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枯与荣 第一九一回怨恨在心池玉屏彻夜难眠

作者 : 剪灯夜话

且说池玉屏离开了叶惠容,回到养育房里,坐在床边上跟麟儿亲热了一会儿,又跟叶静宜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有些累乏了,接连伸着腰,打了几个哈欠。

看见池玉屏有些精神不振,珏儿就说道:“太太,您这几天整天照看着三少女乃女乃和麟儿孙少爷,也太辛苦了。我看您今天还是早一点儿去洗了澡睡觉吧,反正这里还有我们的。”

叶静宜说道:“娘,你就去好了,不要紧的。我们这儿人多着呢!不碍的。”

听见她们俩这么说了,池玉屏就说道:“这时候去睡觉,到了半夜里一两点钟的时候就醒了,眼巴巴地要看着等到天亮,那可多难过呀!这时候可是绝对不能睡的。等一等再说。”说着就又逗着麟儿玩了起来。可是究竟有些疲乏,又是禁熬不住地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冷文英走了进来,跟池玉屏一起逗引起了麟儿。池玉屏就说道:“你对静宜母子俩真上心。”

冷文英笑嘻嘻说道:“嫂子,静宜人好,老实。家里又只有这么一个小孙子,我能不上心吗?”又看见池玉屏有些困乏的样子,就说道:“嫂子,你还是去吸一口。我来看着麟儿孙少爷好了。”

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累乏,池玉屏就站起来,笑着说道:“看来是得去吸一口了。那好吧,你们看着麟儿好了,我歇歇就来。”说着就慢慢走了出去。

看见池玉屏离开了,玲儿就跟着站起来。池玉屏却拦住她,说道:“玲儿,你呆在这里。我也没有什么事情的。洗澡还早着呢!”说着就走了出去。

离开养育房,转了个身,绕过格栅门,穿过庭院,就走到了客厅门口,池玉屏连灯也没有开,借着屋外透进来的亮光,就走到起居室鸦片烟榻边上,擦着火柴,点着了烟灯,够着烟灯的亮光,装了一袋烟,点了火,吸着,就躺下侧身靠在了皮榻上,眯着眼睛“呼哒……呼哒……”地吸起了鸦片。

自从知道了张肇基和钟文怡的事情以后,池玉屏就开始失眠了。每天晚上,她躺到床上以后就睡不着觉,瞪着眼睛,看着床顶,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总想着这件事情。有时候即使是睡着了,可是睡着睡着这心里突然就会想起这件事情来,结果又是整夜整夜地失眠,整夜整夜地思前想后了起来。

池玉屏跟张肇基的婚姻是叶惠容撮合的。主要还是叶惠容嫁给了张肇基以后,好几年都不能生养孩子。就是领了张瑞福回家,还是不能生养孩子,结果就找到池玉屏,硬说软说了好几次,她就答应了下来。又征得了父母的同意,张家、池家和叶家三方父母又碰了头,大家一致说好池玉屏是作为跟叶惠容平起平坐、张肇基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嫁到张家的。而且只要池玉屏进门,能够生孩子,张肇基绝不再娶。

当时,池玉屏是一个尚未谈婚论嫁的黄花闺女,长得也是远近几十里地闻名的大美女,要想嫁一户有声望、有地位的人家,极其容易的。池家在老家乡下那一条街上也是屈指可数的大户人家之一。叶家和张家都是一口应承了下来。为此,婚庆典礼是完全按照传统的男方初婚女方初嫁的标准举办的。

尤其值得一说的是,张家老太太也因为自己儿子张肇基能够再次娶进池玉屏这么一个大户人家,而且又是长得如此水灵漂亮的黄花闺女,而大肆操办了一下婚事,招待亲戚朋友和街坊邻居们热热闹闹吃喝了整整三天,以致在当地也成了一段传颂至今的佳话。而张肇基是在娶了叶惠容好几年,叶惠容却迟迟不能为张家生养孩子的情况下才跟池玉屏结婚的。这求子心切的心情和对于池玉屏姣好美貌的贪婪恋念也就更是可想而知了。自从新婚之夜起,他就没有离开过池玉屏,每天晚上都是跟她同床共枕、燕俦莺侣、尤云殢雪。两个人真可谓是男贪女欢、询訏享乐,就怕耽误了**一刻,衽席之好。

有好几次,池玉屏都奉劝张肇基能够回到叶惠容身边去,可是他就是不同意,无尽地贪恋着池玉屏。

终于有一天,池玉屏悄悄告诉张肇基她已经有了身孕了。张肇基就更是欣喜若舞了起来,立刻就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从此也就更加额外看重起了池玉屏。

第二年,池玉屏就为张肇基生下了第一个男孩子张瑞安。

为此,老太太又是大肆庆祝操办了几天,逢人便笑得合不拢嘴地说道:“我们张家添孙子了。”

过了两年,池玉屏又为张肇基生养了第二个儿子张瑞康。

这么一来,池玉屏在家里几乎就处在了无人可及的地位了。不用说张肇基是如何地宠爱池玉屏,就是老太太日常里也得对她另眼相看几分。叶惠容对池玉屏也是感激不尽,关怀备至。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池玉屏又接连生下了张秋桂和张夏莲两个女儿。

可是就此,池玉屏却嘎然而止,不再生育了。为此,老太太也曾经问过她几次,可是她也莫名所以。不过她觉得,张肇基对她好像没有了以前那样的热情了,不是每天晚上都到她房里睡觉了。然而就此而言,池玉屏已经为张家生育了二男二女四个孩子了。至于传宗接代,那就更是已经绰绰有余了。

就在张家接连不断地为池玉屏大肆庆祝生育孩子,使得张家后继有人的时候,池玉屏却不知道,对此最为感到痛苦和无奈的是叶惠容。自从她进门的那一天起,叶惠容就开始过起了长夜孤灯、寒暑寂寞、冷衾寒被的生活。孤独、寂寞、冷清,陪伴了她几十年,以至皈依佛门,念经吃斋。然而,更加令池玉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肇基根本就没有顾念她对于张家的这一份功劳,在外面偎香依玉、**片刻,而在这几年里,更是找了高血压的借口,疏远了她而一下子接连好上了钟文怡和珍儿两个人。

这就使得池玉屏感觉到张肇基这个人太无情无义了,也就愤恨不平地气恨起了张肇基。

回想着跟张肇基的婚姻,池玉屏感到自己就像是上了当一样。而最为要紧的是,她当初嫁给张肇基的时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只有十七岁的黄花闺女,而张肇基却是一个已经结过婚的男人。

“难道是因为我真的老了?老得人老珠黄了,所以他就开始不喜欢我了,以致在外面眠花宿柳、生养孩子了?可是我还能够生养孩子的呀!”心里这么想着,池玉屏就放下鸦片烟枪,坐起身来,走进房里,关了门,开了灯,又一次月兑光了衣服,站在了穿衣镜前,端详起了自己的身体。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了好一会儿,池玉屏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嫌我老了,不喜欢我了!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有了她们两个,你居然冷落了我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高血压呢!想不到你是另有新欢了。还有,我可不知道你把姐姐冷落了几十年!这可是简直令人不可想象的事情!你怎么可以这样无心无肺地对待她呢?她可是个人呢?当初也是黄花闺女嫁给你的,你怎么就这么狠得下心肠?嗨!姐姐,这一辈子也真是够苦的,让着我,又为他这么守着!可是到头来还不是这么一个结果呀!我此前十来年还以为你是到姐姐房里去的呢!你原来是根本就没有去,那你是在干什么呢?”

想到了叶惠容,就想到了叶惠容刚才说的那些话,池玉屏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张肇泰,想起了张肇泰这么多年来对她的迷恋和爱慕。尤其是想到,这么多年来,每逢她跟张肇泰两个人在一起时,张肇泰总要千方百计地寻找种种借口,在她身上模一下捏一下时的情形,心里想道:“他这可是因为夫妻感情不和的缘故啊!我怎么能趁人之危呢?嗨!嫂子跟小叔子?怎么可以呢?互相关心着点儿倒是应该的。再说了,这一次的事情,他也是欺瞒了我的,只是平时嘴上说得好听罢了。究竟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跟他本来就是一丘之貉。他十多年不理我的原因,他肯定完全知道。”

心里这么想着,池玉屏就想起了这几天到柴房里去看张肇泰的时候,答应他在老太太面前给他求情的事情,也就想要以此作为条件,套问张肇泰这十几年张肇基在外面的一些事情。这么考虑停当以后,池玉屏就穿好衣服,离开了自己的屋子,走出院子,朝着老太太的屋子走了过去。

走进老太太屋里,看见老太太正眯着眼睛躺在鸦片烟榻上抽着鸦片,池玉屏就慢慢悠悠走进去,笑嘻嘻在老太太身边坐下了,说道:“娘,你已经洗过澡了?”

“你们两个人去过老四那儿了是吗?他认识到自己错了吗?”老太太却开口就这么说道。

听了老太太的话,池玉屏心里一惊,问道:“娘,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姐姐去看过老四了?”

老太太笑了笑说道:“我可长着顺风耳朵呢!这个家里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呀?我还知道,文英是一天三顿地给他送饭。你是每天给他洗换洗衣服,还舀烟给他。你们几位做嫂子的倒是蛮会做人的。”

知道老太太什么都知道了,池玉屏就干脆说道:“娘,不就是因为他是最小的吗?再说他们夫妻关系又不好。我们去看他无非也就是想要宽慰宽慰他的心。娘,你就别计较什么了。”

听到池玉屏说到了萧爱玲,老太太就不吱声了,当初张肇泰跟萧爱玲的婚事就是老太太作的主。

看见老太太不吱声,池玉屏就轻声说道:“娘,我以为你这一次处理事情不公平,也不合理!”

老太太一听此话立刻就坐了起来,看着池玉屏,问道:“我怎么就不公平、不合理了?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自己怎么就没有觉得呢?你倒是把你的心里话都说出来,让我听听。”

池玉屏就看着老太太,轻声说道:“娘,你这是在装糊涂呢,还是自己真的不知道哇?可是旁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个老四到现在为止还是被你关在柴房里,可是他却是找着借口逍遥法外了。为首的倒是找着借口溜走了,协从的可是现在却是顶了罪名在受过!娘,你说这公平合理吗?”

听了池玉屏的话,老太太倒是有些愣住了,就又说道:“继续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这一下,池玉屏就有些着急了起来,说道:“娘,难道这么一个道理,你还想不明白吗?难道你一定要逼得我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吗?我可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看见池玉屏越发地把话说得严重起来了,老太太就说道:“说!我今天就是要让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免得我自己蒙在鼓里。反正我向来就是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惊心的。”

看见老太太这么说了,池玉屏就轻声说道:“娘,你听了可别不高兴。我以为老四究竟是你侄子,可是他至今还被关在柴房里。你的那个亲生的混世魔王的儿子却是逍遥在了法外,难道你就不怕别人背后说话吗?我看关也关了这么多天了,教训也教训了,你的气也应该消了,还是把他放了吧!难听!”

听了池玉屏的这番话,老太太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抬手模了模额头,说道:“唷!我倒真的是把这一层意思给忘记了!嗨!当时主要还是被那件事情给气糊涂了,没有想得这么多。这可怎么办好呢?”说着就连忙吩咐玉儿说道:“玉儿你去,到柴房里去把你们四爷给我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玉儿“嗯”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看了看池玉屏还是不怎么高兴的脸,老太太说道:“我这几天心里总是挂记着玛丽亚和菲利普的事情,没想这么多。阿含又不在家里,事情就搁住了。心里就有些乱,理不出头绪。”

看见老太太口气转变了,池玉屏就回过身来为老太太捏着腿,说道:“娘,过一会儿老四来了,你就给他安排一点儿事情做吧,免得他到时候整天无心索落,无精打采的,再去干出什么事情来。”

老太太看着池玉屏的脸,说道:“我就知道你和阿含两个人都是特别偏心他的。惠容就不是这样。”

池玉屏笑嘻嘻说道:“娘,你过去不是也总是偏着他的吗?我们可都是向你学的呀!”

“你说我偏心就偏心吧!可是就是因为这偏心才害了他的!”老太太有些后悔地这么说道。

池玉屏说道:“娘,我是知道的,老四这个人做人太讲义气了,可是这一回犯糊涂了,把利害关系弄颠倒了。不过咱们也得蘀他想想,在这件事情上其实他也是很为难的,一边是你娘,一边是他,还有我跟姐姐两个人,你叫他违背了那一边好呢?真是几边都不讨好的,结果连个差事都弄丢了。”

老太太看见池玉屏一味地袒护张肇泰,就说道:“玉屏,咱们凡事都得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我们这个家的门风门楣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万一倒了大家都没法做人了。这一次我为什么要处罚他们兄弟俩?就是因为怕此后又会有人渀效学样,到了那时候要是再想收拾恐怕就来不及了。他们都是我的孩子,这么处置他们,我的心里难道就好受吗?可是谁叫他们这么不争气呢?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背着我在外面做了这种事情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呢!我不惩罚他们,还不是纵容他们吗?要是其他几个学起样来怎么办?”

池玉屏却是个从未担当过事情,又一味想着要以此作为条件,让张肇泰说出张肇基在外面的事情的。看见老太太又生气了,她就说道:“娘,气归气,放归放,只要他能够吸取教训。还有那个孩子毕竟是张家的种,她的出身也是很苦的。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

看见池玉屏得寸进尺了,老太太就朝她看了看,说道:“哎!玉屏,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肺呀?怎么连你也居然会这么总是蘀她说起话来了呢?难道你心里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和妒忌吗?”

池玉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娘,说心里话,就为这事情我的心里其实是十分不高兴的。你说我自从嫁到张家以来,我跟姐姐两个人到底做错过什么了?是我们平时对你娘不恭敬了,还是对他没有尽到做女人的责任了?为他生养了四个孩子,我算是对得起他了。可是他居然就在外面这么乱搞起来了。你说他对得起谁呀?可是这几天我心里又总是在想,她那身世也实在是够可怜的。我总在想要是这些苦难轮到我们头上,我们又会怎么办呢?这世界上像你娘这么硬朗坚强的女人又有几个呢?娘,我们可得要将心比心,设身处地蘀她想想。再说了她又偏偏是碰上了混世魔王这么一个人,风流倜傥、粘花惹草,喜欢漂亮女人。你说他还会轻易放过她吗?唉!这就叫命中注定!”

老太太看了看池玉屏,说道:“难道你心里就不妒忌?就不恨她?”

池玉屏愣愣地看着前面,说道:“妒忌有什么用?事实明摆着了,不接受也得接受!老实说,我这几天晚上总是睡不着觉,思前想后的。这心里可真是怨呢!悔不该当初耳朵软,嫁给了这么一个人!”

看着池玉屏既矛盾,又后悔,无可奈何的样子,老太太只得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玉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张肇泰。

“娘,你叫我?有什么事吗?”张肇泰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面前,这么问道。

“哦!你来啦?听玉屏说你还住在柴房里?你倒是真老实!”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这么说了一句。

张肇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池玉屏,又低下头,没有回话。

老太太看着张肇泰,说道:“你别以为代人受过心里怨。在这件事情上,你的责任推月兑不了的。你要痛改前非、吸取教训。往后做事情别跟在别人后面起哄,要自己动脑筋。玉屏为你求情了。你明天开始跟着惠容、珍儿和瑞诚做事情。他们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快去洗个澡,别再睡在柴房里了。”

张肇泰看了看池玉屏,又趴在地上,说道:“知道了。娘,孩儿一定吸取教训。”就“咚咚咚”地朝老太太磕了三个头,又朝池玉屏磕了三个头,说道:“谢谢嫂子!”就站起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张肇泰离开了,池玉屏就对老太太说道:“娘,我看这一回老四一定是吸取教训了。”

老太太却把张肇泰离开时的样子全然看在了眼里,叹了口气,说道:“唉!但愿如此吧!不过我可没有你想得这么乐观。你想啊,他以前在这个家里是作得了主的。就因为这一件事情,我把他手里的权力没收了,难道他就不感到委屈?不会怨恨我?我看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吸取教训,我看难呢!”

池玉屏看了看老太太,说道:“娘,事情恐怕没有这么严重吧?”

老太太说道:“知子莫如母。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从他的一举一动,我就可以看到他心里去。”

池玉屏说道:“娘,你就放宽心。我想老四不会这样的。他可也是你一手带大的呀!”

老太太说道:“但愿如此。可是阿含还是我亲生的儿子呢!日子好过了,他就安乐思婬了。”

看见老太太如此说话,池玉屏就说道:“娘,要不找个机会,你们娘儿俩好好谈谈。”

老太太说道:“谈什么呀?江山好移秉性难改!阿含我也保证不了,何况他!”

劝慰了几句,陪着老太太又说了一会儿其他的话,池玉屏就起身告辞了。

老太太站起身来把池玉屏送到起居室门口,说道:“玉屏,这一回看起来是你帮助我纠正了一个错误,可是这心里的芥蒂恐怕难以消除。唉!这个家我觉得是有些越来越难管了。人大了,心也大了。”

池玉屏笑嘻嘻说道:“娘,这有什么为难的呀?凭你的智慧和能力,我看是什么困难都难不倒你的。”这么说着就嘻嘻哈哈笑着跟老太太道了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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