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楚凤歌的爷爷安国公楚峋,
从他脸上可以看出些许楚凤歌的影子,但他却是国字脸,中庭饱满,这样的面相本该是个神采奕奕之人,可他却一脸的疲惫,一双眼睛通红充血,明显一夜未眠。从那眼中,王婉见到了和楚凤歌一样的悲伤。他双唇紧抿,眉头紧锁,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爷爷……你怎么……”安国公楚峋的出现,让楚凤歌讶然不已。楚凤歌强撑着墙面,想要站起来。
却是安国公大步走了过来,在楚凤歌面前蹲了下来。他一手覆上了楚凤歌的额头,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老人声音非常沙哑,带着浓浓的关爱与心疼。
这个时候,楼下露葵那颇有点惊惧的声音就在楼梯口处高声响起:“小姐——小姐——刚才是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了?!”似乎有要冲上来一瞧究竟的打算。
王婉连忙叫道:“没事!我刚刚推开一个空架子。你再等会儿,我找两本书就下去。”
“哦。”露葵半疑半信地应了一声,便听话地没有再发问了。
这时,那安国公才看向了王婉。
“王婉?婉丫头?”
王婉点了点头。然后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给安国公行了个万福礼。
安国公慈祥地笑了一下,点头道:“确实是个好的。唉!”他叹了口气,“闻这酒味,凤歌先前烧得厉害?是你给凤歌用酒退烧吧?你果然聪明。我家凤歌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王婉轻声道。
安国公伸手模了模王婉的头:“好孩子,你先回去吧!凤歌这有我呢!”
“嗯。”王婉点了点头。
安国公突然出现是个大大的意外,把王婉着实吓了一大跳,可是,也令她完全地放下了心来。王婉扭头看向楚凤歌,见到他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竟是双双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无法忽视的情谊。王婉本已平静多时的心又是陡然一跳,脸又烧了起来,把头低下,不好意思再看。而那楚凤歌亦然。
安国公轻轻笑起,但却什么话都没说。弄得王婉与楚凤歌更加不好意思了。
王婉慌忙地行了个礼,口中说着告退,手忙脚乱地从身边架上随便拿了两本书,便忙不迭地一路跑出去了。惹得那安国公低哑的轻笑声又一次在后头响起。
王婉“噔噔噔”地跑下楼去。
“小姐。”坐在炭盆边的露葵站了起来。她的脸上尽是疑惑。但是,见到王婉手中拿着两本书,她便什么也不去问了。
王婉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在她带来的是听话的露葵,若是好奇心比猫还强的忘忧,恐怕只在那书架移动声响起之际,那丫头就冲上去了。露葵显然明白自己做丫鬟的准则,就是心中再不解,主人不说,她便不问,主人说是什么,她也就相信什么。
打开书楼的大门。那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天空也已露晴,惨淡的太阳就挂在当头,被雾云环绕,蒙蒙的,仿佛丝毫没有热度。风也小了许多,只是刮在人的脸上依旧生疼得厉害。地上积雪较之一大早来时厚了不知多少。露葵扶住王婉,两人一深一浅就这么向梧桐院走去。
路上王婉没有说话,露葵也没有开口。一路都是沉默。王婉只在想那楚凤歌,相信等露葵与她出了书楼后,那安国公必定带着他回去自己的府里,那便一切都好了,回到府里后,请医吃药,定会很快就病愈。而他们所经过的暗道……如今王婉是彻底知晓了书楼里的全部秘密了!真的没有料到,那暗道之门竟然就在二楼!按理说,暗道门一开,应该直通地下才对,暗道之门该建在一层才合理,却想不到,竟会在二楼的书架之后!这么说来,这个书楼的一楼该有个常人无法进去的房间才对,这个房间便是用来通向地道的。但是,根本没有啊!整个书楼王婉早就逛遍,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不能打开进去的房间。或者……王婉突然想起那可移动的书架下方那个放置杂物的屋子,如今细想来,那屋子似乎小了一点,也就是说……其墙后砌了一个空间出来?用来建造连接地道与二楼的梯子?
王婉想明了关于地道的一切。却是突然间有一种不解。安国公通过地道出现在他们面前后,就是再关心楚凤歌,待注意到她后却无半点不悦,且丝毫也没有说什么“不要将密道之事说出去”之类的话,看他那样子,好像早就知晓她知道这个密道的存在了。也就是说,大半年之前,楚凤歌早就将他们相遇之事告诉他的祖父了?而他的祖父,竟也默许她这个外人知道这个忠勇侯府与安国公府共有的秘密?还有,他的祖父知道了?那,侯老先生和忠勇侯呢?他们是不是也知道了?
王婉有点晕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如果他们都知道了,却丝毫没有不悦的意思,那不就是根本不在意她这个外人知道此事吗?为什么啊?
王婉一路想着,最后晕乎乎地回到了梧桐院内。
梧桐院里的丫鬟们一见她们,迅速地忙乎起来。烧炭的烧炭,端水的端水。而那万嬷嬷,则不客气地把王婉好一顿训:“小姐可是千金之躯,这种天气跑去书楼做什么!两本书而已,需要用自己的身子骨来换吗?!”说得好似王婉这么一出门,又会像去年年中一样病得半死不活。
而突然,忘忧叫了起来:“小姐,你的银貂裘毛大氅呢?那可是去年二夫人特地找人专门给你做的啊!”
这一喊,大家都急了:“是了,银貂裘毛大氅呢?”
王婉在大家着急的眼光中吐了吐舌头:“我忘在书楼了。过几天例行去那儿打扫我再过去拿吧!反正二楼只有我和侯老先生进去,没人会拿走的。”王婉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相信现在那大氅定是被楚凤歌裹在身上带回安国公府了。却是说着,心中突突地跳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六天之后,初七,楚凤歌会再一次出现在那里吗?
这个新年,王婉第一次发觉时间过得是如此之慢。
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竟会这般地期待再一次见到楚凤歌。
度日如年般地过了六日,初七终于到了,可是她失望了。
书楼里出现的是侯得乐,楚凤歌并不在。
“呵呵,小丫头。失望了吧!”侯得乐一下就揭穿了她的心思,“凤歌那小子今天不在啊!”
“……”王婉模了模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只是……她瞟了侯得乐一眼,这老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啊!
却是侯得乐不知从哪里模出了她那本该放在楚凤歌那里的大氅,一把扔了过来。王婉慌忙接住。那侯得乐道:“那小子还你的,哎,前两天就送过来了,也不知道在害羞什么,叫他直接拿去还你也不肯,非得让我这把老骨头转交,哎呀,如今的孩子啊——想当年我他这么大的时候……”
“停!打住!”王婉受不了他那天马行空的唠叨,赶忙制止了他,急乎乎地问道,“楚凤歌病好了?前两天他亲自来的?”
“哪就有什么病!”侯得乐坐在桌子前,酒葫芦打开,抬头往嘴里猛灌了几口,接着道,“那小子身子骨壮得很,当天晚上就活蹦乱跳了!也只有你这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才会瞎操心!”
情、窦、初、开!
侯得乐这四个字一出口,可把王婉羞得一张脸跟火烧一样烫。“侯、侯老先生……您老怎么……”怎么乱说话呀!
“嗯?”侯得乐眉头一挑,“难道我说错了吗?还是你不喜欢我那凤歌小子?”
“……”算了!王婉低下了头。
而那侯得乐还在自顾自地说:“我那凤歌小子,才貌双全,天下间没有一个女子可配得了他!”
仅一句“才貌双全”,便“天下间没有一个女子可配得了他”。这侯老先生的心真是偏到了骨子里。听他又说道:“对着他,你会情窦初开也不足为怪!这方家的几位姑娘看到他都情窦初开了!”
“……”王婉嘴角微微抽搐了。那方文琴是对李明炎情窦初开吧!侯老先生你对楚凤歌也太有信心了!
“你这丫头不错。”又是一大口酒,“就是不太像个孩子,不过也就是这样才稍微有点配得上我那凤歌小子!”
“……”心中有窃喜吗?似乎有一点,不过,更多是当他讲醉话吧!王婉怎么觉得,从未喝醉过的侯得乐,今天好像有点醉了!
果然,那侯得乐话比往常多了许多。“凤歌这个孩子啊,心里苦啊,自小没了娘,楚峋那个乌龟王八蛋,是啊,疼孙子,疼得孙子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每回那孩子心里难过了,都躲到这来哭一哭,我瞧着心就酸!”这是说楚凤歌。王婉听了,心中一紧,一种痛就生了出来,正是觉得眼眶湿湿的时候,那侯得乐却话锋一转,带着哭腔:“青音啊,我对不起你啊!你就这么两个女儿,现在都没了!还搭进去一个外孙!荣华富贵!富贵荣华!套着人走不动也逃不掉,白白丢了性命!”
“……”他的这番话一出,王婉便觉得背上一凉,先前为了楚凤歌而感到的悲伤顿时消散了一些。回想起万嬷嬷在皇后逝去后的那些话,一滴冷汗落下,这、这……她不会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用尽,手速太慢,尽量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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