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张肇郛刚才离开了茶馆,就一路朝着院子里走进去。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在自己房里,只有从儿、守儿和几个侍童在老太太屋子前面的走廊里守着。看见张肇郛进来了,从儿赶紧喊道:“三爷好!三爷来了!老太太正等着您呢!我去给您通报一声。”说着就拔腿朝着老太太的房里走进去。
张肇郛也就跟在从儿后面走进去。
“老三来了?来!快进来!快进来!”躺在床上的老太太这么喊叫着招呼张肇郛进去。
张肇郛也是答应着“娘,我来了”地走进了老太太房里。
看着张肇郛走进了房门,老太太就坐起身来,说道:“来了?这么快就来了,真快啊!”
张肇郛一边走过去,一边说道:“娘,你别起来!你别起来!我靠近一点儿坐就是了。”说着,就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又说道:“我是得知了消息立刻就赶过来的,为了赶时间,尽走的是小路,时间少了不少,也快了不少。”
老太太看见张肇郛坐下了,就看了看他的脸,眼睛红了一红,瘪着嘴说道:“老三,家里出事了,你知道吗?这一回可真的是出了大事情了!是你意想不到的大事情。那个混世魔王在外面偷偷模模地养了一个女人,而且又是一个舞女。两个人已经好上两年多了,还跟她生了一个孩子了,最近刚生的,是个男孩子。你说他这混不混呀?咱们这么好端端的一个有头有脸、光光彩彩的家,这一下可就要被他给抹黑了!老三,你说,我辛辛苦苦了一辈子硬是支撑起来的这么一个好端端的家,可是到了现在这眼看着我就要老了的时候,却被他硬是要给破坏了。你看他,居然要找一个舞女回家来了。这还成什么体统啊!你说他这不是存心要跟我捣乱吗?他这不是存心要丢我的脸、坍我的台吗?他这是要不让我在外面做人呢!老三,你说是不是呀?啊!他不怕丢人,我可还要好好地做人的呀!他怎么就不蘀我想想呢!他这么做对得起谁呀?是对得起我,还是对得起他早年死去的爸爸了?还是对得起你们张家的列祖列宗了?”说着,说着,老太太就用毛巾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张肇郛虽然因为跟玔儿的事情跟冷文华夫妻两个人闹得至今暗地里水火不容,可是在老太太的眼里,他是四个儿子中文化水平最高,见识事理最多,头脑最聪明,是除了张肇基以外最有办法的一个儿子。现在看见他这么快就赶来了,老太太就把心里的苦水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玉儿和瑜儿两个人见了,赶紧走上前去,一边一个地劝慰起了老太太。
张肇郛也是靠近过去,劝慰着说道:“娘,你别太伤心,别太难过。天大的事情还是你自己的身体最要紧。我还听说,咱们大哥跟珍儿姑娘也好上了,是不是啊?”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说道:“是的。是的。没错,他是一下子就好上了两个了。不过这珍儿姑娘跟外边那个姓钟的女人可是不一样的。人家可还是个黄花闺女,而且又是在咱们家里长大的,是个知根知底的好姑娘。这倒我是没有什么想法的。我气的是他在外面找了一个舞女,一个不清不楚的舞女。”
就在这时侯,叶惠容走了进来。紧接着,池玉屏、珍儿、冷文英也先后赶了过来。
张肇郛跟她们都分别见了礼,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慰起了老太太。玉儿还去舀来了毛巾,蘀老太太擦起了泪水和汗水。瑜儿还爬到床上,给她扇起了扇子。
歇了一会儿,张肇郛看见老太太的情绪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些,就说道:“娘,你可千万别激动,有话你就慢慢说,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全都说出来。你可千万别憋着。”
老太太看了看张肇郛,说道:“老三,你说这事情咱们应该怎么办好呢?我可真的是气得没有了主意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自从今天早上老四坦白说出了这件事情以来,我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下子就垮掉了。这精气神儿一下子就全泄了,再也舀不出勇气来了。你说……你说……我可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说着,说着,老太太就又像是软瘫了似地朝后倒了下去。
叶惠容、池玉屏、珍儿、冷文英、玉儿、瑜儿和张肇郛,几个人一下子就惊恐得“娘……娘……老太太……老太太……娘……娘……老太太……”地喊叫了起来。
张肇郛还惊恐万状地跑上去,伸出手指测了测老太太的鼻息,又模了模她的脉搏,才轻轻吁了口气,摇了摇手,压低着嗓子对大家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娘是累了,真如她自己刚才说的,她是心力憔悴了,就昏睡过去了。”又问玉儿说道:“今天下午老太太睡过午觉没有啊?她可是累乏了。”
玉儿回答说道:“平时都睡午觉的,今天要等你回来,一直就没有睡着过,用参汤吊着精神的。”
张肇郛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她可是一直在硬撑着呢!嗨……!咱们娘的心里可真苦呢……!大哥太不体谅娘了。”这么说着,眼泪就簌落落落地落了下来。
叶惠容、池玉屏、珍儿等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老太太搬到了床的中间,让她睡下了。
看见玉儿从床里边下来了,池玉屏就问瑜儿说道:“老太太这里的华生电扇呢?怎么不用啊?”
玉儿接话说道:“老太太说了,用电扇太费电了,还是用扇子扇舒服,所以不经常使用。”
叶惠容说道:“快!快去舀来。放什么地方了?快去舀来,给老太太扇扇,通通风。”
就这样,玉儿去舀来了电风扇,大家也都让出了地方,把它放在了一只靠背椅子上,插上了电源,开了开关,远远地对着老太太,给她扇起了电风扇。
看见老太太就这么地睡着了,可是叶惠容心里还是有点儿放心不下,就对张肇郛和池玉屏他们两个人说道:“你们看咱们娘到底要不要紧啊?我可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呢!要不我去打个电话,把杏园、蕙兰和全根他们叫来,让他们给咱们娘把把脉诊断诊断,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真有问题,那就叫他们开药方,抓些药来,调理调理。你们说这样可好哇?”
池玉屏朝床上躺着的老太太看了看,又轻轻扯了扯叶惠容和张肇郛的衣服,示意他们到外面去说话。
到了外面起居室里,池玉屏才说道:“姐姐。我看娘现在睡得很熟,还有鼾声呢!我以为还是再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吧。没事最好,有事也还来得及的。玉儿刚才也已经给她喂了一些参汤了。”
张肇郛也是看着当家嫂子叶惠容,说道:“嫂子,此时喂参汤是最好的,可以接力气,提精神的。我看不碍的。嫂子,你可不要急坏了自己的身体。我刚才给老太太把脉的时候老太太的脉息平稳着呢,鼻息也是挺悠长的。我以为老太太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就是有点儿身心疲劳。你就放心好了。”
叶惠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后,轻声说道:“你们俩的话,我是相信的。可是我这心里还是不放心呢!要是娘有点儿什么事情的话,那我的责任可就大了呀!”这么说着,两行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扑簌地滚落了下来。叶惠容是头房媳妇,又是跟着老太太当家的,所以这么说。
池玉屏在叶惠容身边坐下后,说道:“姐姐,你可不能这么说的。要说责任,我跟你是一样的。我们俩谁也逃不了责任。不过现在可不是讲什么责任的时候,我以为现在肇郛已经来了,大致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老太太也好像安心了许多了。我们不妨趁此机会问问他,这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办好。你说是吗?这个时侯咱们自己可不能乱了阵脚,没了头绪呀!要是你再急出什么事情来,那可怎么是好。”
张肇郛听了池玉屏的话,就在边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去,对叶惠容说道:“嫂子,你可不用着急的。老太太不会有事的。我有这个把握的。你就放心好了。她现在主要还是因为今天一天的事情给急得太累了,再加上下午又没有睡觉,心神疲惫了,所以现在睡着了。”
“真的是这样吗?”叶惠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这么问道,又轻声说道:“那我就暂时不叫杏园他们来了,等一等再说好了。老三,咱们娘平时是最信得过你的。你跟我们说说,这事情究竟应该怎么办好呢?我这心里可是真的急得不得了!老太太已经晕过去几次了。我是怕她这一次又是晕过去了呀!”
看见叶惠容还是放心不下,张肇郛就说道:“嫂子,我敢保证,这一回咱们娘真的是睡着了。”
正在这时侯,张瑞安和魏倩如夫妻俩双双走了进来,看见叶惠容、池玉屏、冷文英和张肇郛都在这里,就分别跟他们见了礼,又赶紧进去看了看老太太,又回出来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你们是刚回家的?吃过饭了没有啊?”叶惠容轻悠悠这么问他们。
张瑞安回答说道:“娘,中午吃饭的时候是大哥叫琴儿打电话到学校里把我们喊回来的,说是家里出了大事情了,要我们赶紧回来。娘,你说咱们爸爸他怎么这个样子的呀!他也太过份了,偏偏去找了一个舞女!这舞女咱们女乃女乃她怎么可能会接受呢?爸爸也真是的!有了一个还不够,还要有第二个。人家珍儿姑娘只有多大呀!”看见珍儿就坐在边上,就没有说下去。
听张瑞安这么说了,池玉屏就问他们说道:“这么看来你们俩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的了,是谁告诉你们的?怎么刚回家就已经知道了,消息这么快。”
魏倩如说道:“娘,是我们刚才进门时问的阿贵叔,是阿贵叔告诉我们的,我们就知道了。”
“那你们看这事情应该怎么办呢?反正现在你们三叔也来了,大家合计着想个办法出来。我们可都是妇道人家,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识的少,外面的世道更是不懂的。你们可不像我们,都是文化人,见识也多,主意也就多些。大主意也等着你们几个了。妹妹,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叶惠容这么说着,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张肇郛和张瑞安他们的身上了。
池玉屏点着头,看着张肇郛说道:“不错!姐姐说的不错。你们都是知道的,姐姐还有些办法,我是一个一点儿主意也没有的人。你们给舀舀主意想想办法吧!那么现在瑞康回家了吗?怎么没有看见他人呢?你们看见他了没有啊?他应该是下班了呀!”
魏倩如说道:“娘,我们还没有到自己房里去过呢,一回家就直接到这里来了,没有看见瑞康。”
池玉屏想了想说道:“照这么说来,瑞康还没有回家,要不他肯定也会过来的。”
恰在这时候,张瑞康一边说着“女乃女乃怎么啦……女乃女乃怎么啦……”,一边急匆匆走进来,看见叶惠容、池玉屏、冷文英、张肇郛、张瑞安和魏倩如都在这里,就赶紧站住了,一边有礼貌地跟他们几个打了招呼,一边满脸不高兴地说道:“娘,三叔,你们看咱们爸爸像个什么样子啊!好上了珍儿,还偷偷模模地在外面跟人家一个舞女好上了,而且还生了个孩子了!这种事情说出去有多难听啊!他怎么就不蘀女乃女乃想想?怎么就不蘀咱们两位娘想想的呀?咱们两位娘到底有什么不好?”
看见张瑞康好像还要继续讲下去,张瑞安赶紧阻止他说道:“瑞康,你少说两句。两位娘的心里正烦着呢!女乃女乃今天也已经是累了一天了,现在刚睡下。你别吵吵嚷嚷的,有话好好说。”
看见二哥这么说了,张瑞康又嘟哝着说道:“这一下可真是乱了套了。”就在边上坐下了。
张肇郛看了看叶惠容和池玉屏,又看了看张瑞安、魏倩如和张瑞康,说道:“依我看,别的现在什么都不要去考虑。眼下最为要紧的就是等一会儿大哥回家的时候,要是咱们娘又不高兴了,跟大哥闹起来了,那可怎么办好?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当务之急。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啊?”
叶惠容也是轻声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件事情。他是个混人。到时候要是他们娘儿俩争吵起来了,又惹得老太太晕过去了,那可怎么是好!老太太可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怎么经得起折腾!”
张瑞安说道:“娘,这一点你放心好了。我自小到大还从来没有看见过爸爸跟女乃女乃直截了当地红过脸的。据我估计,今天这种可能性也不会有的。女乃女乃平时在说道咱们爸爸的时候,爸爸至多有时候会嬉皮笑脸的还几句嘴。这件事情从道理上来讲,爸爸是完全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的。他的错处是硬碰硬的。他是没有什么可以强词夺理的。据我估计,咱们爸爸一般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最担心的是咱们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她到时候要是在责备咱们爸爸的时候,越说火气越大了,越说越冲动了,结果却发生点什么意外了,就像上午那样,又晕过去了什么的,这可怎么办好?一个年纪大的人因为受了刺激而几次三番地晕厥过去,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这对女乃女乃的身体健康是会有严重影响的。咱们大家可千万千万要当心女乃女乃,绝对不能再让女乃女乃发生这种事情了。她的年龄已经不允许她的身体总是承受这样的打击了。”
张瑞安平时在家里是很少说话的,除了吃饭的时候跟大家在一起说笑几句,其他的时候是很少露面的,总是在自己房里看书,今天突然一下子话就这么多了起来了,就显得有些特别。叶惠容就轻悠悠说道:“咱们瑞安今天怎么也这么会说话了起来了呢?平时你可不是这样的啊!儿子,你今天是怎么啦?恐怕也是急的吧?儿子,你可不能急,你一急,娘就更是没有注意了。”
魏倩如接话说道:“娘,瑞安是在安你们的心呢!他是在提醒你们到时候注意女乃女乃。他哪里是一个肯多说话的人呢?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女乃女乃又是已经晕过去几次了,他是在想办法呢。”
池玉屏开口问道:“瑞安,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得女乃女乃到时候不会激动起来的呢?你已经有办法了没有啊?能不能说出来给娘听听,娘这心里可急着呢!”
张瑞安看了看叶惠容和池玉屏,说道:“娘,你们心里也别太着急。事情已经是到了这个地步了,再急也是没有用的,还是你们自己的身体要紧,千万不能急坏了身体。这个事情,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不过我的这个办法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够说了算数的,还得跟几位叔叔和咱们大哥大嫂他们几个商量商量,看看他们是否会接受我的想法,要是他们能够跟我想得一样的话,那么其他的事情也就会好办一些的。尤其是关于外面的那个姓钟的女人,我尤其得要征求大哥和三弟的意见。我是不可以单独一个人越过了他们来决定事情的。我得征求了他们的意见,才能够做出决定的。”
“那你快去跟你大哥他们商量呀,女乃女乃这里反正还有我们在的呀!”池玉屏这么催促着张瑞安。
叶惠容轻声说道:“噢!儿子,你有办法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看来还是人多力量大的好。快去吧。”
得了娘的同意,张瑞安就跟张肇郛打了招呼,站起身来,跟魏倩如和张瑞康一起走了出去。
看着张瑞安他们几个离开了,张肇郛说道:“嫂子,我平时就对你们说这读书人的好处的。你们今天可都看见了吧,瑞安今天不是主动站出来了吗?你们可别看他平时总是不声不响地光知道在自己屋里闷着头看书,其实他可是个大才!读过的书多,在外面的见识也广,肚子里装的事情可多着呢!只是平时不显山落水而已,关键时候站得出来,这才是水平,这才是能力。”
叔嫂几个人正这么说着话,张秋桂和张夏莲姐妹俩走了进来。张夏莲开口就说道:“娘,我读书刚回家,听说咱们爸爸不仅跟珍儿好上了,而且还在外面找了一个舞女,还生了个孩子出来了是吗?”
池玉屏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这事情你们知道就行了。小孩子可不要多嘴。”
张夏莲却哪儿是省油的灯啊,在这个家里除了老太太之外,她是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她非但不听池玉屏的劝告,反而阴阳怪气、不三不四地说道:“我说咱们爸爸就是有能耐,一下子就搞上了两个女人。这可真不简单呢!使唤丫头倒是容易的,可是梦巴黎舞厅的头牌舞女,这可是何等的身价呀!别人恐怕是想也不敢想的。我说你们大可不必大惊小怪的。这种事情……”
看见张夏莲越说越不像话了,池玉屏立即呵斥着说道:“多嘴!还不快走。”说着就从桌子上青花瓷的宝瓶里抽出了鸡毛掸子,做出要打她的样子,可嘴里却说道:“再不走,我今天可真的要打你了!”
张夏莲却根本没有把池玉屏放在眼里,往后退着说道:“娘,你可别发火。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看见张夏莲还在犟嘴,气得池玉屏一下子就把鸡毛掸子朝她身上扔了过去。
张夏莲却是把鸡毛掸子捡了起来,舀在手里,得意洋洋地说道:“你打呀!你怎么不打呢?”
就在这时侯,只听得张瑞福的声音传了进来,他气狠咻咻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么刁蛮耍顽!都已经是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道理!这么没有规矩!瑞康,给我教训教训她!”
一听到大哥这么严厉的斥责声,又要张瑞康教训教训她,张夏莲立刻害怕得赶紧躲到了池玉屏的身边去了,看着快步走进来的张瑞康,说道:“三哥,我不说就是了。你可不要打我!”
张瑞康用手指着张夏莲,说道:“你给我规规矩矩坐在,不要乱说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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