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枯与荣 第一八八回辗转反侧老太太进退两难

作者 : 剪灯夜话

钟文怡让张瑞诚带回家的那几句话,可是深深地铭刻在了老太太的心里。晚上,躺在床上,思量着钟文怡的那些话,老太太辗转发侧,久久不得入眠。

“嗨!她究竟是怎么一个人呢?难道肚量真的这么大,又是这么的通情达理?这可又是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措手不及。还说要给我的宝贝孙子照张相先舀回来让我看!她可也真有办法,想得周到!嗨!她这是在体谅我的心,孝顺我。”老太太翻了个身,在心里这么思忖着。

“这么说来倒是反而显得我当时说的那些话有些过份了!嗨!这么一个人,我倒是从未碰到过的。我说要孙子,不要孙子的娘,可是她却是要主动把我的孙子给我送过来!真是使得我被动透了!这岂不是将了我一军吗?嗨!这到底是真的豁达、大度、通情达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阿含难道已经跟她碰过头了?或者是他们俩打过电话了?这是他们俩商量好的?是阿含要她这么做的?不过也不会的呀。难道她就真的这么听他的话?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呢?真是搞得我有些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了!嗨!这个人!可叫我怎么办?”老太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翻动着身体,久久不能入眠。

看见老太太今晚睡得如此不安稳,睡在对面床上的玉儿就悄悄爬了起来,轻轻地走到了她的床边上,轻声问道:“老太太,你今天怎么啦?是不是在为就要见到你的小孙子了心神不宁呢?”

老太太“嗨……”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看,这一回我倒是显得有些被动了。”

“老太太,你在说什么事情被动不被动呀?我可是听不懂。能不能详细说出来,让我听听。”玉儿爬到床上,一边帮老太太捏着腿,一边这么说道。

“瑞诚刚才回来回话时说的那些话,你们可都是听见的?”老太太这么问玉儿。

“听见的。怎么啦?”玉儿这么反问老太太。

“难道你就没有听出什么弦外之音来?”老太太又这么问玉儿。

“什么弦外之音啊?我倒好像是没有听出什么弦外之音呀。”玉儿这么回答。

睡在外面起居室里的瑜儿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来,说道:“老太太,东房里太太求见。”

“什么?深更半夜的她还没有睡觉?快请她进来。”老太太这么说道。

老太太刚这么说完话,叶惠容就笑嘻嘻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娘,影响你睡觉了。”

老太太说道:“不碍!不碍!我也正睡不着呢!唉!这事情弄得我食不甘味、夜不成眠呢。”

叶惠容走到床边坐下了,舀了一把蒲扇蘀老太太扇着,说道:“娘,你躺着。我想跟你说说话。”

玉儿赶紧下了床,说道:“太太,我去给你泡茶。”

叶惠容说道:“谢谢了!不用。不用。我晚上不喝茶的。”

知道她们婆媳两个人要说话,玉儿和瑜儿两个人就退出去了。

老太太看了看叶惠容,轻声说道:“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你也睡不着觉?”

叶惠容微微笑了笑,说道:“娘,我刚才躺在床上在想那一位妹妹的话,可真有意思!”

“什么那一位妹妹?什么有意思?你倒是说说看。”老太太这么说道。

叶惠容笑嘻嘻说道:“娘,我是说钟文怡。相比之下,我们倒是显得有些小鸡肚肠,门缝里看人了。”

老太太“哦”了一声,说道:“我也睡不着觉,正在想这件事情。唉!她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呢?”

叶惠容轻声说道:“娘,她以前的事情,我们是不知道多少的。就凭她要瑞诚带回来的那么几句话,我就觉得我们跟她还是可以相处的。”

老太太看着叶惠容,说道:“什么?什么?跟她相处?你愿意?”

叶惠容低着头,轻声说道:“娘,我想还赔他一个。”

老太太说道:“什么?陪他一个?怎么陪他一个?你这话我可听不懂。”

叶惠容轻声说道:“娘,我想他既然喜欢她,那我就再赔偿他一个。那我就跟他彻底两清了。”

老太太看着叶惠容,不理解地说道:“你再赔偿他一个?凭什么再赔偿他一个?我可不愿意。”

叶惠容捏着老太太的手,轻声说道:“娘,我是想假如要是我是能够生养孩子的,我就能够说话,或许能够看得住他。可是我不能生养孩子,也就没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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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看着叶惠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问道:“你凭什么还要弥补他一下?他那天讲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你是我亲手娶进门的,我看他能够对你怎么样!只要我的眼睛还睁着,他就别想欺负你。”

叶惠容轻轻摇了摇老太太的手,轻声说道:“娘,你不要生气。我们好好说话好吗?”

老太太看着叶惠容,说道:“惠容,你为什么要这样迁就他。我将来眼睛一闭,你可怎么办?”

叶惠容立刻用手捂住了老太太的嘴,说道:“娘,你年纪大了,可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这个家里可是少不了你的。我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我才是活在世界上多余的。”

老太太瞪着眼睛看着叶惠容,轻声说道:“怎么?你想要走在我的前面?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的?唉!这个家可真是被他搞得家翻宅乱!你想过没有?你要是有这个想法,我活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

叶惠容站起身来,面对老太太,跪在了踏板上,轻声说道:“娘,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而引起的。请娘无论如何答应我再弥补他一次。那个妹妹看来也不是一个坏人,对你还是蛮孝顺的。”

老太太弯来扶起叶惠容,说道:“你没有理由对我下跪。你进门几十年了,从未做错过什么事情。要说弥补,你亲手把玉屏领进门,已经对他做了弥补了。这可是他的秉性。你再给他弥补十个八个也是没有用的。你要知道,一个男人只要好上了,再要改变过来,可是难上其难的。”

叶惠容重新在床边上坐了下来,看着老太太,说道:“娘,我看那个妹妹也不是什么坏人,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做。你就考虑考虑吧。要不然的话这事情怎么了结?你的心绪怎么会好起来?”

老太太看了看叶惠容,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是一个坏人?我可没有把握。”

叶惠容轻声说道:“娘,那天他说的那些话,你听见了。今天瑞诚带回来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要是仅仅只是那天他说的那些话,我也不会相信,可是今天瑞诚带回来的那些话,跟他那天说的话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娘,瑞诚不可能说谎的。我们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再说了,他凭什么对我们说谎呢?”

老太太看了看叶惠容,叹着气说道:“唉!可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一个人!倒是反客为主了。”

叶惠容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娘,不是她什么反客为主,而是我们以前对她一点儿也不了解。”

老太太说道:“那我们现在就算是对她有了了解了?”

叶惠容说道:“娘,客观上讲,通过这两件事情,我们或多或少是要比以前了解她了。你说是吗?”

老太太说道:“这话语来往,又能够说明什么呢?”

叶惠容轻声说道:“娘,你可不能一般看待文怡要瑞诚带回来的那几句话。我觉得那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别置一喙,而是跫响空谷、语出月胁的话语呢!这说明她做人的胸襟开阔。”

“什么?跫响空谷?语出月胁?胸襟开阔?哎!我说你这人这么也是这样啊?要说玉屏没有心肺,有时候说起话来随随便便,难道你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了?惠容,我看你是似乎对她的评价太高了一点儿了吧!她是读过书,有文化。我承认。难道她让瑞诚带回来的那么几句话,就能够说明她的人品了?就凭这么几句话,我们就应该要接受她,让她进门了?”老太太看着叶惠容,这么说道。

叶惠容看着老太太,轻声说道:“娘,文怡的舞女身份我们暂且不说。就这两次的话可是很能够说明事情的。为人首要的是什么呢?我以为首要的是一个孝字。万事孝为先。你看,上次对他说,凡事都是我们的错,不能让娘不高兴。孝字当头,一跪到底。还说愿意负荆请罪。这一次又让瑞诚带话回来说,瑞祥毕竟是张家的血脉,她绝对不会据为己有的,等瑞祥满月以后,让瑞诚抱回家拜见我们认祖归宗。还说知道我们急于想要看见瑞祥,可是孩子尚未满月,不能出门,她想明天把照相师傅请回家里,给瑞祥照相,瑞诚下次去的时候,带回家来给我们看,免得我们总是挂念瑞祥。娘,这些话可真有些催人泪下。”

老太太看了看叶惠容,说不出话来了。

叶惠容又说道:“娘,你为什么特别喜欢爱玲?因为你是个孤儿,爱玲也是个孤儿,可是文怡也是个孤儿呀!你能够爱惜爱玲,难道就不能够爱惜文怡吗?她是个孤儿,自小一个人孤单飘零,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心里也就总是想要有一个家。可是命运偏偏又是不济,早年丧夫,孤儿寡母。此等苦楚,谁能理解?进梦巴黎是不对,可是你叫她无依无靠怎么还债呢?也就只能变通人生,孤注一掷了!”

听了叶惠容的话,老太太挺了挺胸脯,“唉……”的一声,深深叹了口气,却还是不说话。

叶惠容看了看老太太,轻声说道:“娘,只要你一句话,妹妹从此以后就可以月兑胎换骨,改变人生了。可是我们这一次要是不能原谅她,那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太回过身来,看着叶惠容,说道:“什么后果?我不是已经让瑞诚给她送钱去了吗?”

叶惠容看着老太太,轻声说道:“娘,送钱给她,要她养好身体,照顾好瑞祥,那只不过是道义,而不是亲情。你平时乐善好施,救济穷人,也是道义,可不是亲情。文怡跟你平时接济的那些人可不同。她跟他生养了一个孩子,你的孙子,事实上已经是你的媳妇了。你跟文怡之间处理关系可不能用道义的办法来做的,而是应该要从亲情的角度去做。她是个孤儿,从小没有家。她对你孝顺,你就应该要温暖她的心。这才是你们之间的亲情。娘,道义是可以估量的,亲情是无法估量的,就像我们之间的母女情感一样,金钱可以换得吗?人世间什么最值钱呢?娘,是亲情。亲情无可蘀代。”

老太太听了叶惠容的话,朝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悠悠说道:“惠容,你说的话我都懂,可是她也太不争气了。怎么可以去做舞女呢?舞女能有几个是干净的?为了钱财,跟多少男人睡过觉都不知道。她当初死了男人以后,为什么不再好好地找一个男人呢?为了赚大钱还债而进梦巴黎,这想法就不对。”

叶惠容看了看老太太,轻声说道:“娘,文怡的这种做法是有欠缺的,可是她背了一身的债,又带着一个女儿,你叫她怎么嫁人?再说了,那些高利贷的印子钱一时之间还得了吗?那还不是利滚利越滚越多啊!唉!我想那时候文怡肯定是举目无亲、走投无路了,也就想要凭着自己有文化,懂得两国洋文的,又长得漂亮,也就豁出去。”这么说着,叶惠容的眼睛里就滴下了两滴眼泪,哭了。

老太太抬手蘀叶惠容轻轻擦去眼泪,轻声说道:“说归说,哭什么呢?唉!你就是心软。”

叶惠容抬起闪烁着泪光的漂亮的眼睛,看着老太太,轻声说道:“娘,我这几天总是在想,要是我是能够生孩子的,我就能够说话管住他了。他也可能就不会这么混世魔王、找借口贪恋了。一切的根源都是从我身上引起的,至今闹得你不安宁,都是我的错,是惠容不孝,请娘原谅!”说着,又跪了下去。

老太太赶紧拉起叶惠容,说道:“这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你把玉屏领进门,已经尽到责任了。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你要挺起腰杆做人,尤其是不要怕他。有我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叶惠容看着老太太,轻声说道:“娘,你是你,他是他。你的想法代蘀不了他的想法。兰苑里的事情,我告诉你以后,你肯定警告过他,可是他改了没有?没有。我看有时候倒反而是变本加厉了。他现在在外面究竟跟多少女人来往,我们根本就不清楚。从表面现象来看,就有好几个,而且都是经常来往的。这种情况要是长久下去,可怎么得了!亲戚朋友还不要翻脸吗?儿子媳妇不就要被拆散了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唉……”的一声叹了口气,说道:“江山好移秉性难改啊!要是玛丽亚在的话,能够管得住他。他也不会变坏这么快。她说话一句就是一句,他不敢反抗。他对我只不过是阳奉阴违。”

叶惠容笑嘻嘻说道:“娘,你也知道他对你是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不过娘,他对你的孝心可是真的。他心里也清楚,要是他对你不敬不孝,其他人就会更加变本加厉了。”

老太太看了看叶惠容,说道:“他隐瞒着我做出了这种事情,能够说是对我的孝敬吗?世界上有他这样孝敬娘的吗?唉!这就是我的儿子。目无高堂,礼崩乐坏。不顾廉耻,门风扫地。”

叶惠容看着老太太,轻悠悠说道:“娘,让文怡妹妹进门,我还有一个一举几得的想法。”

老太太看着叶惠容,说道:“你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让我听听。”

叶惠容轻声说道:“娘,他不是说我跟妹妹两个人都不是他自己找的,觉得不满意吗?就因为对我们不满意,他所以要找文怡。文怡既然是他自己找的满意的女人,那就让她进门,省得他今后找借口还在外面乱搞。这是一。二,家里孩子不多,文怡年纪轻,又能够生养孩子的,让她进门以后,多多生养孩子。三,她以前是在梦巴黎那样的地方做过舞女的,肯定交际很广。我们不承认她,他却要跟她保持来往,可是他又要跟其他女人乱搭讪。娘,今后恐怕会有些事情难以说得清楚了。我们不能不防。可是据老四说,她跟了他以后倒是跟外面断绝了来往。平时跟她来往的男人,除了他,就是老四。从表面看,他派老四去的目的就是陪她说话消遣。这一个孩子基本可以肯定是他的。可是假如我们拒绝她,不让她进门,她觉得没有指望了,自暴自弃,故态复萌,而他又还是跟她保持关系,到时候恐怕会有些……”

老太太摇了摇手,说道:“你不用说下去了,我已经明白你的话了。这种可能性会有的。唉!惠容,这一点你比我想得深远。她长得那么漂亮,又没有男人,以前做舞女的时候,追求她的人肯定不少。”

叶惠容轻声说道:“娘,她为我们生了孩子了,我们没有理由拒绝她。她这几年又很乖,总是守在家里,足不出户。为了挽救她,改变她的人生,又是为了解除后顾之忧,那就不能把她放在外面,干脆让她进门,专门派人好好侍候她,让她感觉到大家庭的温暖,让她跟他继续生养孩子,收住他的心。我想我们这么做,既是遂了她的心愿,让她有个家,也是爱护她,让她彻底月兑离过去,又是为了以防万一。同时,又可以让文怡妹妹和珍儿妹妹两个人看住他。我呢欠他的债也算是最后还清了。”

老太太看着叶惠容,点着头,说道:“这事情得容我再仔细想想。你也要想开些,注意身体。”

看见老太太基本上答应了,叶惠容就站起身来,扇帐掖帐地侍候她睡下了,才告辞着离开了。

玉儿和瑜儿两个人把叶惠容一路护送到了她的屋后花园门口。叶惠容就让她们回去了。

关了园门,刚走到房门口,却看见张瑞诚站在那里,叶惠容就问道:“瑞诚,你……?”

却想不到,张瑞诚一下子抱住了叶惠容,说道:“太太,你可真是急死我了!我满院子找你。这么晚了,已经睡下了,你怎么又起来离开了呢?你这么一个人深更半夜地突然出去了,可叫我会怎么想啊!”

叶惠容知道张瑞诚最近一直对她不放心,所以每天晚上都过来陪她,也就轻声说道:“我去老太太房里说事情的。看见你已经睡着了,也就没有跟你说。好了!我回来了。我们继续睡觉。”

张瑞诚就抱起叶惠容走进拔步床里。两个人一起躺下后,张瑞诚又是一个转身手脚并用地抱紧了叶惠容,就想要哭的样子,说道:“太太,你今后可不能再这样吓唬瑞诚了。瑞诚离不开你。”

叶惠容轻声说道:“瑞诚啊瑞诚!我回来了,你还不放心。我要是哪一天真的离开了,你怎么办?”

张瑞诚说道:“太太,你不要说这种话。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我会每时每刻盯着你的。”

叶惠容叹了口气,心里想道:“他看来已经离不开我了。唉!可是我究竟应该怎么办?这个家!”就伸手抚模着张瑞诚的脸,轻声说道:“瑞诚,你可要比以前娇嗲多了,就像个小孩子。”

张瑞诚把脸贴着叶惠容的脸,说道:“太太,我今后每天晚上都是这样抱着你睡觉,不让你离开我。”

叶惠容有些哽咽地轻声说道:“好的!好的!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好了。我随便你。”

张瑞诚这才轻声问道:“太太,你大概是去跟老太太商量文怡太太的事情的吧?”

叶惠容点了点头,就把跟老太太说的话对张瑞诚简单说了说,又说道:“让老太太考虑。”

张瑞诚轻声说道:“太太,你真想得周到。我也以为让她回来好。大家放心。”

说了一会儿话,张瑞诚就这么搂抱着叶惠容睡着了。叶惠容想了一会儿心事,才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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