女乃要我交给你的。”

老太太接过手帕,打开一看,只看见上面留着一大滩血红血红的血迹,就说道:“静宜这孩子,怎么还知道这老一套的规矩!好了,我知道了。你去舀给西房里太太看吧,然后还给你们三少女乃女乃,叫她自己藏好了。另外,从现在开始你一个人要侍候两个人了,可得要尽心些,有什么事情就尽快跟我说。”

琬儿行着礼,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过了不多一会儿,池玉屏走了进来,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后,轻声说道:“娘,静宜这孩子可真是蛮懂规矩的,还把那东西给我看了。你说她规矩不规矩呀?”

老太太笑了笑说道:“按照老派的说法,我们女人一辈子最值钱的就是这东西了。你、惠容、文英、文华、爱玲、玉珍、倩如和静宜,都是很规矩的人。这也是我们张家的福气。”

叶惠容念完经走进来,听了老太太的话,轻声问道:“娘,这一大清早的,你们在说谁又不规矩了?”

池玉屏赶紧站起身子,给叶惠容让着座,把叶静宜要琬儿舀绸手帕给她们看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道:“姐姐,刚才娘正好在说,我们都是很规矩的人。这是张家的福气。”

叶惠容听了,轻声说道:“这么大的一个家规矩还是要有的。真希望他们能够早日生个孩子。”

老太太朝叶惠容明显红肿的眼睛看了看,说道:“你们别急,照我看来,这一回是不会再失望了。玉珍不能怀上孩子,是因为瑞福身体不好。倩如没有怀上孩子,是因为忙着读书。我的宝贝静宜可是没有这些事情的。我们就等着吧。早则中秋前后,晚则新年前后,她就会给我们一个音讯的。”

池玉屏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叶惠容,说道:“姐姐,其实我这心里比你还急呢!可是光着急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这个理由,那个原因的,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但愿这一次静宜能够像娘估计的那样,迟早给我们一个音讯。这样的话,我的这一颗心也总算是有了着落了。”

看着叶惠容和池玉屏两个人好像都有些着急的样子,老太太就说道:“你们俩这是怎么啦?我又没有说你们。你们着急什么呀?我可得要提醒你们,千万不要在静宜面前提起生孩子的事情,不能让她加重心理负担。生孩子的事情,越是担心就越是生不出来。得要让她安安心心、自由自在地过日子,这样才会怀孕顺当。你看她是个多乖的孩子。我又没有说过要看这种东西,可是她就是懂道理、懂规矩,自己让琬儿舀来了。这说明她知道作为一个女人的责任。这样的孩子循规蹈矩,我就是喜欢。”

叶惠容慢悠悠说道:“想来静宜是不会辜负我们希望的。那时候,我嫂子先是不生,后来把绒绣领养回来以后,接连就生养了好几个。就是因为这样,年龄大了,嫂子的身体才垮了,结果去世得早。”

张肇泰走进来,向老太太和叶惠容、池玉屏问了安,站在一边,说道:“娘,嫂子,今天早上是三鲜馄饨和生煎馒头,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过去吃了。亲戚们也都已经派人去请了。”

老太太听了,就站起身来,说道:“走!我们一起去吃三鲜馄饨,可不能让亲戚们等我们。”

看着叶惠容和池玉屏扶着老太太,朝外走了,张肇泰就加快脚步在头里先走了。

玉儿、瑜儿和珏儿也都跟在老太太、叶惠容和池玉屏的身后,一起朝外走去。

朝外走着,老太太别过脸来,看了看叶惠容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轻悠悠说道:“你要放宽心。你是娘亲自娶进来的,娘绝不会亏待你。过几天,我一定要他给你一个说法。”

池玉屏也是看了看叶惠容的脸,叹着气,轻声说道:“唉!这个小东西,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叶惠容却低着头不说话。昨天晚上在后花园那幽暗僻静的角落里,被张瑞诚抱着苦劝了好几个小时。张瑞诚的温情呵护、轻声细语,熨贴着她的心。而张瑞诚越是这样,叶惠容就哭得越伤心。

走到后客堂门口,看见亲戚们都在朝后客堂走过来,还互相打着招呼。老太太就打着招呼,说道:“昨天晚上闹新房一定闹到了很晚吧!我可是有些累了,不能奉陪你们了。”

蔡淑英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说道:“真有些累。我是既跳舞,又闹新房,后来又半夜三更搓麻将,到了下半夜头遍鸡叫的时候才上床睡了一会儿。”这么说着就朝站在客厅门口的张肇基瞟了一眼。

魏玉如看了看蔡淑英的脸,说道:“嫂子,你的脸色好像有些苍白,又有些倦态,是睡得少了。”

张肇基走过来,也是打着哈欠,跟老太太说道:“娘,你起得早啊!”

老太太分别看了看张肇基和蔡淑英的脸,又瞄了一下叶惠容,心里更加清楚了,只得搭讪着说道:“我也觉得有些累。吃过了三鲜馄饨,就去吸两口,提提神。淑英,你要吸吗?我那里还有一根烟枪,是新的,没有用过的。要是想吸的话,吃过了早饭,就到我那儿去,吸一口,就不累了。”

蔡淑英说道:“再说吧,现在主要是吃三鲜馄饨。这可是你们这里的特色。我喜欢吃的东西。”

叶静宜和张瑞康两个人走过来,笑嘻嘻跟亲戚们打着招呼。叶静宜就搀住了老太太的手,笑嘻嘻说道:“女乃女乃,来!我来搀你进去。听说早上是吃三鲜馄饨,可是我喜欢的。”

老太太一看是叶静宜,就捏住了她的手,乐呵呵地笑着说道:“你们大家看呢!我现在又多了一个孝顺我的人了。我的福气可真好啊!”

恰好又是张瑞安和魏倩如两个人走过来吃早饭。看见老太太正高兴着,魏倩如也就赶紧走了上来,跟叶静宜一起把老太太扶进了后客堂里。

老太太这一下可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了,乐呵得像个小孩子似的,自己故意不用力气,让他们几个人拥护着她的身体,走到了桌子边上。

张肇基赶紧走在前头,给老太太挪了挪凳子,说道:“娘,你坐!”

老太太更是乐呵了起来,高兴地说道:“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妇都侍候我吃早饭。真高兴。”

后客堂里的气氛又是热闹了起来。

吃早饭,不是正席,大家也就坐的比较随便。等到大家都落了座,老太太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客气地说道:“早饭就简单了些,主要是三鲜馄饨和生煎馒头,还准备了几样小菜,大家随意吃吧。要喝酒的话也可以,旁边桌子上都有的,自己开瓶就是了。”

池玉明接话说道:“娘,我今天不喝酒了,昨天晚上喝到了后半夜三点多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下去。姐夫还要跟我划拳,差一点儿被姐夫灌醉,早上起来还觉得头疼!”

老太太看了看池玉明,笑嘻嘻说道:“亏你还说得出来!昨天是什么日子啊?是你的外甥瑞康娶媳妇,而且娶的是静宜。你这做舅舅的不喝醉酒谁喝醉酒呀?你们大家说说看我说得对不对呀?我看不行,今天你还得喝,一定要喝醉了才行。”又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张肇基说道:“阿含,我看你昨天没有把你的小舅子照顾好了。要不然的话,他怎么现在还清醒着呢?应该是躺在床上还在睡觉那才对了!”

听了老太太的话,大家又是开怀大笑了起来。

张肇基也果然走到边上,从桌子上舀了两瓶状元红酒,一瓶舀在自己手里,一瓶放到池玉明面前的桌子上,说道:“来吧!小舅子,老太太说我没有照顾好你,那我现在再照顾照顾你。”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池玉明居然就站起身来,跑到了叶惠容和池玉屏的身边,哀求苦恼地说道:“两位姐姐,你们快救救我吧!这么早就要我喝酒,我怎么受得了哇!”

大家看着池玉明一付小孩子的样子,跟叶惠容和池玉屏这么嗲,就更是开怀大笑了起来。

老太太就更是高兴得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张肇基却还是舀着酒瓶不依不饶地跟过去,说道:“平时我总得让你三分,就因为你是我的小舅子。姐夫照顾小舅子是应该的。今天就不同了。这可是老太太关照的事情,不管早晚我都得要把它做好了。那就请小舅子配合配合吧!”说完,就把酒瓶硬是塞进了池玉明的手里。

池玉明就更是着急了来,搂住了叶惠容和池玉屏两个人的肩膀,哀求着说道:“两位姐姐,你们就帮帮我吧!我可是吃不消姐夫这么闹得呀!又要喝酒,谁受得了呀?”

池玉屏早就已经笑得用手捂着了脸,只有叶惠容一边勉强微微笑着,一边提醒池玉明说道:“谁叫你平时不听话总是要惹人的呀!现在来求我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呀!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听懂了吗?”

听了叶惠容的话,池玉明固然舀了酒瓶,逃到老太太的身边,哀求着说道:“娘,解铃还须系铃人,儿子在这里求你了,你老人家就开恩吧。收回成命,放儿子一马,叫姐夫不要闹了!”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地说道:“傻孩子!你姐夫是在跟你开玩笑

,无非就是要起哄起哄,热闹热闹罢了。你怎么就急成这样了呢?”说完就从池玉明的手里接过酒瓶,放到了桌子上,朝张肇基挥了挥手。又对池玉明说道:“不过你可得要答应我,这几天你可得要带头热闹热闹的。你可是舅舅。”

池玉明连声答应说道:“娘,我知道了。我是舅舅,我一定会带头热闹的。”

看见池玉明这么听老太太的话,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大家就又笑了起来。

杨文洲听了这些话,问叶静宜说道:“姐姐,舅舅的地位为什么这么重要呀?老太太现在要求玉明舅舅多热闹热闹。我昨天刚到家里,嫂子就告诉我说按照规矩是要我背你上轿的。”

叶静宜用调羹把一只馄饨咬了半只,把另外半只喂进杨文洲嘴里,说道:“舅舅因为是代表娘家的。”

魏玉如看见叶静宜这么喂着给杨文洲吃馄饨,就说道:“静宜,你到底是娘还是姐姐呀?文洲不小了!”

叶静宜笑了笑说道:“他呀从小就是跟着我的。不喂给他吃,他是不肯好好吃饭的。习惯了。”

叶惠容看了,轻声说道:“这还不稀奇。这姐弟两个人吃鸡。静宜剥了鸡皮自己吃,鸡肉给文洲吃的。”

池玉屏笑了笑说道:“我也看见过的。吃油爆虾,静宜剥了壳自己吃,让文洲吃虾肉。”

徐蕙馨笑嘻嘻说道:“要不老太太怎么会在瑞康和静宜的院子里特意给文洲准备房间呢!”

正在大家议论着叶静宜和杨文洲的事情,张贵跑了进来,禀告说道:“老太太、老爷、太太,杨家姨妈、大少爷、大少女乃女乃、二少爷,还有英玉,他们来了。哥哥正在领他们进来!”

一听到“二少爷”这个称呼,叶惠容“呼”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看着张贵,问道:“阿贵,你说什么?二少爷?杏林二少爷也来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张贵恭恭敬敬地站着,回答说道:“太太,千真万确,是真的,确实是杏林二少爷也来了。”

叶静宜、叶静宛、杨文珮、杨文瑶和杨文洲听了,五个人即刻站了起来,急匆匆朝着外面走去。

到了走廊里面朝着庭院里一看,果然看见叶杏林在徐蕙兰和英玉的搀扶下,正在慢慢吞吞地走进来。

叶静宜立刻惊喊了一声:“二哥……!”

五个人飞一般地奔了过去,拥抱住了叶杏林痛哭了起来。

看见叶惠容走过来了,叶杏林就轻轻推开了他们几个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叶惠容赶紧走上去,扶住了叶杏林,流着眼泪,轻声说道:“杏林,你太狠心了,几年了,连封信也没有!你难道连姑妈也不要了吗?”可究竟还是蹲下去,搂住叶杏林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叶惠容忽然觉得叶杏林的身上很烫很烫,就抬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一试,回头看着徐蕙兰,问道:“蕙兰,他这是怎么啦?他身上怎么这么烫手呀?是不是病了呀?”

徐蕙兰抽泣着说道:“姑妈,他是病了,昨晚半夜里一回家就晕倒了,发着高烧,还吐了血。”

早已赶过来的张肇基一听此话,立刻指着张瑞诚、张瑞信和从儿、容儿等几个年龄较大的侍童,说道:“快!你们几个快把杏林少爷抬到太太院子的客房里去。小心点!慢一点!可别摔着了他!”

张瑞诚连忙背起叶杏林,张瑞信和侍童们护卫着,把叶杏林背到了叶惠容院子的客房里。

把叶杏林放到了床上,张瑞诚他们立即就退了出去。

叶惠容一边让叶杏林靠在床上,一边模着叶杏林的额头、肩膀和手臂,说道:“怎么会这么瘦呢?”

徐蕙兰站在边上,说道:“他自己说的,回来前在那边就已经开始感冒发烧了,一路上就没退过烧!”

“既然病了为什么不看病呢?为什么不多穿些衣服呢?”叶惠容坐在床边,看着叶杏林这么说道。

徐蕙兰在边上轻悠悠说道:“他为了要给我买一套医用仪器,身边钱不够,结果就把身上穿的衣服全卖了,就剩下了一套内衣衬衫和一套西装穿着回家的。那边的冬天多冷啊!他可是全然不顾了。”

叶惠容听了,说道:“缺钱用为什么不写信回家呢?何苦这样对待自己呀?你走的时候,我不是告诉你的吗?经常给家里写信,尤其是没钱的时候就问家里要。你为什么要骨气这样硬呀?”一边说着,还一边像个慈爱的母亲,在叶杏林的身上东模西模的。

徐蕙兰也在一边轻轻嘟哝着说道:“我也说他傻,傻到底了!就为了要给我买那一套医用仪器!”

谁知想,叶杏园这时候偏偏又是在边上说道:“我看他不是傻,而是犯不着!”

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叶惠容立即站起身来,怒容满面地指着叶杏园,说道:“这世界上就你聪明?就你能干?就你了不起?你只要能及到你弟弟一半,你就有出息了。你以为你能呀?能在哪儿呀?你倒是说出来给我听听。你是把医生做好了,还是把家庭搞好了,还是把自己的女人安抚好了?你倒说给我听听呀!当初还不就是因为那么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你就居然动手打了自己的亲弟弟了,把他一个耳光、一拳地打出家门了!你这是有能耐吗?哥哥是这么做的吗?”

叶惠容发火了,又是说起了这件事情,叶杏园赶紧跪了下去。

徐蕙兰、叶静宜、叶静宛、杨文珮、杨文瑶、杨文洲和英玉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叶惠容却还在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自己不懂得怎么疼爱自己的女人,又偏偏不允许别人疼爱她。你为什么这么自私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你还要明哲保身,借口说什么‘女人要爱惜男人的身体,不能缠住男人不放。男人不能贪色,要惜精如命’。你这是什么逻辑?为什么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思忖思忖,想想明白。蕙兰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要相貌有相貌,要学问有学问,要能力有能力。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你却如此不知爱惜,还要冷落人家,侮辱人家。那你还能阻止得了他们俩好吗?蕙兰当初就是我首先看中的,然后才跟你们爸爸妈妈商量好了,千方百计去说服了他们徐家的长辈大人后才说下了这一门亲事的。你们谁也不允许冷落她!绝对不允许!谁要是冷落她,不爱惜她,不尊重她,也就是不尊重我。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把她娶到了手,可偏偏就是不爱惜,不尊重。杏园,你真是太不知好歹了!乌鸦和凤凰都分不清楚!这几年这个家里这么乱,根由就在这件事情上面,根子就在你身上。你逃月兑不了责任!为了你们的夫妻关系,我不知道背地里劝了你多少次,对你说了多少做人的道理,可是你就是不明白我的苦衷,居然连一个家也维持不了。你还能算是一个男人吗?还能算是一家之主吗?你这么做对得起你们死去的爷爷女乃女乃爸爸妈妈吗?”说到这里,叶惠容也嘤嘤地哭了起来。

看见叶惠容哭了,张肇基就在边上劝着说道:“好了!别发火了。幸亏杏林回来了,只不过是病了。一家人还是团圆了。要不还真叫人有些不放心。”

突然间,叶惠容止住了眼泪,看着杨文氏,用从未有过的语气,掷地有声地说道:“姨妈,杏林回家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到齐了。这几年有好些事情我也已经看明白了,有些事情也应该要有个决断了。这一次静宜三朝回门的时候,我跟着一起过去。这个家应该要整治整治了,应该要有个上下之序、主仆之分了。对有些事情的是非功过也应该要有个说法了。”

杨文氏也是淌着眼泪,轻声说道:“对!姑妈,我同意。这个家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

叶杏园吓得趴在地上,磕头捣蒜般地说道:“姑妈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一切都听你的。”

徐蕙兰看着叶惠容眼泡虚肿的脸,轻声说道:“姑妈,你自己的身体要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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