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枯与荣 第六十五回思念小翠叶惠容夙夜难眠

作者 : 剪灯夜话

叶惠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屋子曾经是她的闺房。

叶惠容开始学走路以后,家里专门给她找了一个陪伴照顾她的侍女。这个侍女的名字叫小翠,年龄比叶惠容大了几岁。叶惠容开始读书了,小翠就每天来回学校,接送她上学读书。

侍女小翠的卧房就是现在叶惠容每次回叶家老宅时,她让张瑞诚全程护送照顾陪伴她而特地为他安排的那间客房。张瑞诚现在睡着的那张床就是小翠当年睡觉的床。房里的陈设一点儿也没有变。

刚上初中的时候,一天晚上,小翠走进叶惠容房里,静悄悄地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做作业。

叶惠容自从读书以后,小翠每天都是这样陪伴着叶惠容把作业做完。

叶惠容做完作业,笑嘻嘻看了看小翠,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按照以往的规律,叶惠容这么说了,小翠总会笑嘻嘻站起来,说道:“小姐,我侍候你睡下以后再去睡觉。”而今天,她却没有站起来,而是愣愣地看着叶惠容。

叶惠容就笑嘻嘻看着小翠,问道:“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是吗?那就说好了。”

小翠这才看着叶惠容,轻声说道:“小姐,我要回去了。”

叶惠容笑嘻嘻说道:“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

小翠愣愣地看着叶惠容,又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小姐,对不起!我这一次回去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叶惠容就问道:“为什么不回来了?难道我们这里不好吗?还是谁欺负你了?”

小翠轻悠悠说道:“小姐,不是的。你们对我很好。你小姐更是跟我相处得像姐妹。我也不想离开这里,可是我爸爸妈妈来信说,要我回去完婚了。”

“啊!”叶惠容惊讶了一下,又说道:“为什么不能嫁在这里?靠的近,我们俩也可以保持来往。”

小翠低着头,轻声说道:“小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背不得。三从四德,可要遵守。再说他是我表哥,算起来是我表舅家的儿子,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订了亲了。”

叶惠容这才明白了,笑嘻嘻轻悠悠说道:“你们原来是订的女圭女圭亲。这可是蛮好的青梅竹马的婚姻。”

小翠看了看叶惠容,羞赧地红起了脸,轻声说道:“是的。我们是表兄妹。我每次回去,他总要来看我,还把我带到他们家里去。我每次回来,她总要送我到船码头,看不见我了,才离开。”

叶惠容笑嘻嘻轻声说道:“看来他是很喜欢你的。可是这么一来,我们俩却要分开了。”

小翠点了点头,低着头,不说话了。

叶惠容的母亲走进来,说道:“惠容,小翠走了以后,要不要再请一个人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娘是想免得你到时候会感到孤单冷清。”

叶惠容这才感觉到了小翠对于她的重要性,愣愣地朝着小翠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娘,不用了。如此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能到哪儿去找啊!终究还是分手。”说着,两行眼泪就慢慢淌了下来。

看见叶惠容哭了,小翠也是流起了眼泪。

叶惠容的母亲看见她们俩都哭了,就说道:“我们是早就知道了,就怕你会伤心,难以分手,所以就瞒到了今天。结果还是这样了。”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

哭了一会儿,叶惠容轻声问道:“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小翠止住眼泪,轻声说道:“明天一早就动身。坐船走。路途远,到家里也要晚上了。”

“为什么这么急?为什么要瞒着我?”叶惠容这么问道。

小翠说道:“小姐,是我要求太太这么做的,免得影响你读书。”

叶惠容整理好书包,站起身来,说道:“我们睡觉。我们今天晚上睡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当天晚上,叶惠容和小翠两个人就睡在这一张拔步床的一个被窝里,说了好多好多话。

鸡叫了一遍又一遍,她们俩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叶惠容亲手给小翠精心梳妆打扮了一下,又把她积攒下来的所有的零用钱全部放在了她最喜欢的一件骆驼绒的夹袄里,打在包袱里,送给了小翠。

吃过早饭,小翠要走了,叶惠容哭得站也站不起来了。小翠也是抱住了她“小姐……小姐……”地叫着,哭个不停。

看见她们两个人感情如此之深,叶惠容的爷爷就说道:“你们都别哭了。我看还是这样吧。你们两个人就此认了姐妹。小翠从此也可以常来常往。惠容也可以时常到她那里去走动走动。”

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两个人当场就跪在了地上,认了姐妹,又搂抱着哭了一会儿。

叶惠容的女乃女乃和母亲分别扶起了她们俩。

全家人一起把小翠送到了船码头。

随着船老大一声“起锚……”的吆喝声,船就要离开码头了,叶惠容却不肯下船,站在船舱门口,抱着小翠,哭得更厉害了。眼泪止不住地一串一串地挂下来。

好不容易经了劝说,小翠又答应今后经常回来看望叶惠容,叶惠容才离开了船。

缆绳解开了,船工们用篙子抵着船码头。船终于慢慢驶离了。

小翠站在船头上,忍着眼泪,安慰叶惠容说道:“小姐,回去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不是说过的吗?《红楼梦》里那么多的至亲姐妹都免不了到时候各奔东西。小姐,保重!回去吧。”

叶惠容却是笔挺地站在码头上,举着手,也不说话,跟小翠告着别,眼泪却是泉涌般流下来。

小翠也还是站在船头上,忍着眼泪,挥着手,大声安慰叶惠容说道:“小姐,回去吧!保重身体。四季衣服我都已经给你重新整理过了。你箱柜里的香囊我都已经换过了。这些事情你今后只能自己做了。小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至亲姐妹也要分手。小姐,保重!回去吧。”

在小翠一声声催人泪下的告别声中,船工们有的撑着篙子,将船驶离码头,有的“叽嘎吱……叽嘎吱……”的摇着橹桨,把船越行越远。

叶惠容却像钉子一般笔挺地站在码头上,挥着手。泪水溅湿了她的衣襟。

小翠跑到船尾,挥动着手,一声连一声喊着:“小姐保重!回去吧!小姐保重!回去吧……”

叶惠容却还是像钉子一般笔挺地站在码头上,朝小翠挥着手。那止不住的泪水湿透了她的衣襟。

船越行越远,越行越远,看不见了,叶惠容却还是那么直挺挺地站着,挥着手,流着眼泪。

叶惠容的嫂子文秀兰走过去,轻声说道:“妹妹,我们回家吧。船已经看不见了。”

叶惠容的母亲叶蔡氏走上去轻轻拉了叶惠容一下,说道:“乖女儿!我们回家吧。”

却是没有想到,叶惠容身子一歪,倒了下来。

文秀兰赶紧抱住叶惠容,焦急地喊道:“妹妹,你怎么啦?妹妹,你怎么啦……”

叶惠容的爸爸和哥哥刚走到码头石阶的半中间,听到喊叫声,赶紧回头走过来,只看见叶惠容脸色煞白,言语不省,就赶紧给她点了人中,才使她缓缓地回过气来。

小翠回家,叶惠容大病了一场。全家人也就更是知道叶惠容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半个多月后,小翠来了一封信,说她已经结婚出嫁了,夫家对她还好,要叶惠容和全家人放心。

此后,小翠来过几次,还告诉叶惠容,她把她悄悄送给她的钱,在镇上开了一爿杂货店,生活倒还安定,可是都是小住了几天就走了。生了孩子以后,小翠抱着孩子和她的夫君一起也来过。叶惠容也跟着他们一起去过一次,住了几天,又资助了小翠一些钱,让他们扩大了店面。叶惠容出嫁的时候,小翠一家人也来了。此后由于各自都有了家庭,很少来往,只是保持着信件来往。最近几年信件也少了。

初中毕业后,叶惠容就不想读书了,想要跟着爷爷和爸爸学医,将来做个女郎中,悬壶济世。当她把自己的想法跟爷爷说出来时,爷爷笑嘻嘻看着她,说道:“你是一个有志向的人,事业不应该在家里。”

女乃女乃却说道:“你要学医继承祖业?可是女大不中留呀!这可怎么办?有好几家人家上门提亲,都是蛮好的殷实人家,你却都不答应,难道就是为的这个?”

叶惠容却没有回答女乃女乃的话,对爷爷说道:“爷爷,我可没有什么志向。我就想要学医,悬壶济世,普济众生,将来也可以靠自己吃饭。”叶惠容自小特别听爷爷的话,又有自己的**主张。

爷爷“嘿嘿”笑了笑,说道:“继承祖业女孩子不合适。女孩子应该嫁人,另外开创自己的事业。”

叶惠容轻悠悠说道:“爷爷,为什么女孩子不合适?女孩子也是人呀!”

女乃女乃说道:“这道理你也不懂?女孩子到时候是要嫁人的。家传祖业不外传。”

叶惠容听了就无语了。家传祖业不外传的道理她懂。

过了一段日子,叶惠容正在庭院里侍弄药材。一个佣人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小姐,好像又有人来提亲了。这一回好像是老家在这里,又在护塘街那边开店的张家的太太。”

叶惠容听了,心里一惊,想道:“怎么会是她来提亲?为谁家提亲?”嘴上却是说道:“随他们去。”

回到房里,究竟有些七上八下,叶惠容就悄悄来到前客堂隔壁的一间屋子里,隔着格栅门听了起来。

只听得家里人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前客堂。

寒暄一番,坐定后,听得爷爷说道:“张太太,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喝茶。”

只听得沈素珍很有礼貌地说道:“前辈,不客气。您请用茶。”

女乃女乃在一边说道:“张太太有什么话就说好了,都是自己人,互相了解的,不要紧的。”

只听得沈素珍笑嘻嘻说道:“你们是我的长辈。叶家又是世代行医的殷实之家。我今天冒昧登门拜访是想要求你们一件事情。我说出来了,请各位可不要取笑。成给我一个说法,不成也给我一个说法。”

爷爷接话说道:“这话从何说起?张家太太可是我最钦佩的一个人。一个女人家守贞守节几十年,风餐露宿、含辛茹苦养大了四个儿子,而且一个个都是长得像模像样的。有话请说,但说无妨。”

沈素珍笑嘻嘻说道:“前辈真不愧是世代行医、悬壶济世的仁义之人,说话干脆,直爽。我来前可是思想斗争了好几天。不过不是好人家,我还不会轻易开口提这一件事情。”

爷爷又说道:“张家太太,说话请不要有顾虑。只要我有的,做得到的,定当考虑。”

沈素珍这才不亢不卑、直言不讳地说道:“前辈,我想跟你们家结秦晋之好。你可愿意?”

爷爷听了,“哦”了一声,问道:“张家太太看中我们惠容了?请问是你们家哪一位公子?”

沈素珍笑了笑说道:“长辈,我想请你允许把你们家惠容小姐许配给我的大儿子张肇基。不知可否?”

爷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放下茶杯,“嘿嘿”笑了笑说道:“张家太太,我听说你的大公子张肇基可是在洋学堂里足足读了十年书,一口流利的英文说得呱呱叫,现在又进了船厂跟着英国老板学生意。这可是鲤鱼跳了龙门喽?锦绣前程,不可估量啊!这样的才俊可是凤毛麟角啊!我们家惠容虽说是初中毕业,也只不过就是识得几个字而已,与之相比可是矮了一大截了。难道你就愿意?”

沈素珍站起身来,很有礼貌地朝叶惠容的爷爷鞠了一躬,说道:“前辈,你们叶家可是远近闻名的殷实之家。我们有些什么呢?只不过几间茅草屋子遮风挡雨罢了。若能答应,那可是高攀了。”

爷爷说道:“非也!非也!张家太太,做人要是仅仅看到鼻子底下那么一点点儿东西,那可是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了!当今中国自从公车上书以来,举国上下兴办洋务,当下正搞得轰轰烈烈。贵公子洋学堂里读了十年书,现在又在洋人办的船厂里做工,可谓正当其时。论前程,你们张家将来必定不在我们叶家之下。你张家太太又是一个非凡之人,经纬有方,吃得起苦,担当得起事情。我听说你开的那几爿店铺也是生意兴隆,前景看好。你们母子俩同心合力,将来可要红遍半边天了!”

沈素珍看见叶惠容的爷爷对他们家里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心里也就有些底了,谦虚地说道:“前辈,您这是夸奖了!我儿子也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在船厂里跟着英国老板学生意,不足挂齿!至于我开那么几爿小店,只不过是养家糊口而已。要想支撑起一个像模像样的家,任重道远,来日苦多。”

爷爷说道:“张家太太,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有着四个儿子。这可是无价之宝啊!你的还有三个公子,要是到时候都能够像你的大公子一样,跟你同心协力,发奋图强,那这方圆几十里地以内,还有哪一家人家能够跟你们张家相比?张家太太,你们张家辉煌的时期还没有到呢!”

沈素珍看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叶家又没有回绝的意思,就笑嘻嘻站起身来,说道:“前辈,这事情请你们务必考虑。你们家惠容小姐自小就是我看中的。容貌端庄,知书达理,我实在喜欢。”

看见沈素珍告辞了,叶惠容的爷爷、女乃女乃、爸爸、妈妈、哥哥和嫂子,就把她一路送到院子大门口。叶惠容的爷爷又抱拳鞠躬跟沈素珍告别,说道:“张家太太,恕不远送。三天之内必给答复。”

沈素珍也就笑嘻嘻规规矩矩地还着礼告辞了。

回到里面前客堂,看见叶惠容已经坐在那里,叶惠容的爷爷就说道:“惠容,你的好运道来了。张家太太亲自上门提亲,想要娶你给她大儿子做媳妇。这个人可是轻易不低头的。他大儿子可是在洋学堂里读了十年书,一口英文说得流利极了,现在又在英国人办的船厂里跟着英国老板学生意。我听说已经当了什么头脑了,看来将来势必前程远大。你可要好好考虑。机不可失,时不我待。”说着,就朝里走进去。

叶惠容赶紧走上去,拉住爷爷的手,轻悠悠说道:“爷爷,我还没有说话呢!你怎么就走了呀!”

爷爷只得回转身来,重新坐了下来。

叶惠容的女乃女乃说道:“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一个儿子三个侄子,硬是被她一个人拉扯大了。”

爷爷说道:“岂止不简单!我看她简直是人中之凤。我行医一辈子,走东走西,方圆上百里地之内,从未听说过有这么能干的女人。你看她眼光多好,找好了市头,弃了船,开了店,硬是在护塘街那边站稳脚跟了。家里农工商全了。虽说眼下还是比较艰苦,不过你们看好了,张家将来肯定不比我们差。”

叶惠容的母亲也说道:“她的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一个人硬是养活了四个孩子。真不简单!”

叶惠容的嫂子文秀兰说道:“护塘街那边我去过的,是有几间草房子。惠容嫁过去可是要吃苦的。”

叶惠容的爷爷却说道:“吃些苦不要紧,可以锻炼孩子。创家立业,先苦后甜。这日子才过得踏实。跟着张家太太这么一个人做媳妇,肯定能够从她那里学到好些怎么持家立业,发奋图强的本事。嫁女儿就是要嫁给像她这样的人做媳妇,吃苦锻炼,将来不会吃亏。”

听到这里,叶惠容就站起身来,朝里走了进去。

叶惠容的母亲问道:“惠容,你还没有说话呢!怎么就走了。”

叶惠容红着脸,轻悠悠说道:“娘,我听爷爷的,吃苦锻炼,另外开创自己的事业。”

爷爷笑嘻嘻看着叶惠容,说道:“好!有志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爷爷支持你。”

叶惠容朝爷爷浅浅笑了笑,走进去。

沈素珍亲自上门说亲以后,叶惠容的爷爷跟家里人商量好了,就请人回复了老太太六个字:“此事可以考虑”,又带过去了叶惠容的生辰八字。

老太太当即就亲自用红纸写下了张肇基的生辰年庚,让去的人带了回来。

叶惠容的爷爷和女乃女乃就亲自舀了张肇基和叶惠容两个人的生辰年庚,去请人合了八字。合八字的先生看了两个人的年庚,当即就说道:“极好的婚配!男大三黄金堆成山,姑娘一世不用愁吃穿。”

回到家里,叶惠容的爷爷和女乃女乃当即就请人把合的八字送到了张家。

老太太看了,舀出了他们请人合的叶惠容的年庚八字,笑嘻嘻说道:“我知道这叶家老人向来做事情规规矩矩、有板有眼。我们合的八字,跟他们合的八字一样。两个人的八字是相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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