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枯与荣 第一八三回夫妻反目两姐妹不依不饶

作者 : 剪灯夜话

吃过晚饭,张肇基准备要住到厂里去了,就到老太太房里去告别,却看见叶惠容和池玉屏两个人都在老太太那里,就顺便也跟她们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叶惠容虎着脸,把眼睛看着别处,理也不理他。

池玉屏却说道:“你倒溜得好快呀!主要的当事人溜掉了,却把个跑腿的关在了柴房里。”

张肇基笑了笑说道:“哪能呢!我历来都是这样做的。过去只要菲利普不在,去了南边,或者他们都回国去了,我都要住到厂里去的。后来汉姆当家以后,也是这样的。食人之禄,为人效命,这可是应该的。老四是娘把他关起来了,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个家里真正的一家之主是娘。娘作出的决定,我是不能反对的,也就只能让老四在柴房里委屈一些了。”

老太太朝张肇基看着,说道:“是呀!老四是我关起来的。你才是一家之主,可以把他放出来的呀!”

张肇基只得嬉皮笑脸地说道:“娘,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老实说我也想睡在家里。厂里办公室那张床太小,睡起来究竟不习惯。唉!可是我究竟还是一个劳碌命啊!”

池玉屏却还是板着脸说道:“你别给我装腔作势。逃避责任就是逃避责任。在这件事情上面,老四是协从,应该要受到惩罚。可是你却借口逃过了,我就觉得这对老四有些不公平。”

张肇基说道:“什么公平不公平呀?这叫牛吃稻草鸭吃谷,各人生来各人福。”

听了张肇基的这句话,叶惠容板着脸看着张肇基,说道:“你的福气好,所以随处找女人。”

被叶惠容点中了要害,张肇基却还在说道:“随处找女人又怎么了?我是为了张家枝繁叶茂。”

看见张肇基说话含沙射影,叶惠容就反击说道:“别强词夺理找借口!兰花寓意高洁,你喜欢兰花,可是你的人品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我当初瞎了眼睛才嫁给你的!”

张肇基知道自己有把柄捏在叶惠容手里,只得说道:“好了!这种后悔药我看是没有必要吃的。都已经是快要五十岁的人了,再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是什么事情就说什么事情,不要东拉西扯的。”

池玉屏接话说道:“就因为我跟姐姐两个人都是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所以你要找年轻的、漂亮的是吗?好呀!我同意。你有本事把你喜欢的年轻漂亮的女人都娶回来好了。我跟姐姐让你们。”

张肇基说道:“惠容当初是娘娶进来的,你是惠容说进来的,我可没有这个权力。你们的靠山是娘。”

听了张肇基这句话,叶惠容立刻就明白了,说道:“我当初是娘去说的,所以你就可以不把我当人看待是吗?妹妹当初是我去说进来的,所以你也可以这样对待她是吗?好呀!张肇基,你有能耐就把我跟妹妹两个人一纸休书休了好了。你可以到外面再去找女人。我们保证给你提供方便,回娘家。”

张肇基听了,看了看老太太,说道:“你们在瞎说什么呀!休书?我可从来也没有这么想过。我张肇基难道是这么一个不仁不义的人吗?这种话说出去谁会相信呀?我也没有这个胆量。”

池玉屏说道:“我看你胆量够大的,一下子两个。早知道你这样毫无信誉,我当初就不会嫁给你。”

张肇基说道:“你们怎么啦?到了这时候了,怎么都后悔起来了呢?要是让旁人知道了,人家还会以为我张肇基虐待你们了呢!这可是天地良心的事情。我可是向来都是很尊重你们的。”

叶惠容说道:“哼!尊重。你尊重谁了?这一次的事情,你连娘都瞒过了,还会尊重我们吗?以前可能只有我真正了解你是怎么对待女人的。通过这件事情,我想大家应该能够了解你对待女人的本性了。”

张肇基恐怕叶惠容说出对他更加不利的事情,就只得说道:“我要走了,可不跟你们胡搅蛮缠。”

池玉屏说道:“谁跟你胡搅蛮缠了?你要是没有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出来,我们会这样吗?你要是没有在外面跟人家舞女偷偷模模地生私生子,我跟姐姐会这么说你吗?我看你是蛮不讲理、胡作非为!”

听到池玉屏说了“私生子”三个字,张肇基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说道:“私生子?这可是你们的说法。我是不会承认的。我跟文怡只不过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办过手续而已,也没有经得娘的同意。未尊母命是我的不孝。这一点我已经跟娘承认错误了。其他方面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张肇基这一招很明显用的是离间计,想要把老太太跟叶惠容和池玉屏两个人分开了说,区别对待。只要老太太不跟他纠缠,他就可以月兑身走人。

老太太听了笑了笑,说道:“你可真是孝顺得很,做出了如此让我下不了台的事情。这个家里难道就我一个人吗?惠容和玉屏是你什么人?你事先不跟她们说清楚,现在又这样说话,你说应该吗?”

老太太的话其实是在提醒张肇基,出了这种事请,应该对叶惠容和池玉屏态度好一点,求得她们谅解。

叶惠容也听懂了老太太的话,接话说道:“娘,我们可没有这个资格要他事先跟我们说清楚。除了你娘,我跟妹妹根本就不放在他眼里的。娘,我可真是后悔死了。悔不该当初耳朵软,听了我爷爷的话,答应了这一门婚事。悔不该当初,我把妹妹领进了这一个家门,让她跟着我一起蒙受羞辱。”

叶惠容说的是心里话。要是张肇基能够在这种小范围的场合对叶惠容和池玉屏两个人稍许有所歉意,叶惠容和池玉屏或许就此原谅了他。张肇基也明明知道叶惠容和池玉屏已经让张瑞诚去医院看望过钟文怡了,又送去了钱。这其实就是叶惠容和池玉屏两个人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张肇基却就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而是说道:“到了现在了还要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啊?”又用手指着叶惠容,说道:“你不会生孩子。玉屏生了四个孩子就不生了,两个还是姑娘。肇础和文英、肇郛和文华又都是生的女孩子。小一辈的老大老二两房都是至今没有能够生养孩子。到现在为止,就瑞康和静宜生养了一个麟儿。家里男孩子这么少行吗?人丁兴旺了吗?娘的心里要孙子,我也想要儿子。我还不是为家里的今后着想吗?你们不能生,难道还不允许我在外面找吗?你们看文怡跟我第一个就生了个男孩子。这有什么不好?这可不是我要为这件事情找什么借口。你们也要想想自己的责任。你们要是都尽到责任了,我还会这样吗?”

叶惠容看见张肇基居然会指着她说她不会生孩子,还说她没有尽到责任,就憋屈着红起了脸,说道:“说到底你是嫌比我不会生孩子是吗?我可是已经为你做了弥补了。我亲手把妹妹领进了家里。妹妹也已经为你们张家生养了孩子了。你凭什么还要这么指责我?张肇基,那个老五的后台原来是你!你跟她说的话有什么两样?”又看着老太太说道:“娘,你听见了吗?他说我不能生孩子,没有尽到责任。”

老太太没有想到张肇基没有领会她的话,又这么说道叶惠容,使得叶惠容更生气了,就说道:“纯粹是强词夺理!照这么说来,就好像是我同意你到外面去乱搞女人的喽?家里男孩子是少,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先斩后奏、做成事实了以后才让我们知道的呀!你想要再娶女人生养孩子,那你也应该要事先跟我们商量。我是想要孙子、曾孙子。惠容和玉屏也总是在说家里男孩子太少,可是你就可以先斩后奏到外面去乱搞什么舞女了吗?惠容是不能生养孩子,可是出身清白,人品端正,患难与共。你凭什么这样当面指责她?我看你是锦衣玉食忘了根本。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难道也不懂吗?”

叶惠容却是憋屈得低着头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这可是张肇基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说道叶惠容不会生养孩子。夫妻两个人第一次为了孩子的事情争吵。

池玉屏看了看张肇基,说道:“原来你是嫌比我孩子生的少了,可这是我的错吗?像你这样在外面寻花问柳、乱搞女人,我还可能为你生养孩子吗?你在外面到底有多少女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说完,就站起身来,走到叶惠容身边,说道:“姐姐,这样的人我们还有必要跟他说下去吗?我们走。”

叶惠容和池玉屏两个人就离开了老太太的屋子。

这可是张肇基跟叶惠容和池玉屏夫妻之间第一次公开吵架。

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看见叶惠容不说话,池玉屏就说道:“姐姐,你就让他说去。跟他生气犯不着。”

叶惠容轻声说道:“妹妹,你听到他的话了吗?归根结底他是嫌比我不会生养孩子。”

池玉屏说道:“姐姐,别放心里去,自己的身体要紧。”

叶惠容轻悠悠说道:“妹妹,你跟我不一样。你为他们张家生养了二男二女四个孩子,谁能够动你一根手指头呀?我就不一样了,领了一个进来,也是这样子病病蔫蔫的。你看他,跟我们两个人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这就是我的命,遭人嫌弃,受人指责!”

池玉屏却说道:“姐姐,我反正已经说过的,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不过,我也觉得娘这一次处理事情不公平。把老四关起来了,而那个混世魔王却找了借口躲到厂里去了。”

“这倒是不能这么说的。以前玛丽亚和菲利普回国的时候,他也是住到厂里去的。嗨!娘管不住他。要是姨妈在就好了。他看见姨妈服服帖帖的。姨妈回国以后,他是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叶惠容这么说道。

池玉屏说道:“姨妈是他的恩人,他就特别听姨妈的话,从来不敢还嘴。唉!可是离得那么远。”

走进后花园,两个人找了一个僻静之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看见池玉屏的心里也有着这么多的想法,叶惠容就说道:“哼!老四,你就别指望他了。他的眼睛里只有他的大哥。我比你早进门几年,他那时候还小,总是跟在我后面姐姐姐姐地叫。我看他小,又是从小没有父母的,就怜悯他,总是抱他,还要陪他睡觉,简直就像是娘似的。可是这一回你看,他竟然全部忘记了,跟着他一起隐瞒我们。这种无情无义的东西,我可不同情他!”

看见叶惠容这么说了,池玉屏就笑着说道:“你同情他小,又是自小没了爷娘的,难道我就不能够同情他了?从这件事情上来说,他根本就是个狗腿子,主要责任不在他身上。我就以为咱们娘处理得不公平。这是主次不分,混淆责任,胡判乱断。找什么理由呀?出了这种事情,就不应该让他睡到厂里去。”

看见池玉屏气乎乎的样子,叶惠容就轻声说道:“就你公平!我可是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嫂子这么偏袒小叔子的!我看他这一次就是活该,就是自讨苦吃。谁叫他这么是非不分、无情无义的!”

池玉屏说道:“好了!姐姐。这种话让人听到了多难听啊!我们无非就是年龄相近,平时说的来一点罢了。姐姐,你可不能这样说我们的。我们是干干净净的叔嫂关系。”

叶惠容轻声说道:“妹妹,你可别给我撇得这么清。我也是一个过来之人。你们那些事情我知道。我是不会说你们的。我为什么还要为他守着这个家呢?唉!就是我命苦!”说着,两滴眼泪就滚了出来。

看见叶惠容哭了,池玉屏赶紧说道:“姐姐,你可别想不开啊!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就不相信了!我们难道就让他这么潇潇洒洒、自由自在?他怎么对我们,我们也怎么对他。”

叶惠容哭着说道:“妹妹,我嫁给他的时候还不满十八岁。都怪我的命不好,不能生养孩子,不能为他们张家传宗接代。不过我也对得起他了,把你领进了门,你生养了四个孩子。可是你知道吗?就从你进门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到我房里来过。我从此就像个活寡妇一样!妹妹你说他的心狠不狠?一点儿夫妻情义都没有的!我好几次都想要离开这个家了。可是每想到这么做的后果,我的心就软了,离家出走的念头也就取消了。你说我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顾全这个家的体面吗?还不是为了他能够在外面做人吗?可是你看他这个人,一搞就搞上了两个,一个还是舞女。难道我连舞女都不如吗?”

听了叶惠容的话,池玉屏就惊奇了起来,说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他几十年不理你了?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呀!他怎么可以这样啊!如此缺德没有人性!不过姐姐,我是为他生养了四个孩子,可是结果还不是一样吗!说一脚踹就一脚踹了。他这几年也没有到我房里来。我还以为去你那里了呢!”

看见池玉屏也有些委屈,叶惠容就轻声说道:“妹妹,你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姐姐不好。姐姐当初根本就不应该把你接到这个家里来。是姐姐害了你了!”说着,就痛哭流涕了起来。

池玉屏看见叶惠容哭得如此伤心,就强忍住了眼泪,劝慰着说道:“姐姐,你可不要太伤心,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要不然的话头疼病又要发了。”

池玉屏正这么说着,只听得叶惠容的喉咙里“呃……呃……呃……”地响了几下,一口东西就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紧接着就看见她弯体,“呃……呃……呃……”地呕吐了起来。

池玉屏赶紧在叶惠容后背上捋着拍着,想要让她吐得爽快些,也舒服些。

呕吐了一会儿,叶惠容用手捋着胸脯,轻声说道:“都是这害人精!我是肯定跟他一刀两断了。”

池玉屏蘀叶惠容捋着后背,又从腋窝底下抽出手帕,给她擦了嘴,又借着月光看了看她的脸,只看见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了起来,就着急地说道:“姐姐,你怎么啦?到底怎么啦?快说呀。”

叶惠容捋着胸脯,说道:“妹妹,别害怕。这是姐姐的老毛病了。头疼得厉害,心里闷,恶心,就想要吐。今天可能是因为心里不高兴,来得特别厉害。”说着,又“呃……呃……呃……”地吐了起来。

看着叶惠容十分痛苦的样子,池玉屏说道:“姐姐,你平时头疼吃头疼粉的,我去给你舀来。”

叶惠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今天已经吃了两包头疼粉了,可是还是止不住。没有用。”

池玉屏知道这是叶惠容因为心里不高兴引起的,就安慰她说道:“姐姐,你可要想开些。这世界上男人可以娶三妻四妾,我们女人就不能。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

叶惠容却是轻声说道:“什么女人的命?他无情我就无义。我刚才已经公开说了,跟他一刀两断。”

听了叶惠容的话,池玉屏也是说道:“姐姐,我在进门前就已经向你保证过的,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们都要同心同德,你不负我,我不负你。这可是我们俩的誓约。姐姐,我们都跟他一刀两断。”

叶惠容凄苦着脸,说道:“妹妹,男人心里只要牵挂着别的女人,就没有你的份了。你就只能煎熬着过日子。我这二十多年不就是这样吗?每天晚上回到房里形单影只,形影相吊,活得就像是行尸走肉。”

池玉屏说道:“姐姐,我也已经体会到了。他也已经好几年不到我房里来了。俗话不是说的吗?家花哪有野花香。嗨!做个女人真苦!”池玉屏的话里明显地也是有着无可奈何的失落感。

叶惠容看了看池玉屏,轻声说道:“妹妹,想开些。强扭的瓜不甜。不要再去想他了。这种夫妻也做到头了。”说着就站起身来,挽着池玉屏的手,朝着院子里面走去。

走进后天井,池玉屏就轻声说道:“姐姐,还是让瑞诚给你揉捏揉捏吧!我去给你叫去。”

叶惠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用。他现在挺忙的。过一会儿,我去泡个热水澡,或许会好些的。”

池玉屏却轻声说道:“姐姐,这有什么呀?不就是让他给你揉捏揉捏吗?自己家里的孩子,生也生得出来的,碍什么呀?这么保守,情愿忍着痛苦。要是我就不是这样了。”

叶惠容却说道:“不用!真的不用!我自己知道的。瑞诚一天忙到晚也是很辛苦的。”

走到池玉屏客厅门口的时候,池玉屏说道:“姐姐,你进去吗?看看麟儿和静宜。”

叶惠容说道:“好呀!今天为那事情烦了一天。麟儿和静宜也没有好好看过。妹妹,他这个人也就是这样了。娘也知道他是个混世魔王。听姐姐的话,忍就忍着吧!为了娘,我们也得忍。唉!你看娘刚才那样子,说厥过去就厥过去了好几次。我看了可真是害怕。娘要是为了这事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怎么承担得了责任?快要七十岁的人了,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唉!他不爱惜娘,我们可得要爱惜娘。”

池玉屏说道:“姐姐,我会听你话的。我也是爱惜娘的。为了这个家,娘可是吃了不少苦。”

这么说着话,两个人就走进了张家麟的养育房里。

看见叶惠容和池玉屏走进来了,冷文英站起身来,说道:“两位嫂子来啦!麟儿正在睡觉。”

叶静宜盖着毛巾毯子靠在床上,欠起身来,说道:“娘,你们坐。”又吩咐琬儿给她们搬凳子。

叶惠容和池玉屏两个人也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看见她们两个人都不说话,就知道她们心里不高兴,站在边上的冷文英就说道:“嫂子,咱们麟儿可乖了,吃了睡,睡了吃。一点儿也不烦人的。这样的孩子好带。”

叶惠容抬头看了看冷文英,又看了看睡在叶静宜身边的张家麟,勉强笑了笑,轻声说道:“是呀!我看咱们麟儿真有点儿像咱们瑞康小时候。瑞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吃了睡,睡了吃,一点儿也不烦人的。”

站在边上的张瑞康笑嘻嘻说道:“娘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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