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太太和玉儿、瑜儿、珍儿离去的身影,还在吃饭的人都有些惊呆了——这种把人关在柴间里闭门思过的惩罚在张家大院里可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叶惠容和池玉屏两个人也是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有些莫名惊诧了。
就在此时,跟张肇泰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张肇础,突然“啪……”地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瞪圆了眼睛,怒目相向地看着张肇泰,厉声问道:“老四,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呀?是对得起咱们死去的爹娘,还是对得起辛辛苦苦把我们抚养大的老太太?你怎么这么浑呢?”
张肇泰吓得赶紧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站在了张肇础面前,哆嗦着说着:“哥……二……二哥……我……我可……我可也是……也是……无奈……啊……!”
只听得张肇础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你到底是做人还是做狗!”接着听得很响亮的“啪……”的一声,张肇础挥手重重搧了张肇泰一个耳光,直打得他一个趔趄,“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啊……噢……!”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惊恐得喊叫了起来。
张肇础还想要冲过去继续动手打张肇泰的时候,张富和张贵兄弟俩赶紧冲了过来,使劲按住了张肇础,说道:“二哥,你就饶他这一回吧!二哥,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二哥,饶了他吧!”
张肇础却是骂骂咧咧着,想要挣月兑他们兄弟俩的手,冲上去继续打张肇泰。
如此突然的局面,把在场的人都给吓得惊呆了。
哥哥动手打弟弟——这在张家的几个兄弟中,这可又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眼看着张富和张贵兄弟俩好不容易才把怒气冲天的张肇础硬是按坐在了凳子上,张肇泰也在从儿、容儿和守儿等几个年龄较大一些的侍童们的搀扶下慢慢站立了起来,吓得惊呆了好一会儿的叶惠容,这才颤抖着手,放下了手里的碗,撑着桌子,慢慢站立了起来,一边朝着张肇础跌跌匆匆地走过去,一边颤抖着说道:“老……老二……不能打人……!老二……不能打人……!”
池玉屏也是吓得刚刚醒悟了过来,看了一眼张肇础,又看了一眼张肇泰,只看见张肇泰的半边脸上被打得血红血红的。见此情形,池玉屏吓得扒在桌子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张肇础“唉”的一声,跌坐在了椅子里,说道:“我没有管教好他,我对不起嫂子!”
与此同时,只听得萧爱玲“呜哇……妈呀……”地哭喊了一声,扔掉饭碗,哭着跑了出去。
事情来得如此的快,如此的急,如此的突然,如此的严重。这是谁也没有想到,更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张家可是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如此严重的事件!
叶惠容知道萧爱玲刚受过严重刺激,焦急万分地说道:“快去看住爱玲!快!别让她出事情!快去……!”
从儿马上说道:“太太,别急。我去!”说完就快步奔了出去。守儿也紧跟着奔了出去。
张肇础却还是用手指着张肇泰,恨恨不已地说道:“如此严重的事情你也敢隐瞒吗?你就难道这么没有脑子吗?你就难道这么没有是非吗?你这样做到底是对得起谁?是对得起娘,还是对得起带大我们的两位嫂子?还是对得起我们死去的父母?我告诉你,要是娘有什么不好,我绝不会饶了你!”这么说着,饭也不吃了,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朝着老太太住的院子走了过去。
大伙儿这才稍稍缓了口气,不约而同地“唉……唉……”地叹息着,重新坐了下来。
歇了一会儿,叶惠容看见池玉屏不哭了,就对她轻声说道:“妹妹,走。咱们看看去,看看老二到娘那里究竟是干什么去了。”说着,就拉着池玉屏的手,一起走了出去。饭也是不吃了。
走到后客堂门口的时候,叶惠容又回过身来,对张肇泰说道:“老四,你就乖乖地给我到柴房里去闭门思过吧!你是应该要好好反思反思了!老太太自小这么宠你,信任你,把家里的账房大权都让你管着。你却跟她这么离心离德,居然隐瞒了这么久。这事情放着我也会这么惩罚你的!做人最要紧的是良心是非,你懂吗?”说完,就拉着池玉屏一起朝着老太太的屋子快步走了过去。
到了老太太的屋里,进了客厅,又进了起居室,都没有看见老太太和张肇础的身影。再走进老太太的卧室里,只看见老太太躺在了床上,额头上搭了一块毛巾。玉儿、瑜儿和珍儿都在一边侍候着。
张肇础则是低着头直挺挺地跪在了老太太的床前。
“娘!怎么啦!娘!你怎么啦!”见此情形,叶惠容和池玉屏都着急地叫喊了起来,快步走了上去。
老太太抬起了手,朝她们摇了摇,说道:“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我只是心里堵得慌!就想歇息!就想歇息!也有点儿头晕。你们都别怕!都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吃过珍珠粉了。珍珠粉安神的。”
玉儿和瑜儿看见叶惠容和池玉屏走了进来,就让她们在老太太的床边坐了下来。
珍儿则是退到了她们的身后,默默地流着眼泪。
“娘,要不叫杏园他们来给你看看?”叶惠容看着床上躺着的老太太,轻声这么说道,想了想又说道:“要不打个电话,请白木大夫来瞧瞧也是可以的。你说好吗?”
老太太摇了摇手,轻声说道:“别麻烦他们了,我知道自己不要紧的。唉!家丑不可外扬。”
张肇础跪在地上,说道:“娘,到底有什么不舒服,你就说出来。我看不舒服就得看,可不能拖着。”
老太太又轻轻摇了摇手,说道:“没事。我没事。你起来吧!没你的事,快起来。”
张肇础却趴在了地上,说道:“娘,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管教好老四,让娘生气了!我对不住娘!”
老太太只是轻轻摇了摇手,什么话也没有说。
张肇础又看了看叶惠容和池玉屏,说道:“嫂子,我对不住你们。他不听我的,听大哥的,我管不住他。我没有想到他的胆子会这么大,隐瞒了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也有错,管教不严。”
叶惠容说道:“老二,这事情不怪你,跟你没有关系。他是他,你是你。”说着,就跟池玉屏两个人一边一个地把张肇础拉了起来。玉儿也去搬来了一张靠背椅子,让他坐下了。
老太太缓缓欠起身来,让瑜儿给她加了一个枕头,使得自己能够看着他们跟他们说话。
“我想把肇郛叫回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让他也知道知道。”老太太这么说道。
叶惠容轻声说道:“娘,老三刚去。工地上又是很忙的。这样恐怕他会太辛苦了吧!”
池玉屏也说道:“又是工地上忙,又是这一路上赶来的颠簸,恐怕太辛苦了吧。”
张肇础却似乎很理解老太太的想法,说道:“两位嫂子,我想娘恐怕是想要老三也回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这件事情。我看还是打个电话给他吧,趁早让他赶回来的好,省的娘烦心。”
听了张肇础的话,老太太就吩咐珍儿去给张肇郛打电话去了。
珍儿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老太太又吩咐她说道:“你就跟他说我有事情跟他商量,别的什么也不说。”
珍儿答应了一声,就离开打电话去了。
看着珍儿离开以后,老太太看着他们几个,叹着气说道:“嗨!珍儿是个好姑娘,你们可都得好好看待她。这么年轻,两个人的岁数相差这么大,我这心里真有些过意不去。将来要是我走了,你们就蘀我照顾她,可不能使她受委屈!这孩子本来就是个孤儿,你们就都是她的亲人了。你们说好吗?”
叶惠容、池玉屏和张肇础都点了点头,答应了老太太。
老太太又说道:“我的话你们也得告诉老三和老四,让他们都知道。”
叶惠容、池玉屏和张肇础又点着头答应了老太太。
老太太又“唉……”地叹了口气,说道:“真不知道他遭的是什么运呢!年龄都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还这么贪婪女人,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两个。还搞到外面去了,居然还搞上了一个舞女。这舞女难道也是可以随便碰的吗?失去了自己的身份不说,那种脏兮兮的人也是可以随便来往的吗?嗨……!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家里有了些钱,就要兴妖作怪、**无度了。连富贵不能婬的道理也忘记了!更是忘记了过去的苦日子是怎么过的了!忘本啊!忘本。他的这个脑子怎么就不放在怎么把这个家搞得更好一点上面去呢?啊!而是把脑子钻进女人堆里去了,贪图起享受来了!真是好有出息,好有出息呀!说起来,在兄弟四个中,他的能耐是要比别人大些。可这也是他的运气好,碰上了玛丽亚他们一家人,尤其是碰上了玛丽亚这么一个好人,给了他不小的帮助,使得他起死回生了。要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是在哪儿要饭过日子呢!跟你们说心里话吧。我是这么想的,这一次他跟珍儿的事情,虽说也有些荒唐,可毕竟还是说得过去的。珍儿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黄花闺女,而且这一主一仆一男一女地长年累月地呆在一个屋子里,也就难免有些猫儿喜欢吃荤腥的事情要发生的。我也就这么忍了,没有责罚他,让他就这么过去了。可是谁想得到珍儿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段落,他居然又硬生生地生出了一个叫钟什么的舞女的事情来了,而且还居然已经跟人家生了一个儿子出来了!这种事情你们说叫我可怎么办呢?阿含他爸爸呀!你怎么就不帮着我收拾收拾他呀?他这是眼睛里根本就没有人呢!他这么做还不是存心想要气死我吗?阿含他爸呀!你听得见吗?你都知道了吗?”说着说着,老太太就这么喊叫着哭了起来。
叶惠容和池玉屏两个人也是一边哭着,一边走到老太太的身边,劝慰起了她。
张肇础也是陪着哭着,抹着眼泪。
玉儿、瑜儿和打完了电话已经回来了的珍儿也都在边上陪着流着眼泪。
哭了一会儿,叶惠容一边抽泣着,一边轻悠悠说道:“娘,你可不能哭啊!你这一哭这个家里可是要乱了方寸的呀。出了这么大的一桩事情,大家可都等着你舀主意呢!你要是乱了方寸了,那我们可怎么办呢?娘,你还是冷静冷静,千万别哭坏了身体啊!大家还等着你舀主意呢!”
张肇础也说道:“娘,嫂子说的对。你可得要冷静啊!你要是再急出点什么事情来,这个家可真的要乱套了。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急也是没有用的。最要紧的现在是要想好了应该怎么应对这件事情才是最为重要的。娘,你可得冷静啊!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啊。娘。”
瑜儿拧了一把毛巾,蘀老太太擦着脸,劝慰着说道:“老太太,太太和二爷说的对的。你可不能病倒了。大家还都等着你舀主意呢!这个家里你是最不能倒下的人呢!这件事情其实说简单也是很简单的,说不简单也就不简单了。主要还是看你的态度。你老太太要是应承了这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你老太太要是不应承这件事情,那么也就是过不去的。反正大主意是你舀的。还有就是两位太太,再加上二爷和三爷的想法。事情是完全可以定夺下来的。你大可不必这么着急的。这主动权可是完全掌握在你的手里的。你完全不用着急的,急坏了身子倒反而不合算了!老太太,你说是吗?”
老太太带出来的这么许多侍女中,瑜儿向来是以思虑缜密,做事仔细出名的。可就是因为她的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少言寡语的,行为处事没有玉儿那样泼辣果断。现在,她看着老太太哭得太伤心了,恐怕她会哭坏了自己的身子,反而会坏了大事情,就当着叶惠容、池玉屏和张肇础的面,不顾一切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已经实属不易的了。其实她的这些话也是在提醒老太太,甚至还在提醒叶惠容和池玉屏,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其实就在你们三个人,尤其是老太太。你们三个人要是承认了这件事情,那么大家也就承认了这件事情了。你们三个人要是不承认这件事情,那么大家也都不会承认这件事情的。这就是她所说的主动权。
听了瑜儿的这番话,叶惠容就注意地朝她看了看,似乎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看她平时不声不响的,关键的时候还是把话说到了点子上了,也就朝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又轻悠悠劝慰老太太说道:“娘,你就宽宽心吧!瑜儿说的没错,这应承不应承的主动权可是掌握在咱们手里的。你可不用这么着急,还是自己身体要紧。”
池玉屏也说道:“娘,你就静静地躺着,不思不想,歇一会儿,还是自己身体要紧。”
听了她们几个人的话,老太太就慢慢坐起来,盘腿坐在了床上,脸上显得有些苦恼的样子,说道:“瑜儿的话是说的不错的。可是你们想过没有,那个女人可是一个舞女!要是让那些亲戚朋友们都知道了,让街坊邻居们都知道了,那可叫我今后怎么做人呢?进进出出的,我的脸往哪儿放?”
为了怕老太太又不高兴起来,玉儿赶紧接话说道:“老太太,以我看这也不会丢什么脸的,谁做的事情谁自己顶着就是了!跟旁人有什么关系呀?老太太你大可不必这么想的。更何况即使让那些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们都知道了,那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大家平时都是相处得和和睦睦的,我想是不会起什么大的风浪的。再说了那个姓钟的女人也是被逼无奈才去做了舞女的。难听是难听了些,可是一个人总得活下去呀!一个人没有饭吃了难道还等着饿死吗?这也得讲道理。再说了,她是先做的舞女,后认识老爷的。认识老爷以后就不做舞女了。这本身就说明了她对舞女的态度。还有就是咱们现在对人家又没有了解多少,一点儿根底都不知道的,还是别这么早下结论的好。”
听了玉儿的这番话,首先表示赞同的是池玉屏。她先是朝玉儿点了点头,又看着老太太,说道:“是呀!这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咱们都还不了解,怎么就对人家评头论足起来了呢!其实以我看,这一世做人倒是每个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的。什么贫了富了的,高贵了低贱了的,其实都是前世命中注定的。谁又能够自己选择呢?况且你即使能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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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池玉屏的这番话,张肇础只是愣愣地朝她看着。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平时少言寡语的嫂子,今天居然也是这么地能说会道了起来了,而且似乎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池玉屏的话里似乎对这件事情已经容忍的了。
叶惠容接过了池玉屏的话,轻悠悠安慰老太太说道:“娘,我倒觉得妹妹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咱们还是了解了解打听打听那个人的情况再说吧。目前说来,她的出身也是太苦了,听了也叫人掉泪。小时候是个孤儿,成家了又成了寡妇。多倒霉!还有那个孩子,可毕竟是咱们张家的骨血。娘,你也不要太生气了。我和妹妹的心里也是很气恨的。这算怎么一回事情呀?难道我们姐妹俩不好吗?是我们的家境不好了?还是我们的人品不好了?还是我们不遵守三从四德了?可是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咱们再怎么样又有什么用呢?咱们可得从实际出发,面对事实,然后再想办法。娘,你说是吗?总而言之,他是他,孩子是孩子,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咱们不能混为一谈的。”
张肇础朝叶惠容看了看,似乎觉得好像叶惠容的想法又跟池玉屏有所不同。
老太太却说道:“亏你们想得出来!什么从实际出发、面对事实、不能混在一起说?我的心里可明白着呢!一个要面子守本分的女人是绝对不会去做什么舞女的!舞女是什么档次的事情啊?不就是一个穷字吗?穷了就可以去做舞女了?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好啊!我是喜欢孙子。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找个时间,就叫老四去给我把孩子抱回来,让咱们珍儿养着,给他配两个女乃妈,再配几个侍女,就算是咱们珍儿的孩子算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就只要孙子。只要他是咱们张家的骨血。”
老太太的这些话一出口,在座的人立刻都听得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她的心里是这么盘算的。
珍儿更是听得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说道:“老太太,我可不能这么做哇!人家自己亲生的骨肉,怎么会轻易给我呢?再说了,在老爷面前,我也说不过去呀!老太太,您可不能这么做呀!”
池玉屏也说道:“娘,咱们处理这件事情,可得讲个理字。不在道理上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做的。”
老太太朝珍儿和池玉屏两个人看了看,满脸通红地说道:“怎么啦?你们不要我要。你们看着我怎么把孩子要回来。他们做得出,我也做得出。我倒要看看,谁更加能够做得出来!”
看见老太太又发火了,担心她身体,叶惠容只得轻声说道:“好!好!好!娘,只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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