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纯美,清冽醉人。(簪缨世族ml/0/270/iml)酒勺中的月白霜天泛起一阵淡淡的莹洁琥珀光芒。虽闻不到那香气,但只这色泽就很是诱人。若不是上面满满的一层虫子,慕云庭倒有几分想尝一口这名满天下的佳酿了。
薛灵妩此刻同霍芷秋一样,盯着这些东西看久了都会觉得身上一阵麻痒。那些小虫个头很小,黑黝黝的,细看之下竟是一只只的小小蚂蚁!
“这是怎么发现的?”霍芷秋丢了手里的酒勺,抖着声音问。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月白霜天出窖的时候,过几日就要送到帝都。为封住酒香,按理这酒只有在喝的时候才会开封,即便是现在出窖我们也是不会打开的。是夫人叮嘱这次要格外小心,所以便开了一瓮,可谁知一打开只看了一眼,便是黑压压的一片蚂蚁。”
“其他的酒坛里呢?都检查过了没有?”
“只开了这一瓮,我们看到这样就赶紧回禀夫人。其他的还没敢打开。”
“统统打开检查。”霍芷秋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声音也渐渐平稳,沉声吩咐。
“可是夫人这月白霜天是上用的,从来都是泥封进帝都,一旦打开,这酒香就要打个折扣了。只怕……”
“我让打开就打开!若真让这有虫子的酒进了内宫,只怕沈家就要被满门抄斩了!”霍芷秋冷着脸吩咐。
“三夫人,我已经派人把这件事也告诉老太爷和大爷和二爷了,还是等他们三位知道了做决定吧。如果真的开了瓮。这月白霜天可就不成了。”那个韩师傅擦着脸上的汗水,眼角都急出眼泪来。
“老太爷早就吩咐过了,这个酒窖的事由我做主,而且这酒绝对不会是只此一坛。这摆明了是有人要害沈家。若现在不开,难不成真要送到内宫等帝君来开吗?”霍芷秋有些气恼,她在沈家多年,本以为已经积累了深厚的威信,她攥紧腰间悬着的一串钥匙,此刻她才意识到真正到了大事前,她这位三夫人说话还是不能算的。
“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那韩师傅看到了霍芷秋泛红的眼圈,心中顿时有些不忍。沈家虽说有三个儿子,但都是些败家子,不说承担家业,连一个愿意操劳的都没有。幸亏三公子娶了这么一位贤德的夫人,不辞劳苦的上下操持,否则沈家早就不行了。
“开酒事关重大,这件事留给老太爷决定才不会引人闲话啊。”
霍芷秋愣了一下,方才的委屈立刻冰释,没想到这位老师傅此刻竟这样替自己着想。要知道月白霜天出了事,这位从头监督的师傅是最逃不了干系的。不管这件事能否圆满解决。他都很危险。霍芷秋感激地冲韩师傅点点头,转向慕云庭,觉得自己今日找他来实在及时。
慕云庭蹲,仔细看着地上扔着的那只陶瓮,还伸出手来这里模模那里敲敲,然后又捞出一勺泡了虫子的酒送到鼻子旁,下意识地细细闻了闻,才想起自己的嗅觉还没有怎么恢复,只能隐隐闻到一阵似甜非甜的味道。但他感觉得到这中间还有一丝别的气味。
“灵妩。你鼻子好。来闻一下这个味道。”
“我?不要吧?”薛灵妩又瞄了一眼那一层的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不是个怕虫子的人。但这么多挤在一起还被泡在酒里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你死尸都不怕,还怕这个吗?”
“不是,这个……”
慕云庭不等薛灵妩再拒绝。一把扯过她将她的脸按在了手里的酒勺前。
“细细嗅一下,除了酒香还有什么味道?”
薛灵妩在心里问候了一下慕云庭的祖宗,硬着头皮凑了过去。但她不敢看眼前的东西,只好闭起眼睛当看不到,皱起鼻子细细闻了一下,先是一缕甘醇的酒香,然后还有一阵很轻的果香味,再然后……
“咦?是有奇怪的味道。”薛灵妩又闻了闻,“好像是白蜡。”
“你们封坛的时候会用蜡封吗?”慕云庭立刻问霍芷秋。
“蜡?不用,都是用红泥固封的。”
“这也许就是这蚂蚁的来源了。”慕云庭说着将手里的酒瓮在地上一磕几块,捡起瓮底亮给众人。
“这里好像有些亮亮的东西。”薛灵妩看了看那瓮底,伸手模了一把,“滑的,就是蜡。”
“这里怎么会有蜡?”霍芷秋问。
“你们的酒瓮都是哪里来的?”
“酒瓮也是我们这里自己烧制的,因为是御酒所以很小心,整个过程都是在这里,绝对没有外人。”韩师傅此刻也蹲来,捡起一块摔碎的瓦片细细看着。“月白霜天讲究清冽芳香,需要酿制的时间不长,用的是去年头场雪的雪水,所以从下了头场雪之后这酒就会酿上,在地下封上一年才会起出来,这过程是一直埋起来的,不会有人能动手脚。”
“那就是酒瓮烧制的时候已经被动了手脚。”霍芷秋猜测。
“不可能,如果酒瓮本来就有虫子,那当时倒酒进去的时候蚂蚁不就会飘上来了?”薛灵妩立刻反驳。
“这……”霍芷秋想想也是。
“这就是为什么这里会有白蜡。”慕云庭接话道,“韩师傅,你们的月白霜天出窖前是不是会用小火烤一下瓮底?”
“你怎么知道?这可是不外传的技艺。主要是为了激出酒香。月白霜天的酿制时间短,酒香没有陈年那么醇厚,所以要稍微烤制一下。”霍芷秋惊讶道。
“这就对了。”慕云庭又捞起一块碎片,“这白蜡是封在瓮底,只有很薄的一层。当时酒瓮烧好之后一定有人将这些蚂蚁用白蜡封在了瓮底,而且这个人还知道月白霜天会经过火烤,到时候白蜡受热就会融化,这蚂蚁自然就露了出来。”
“有道理。夫人我看一定是这样。”韩师傅点头赞同。
“方才你们说按往年的惯例这酒是不开封的,直接送到帝都,有人这样费尽周折要把这虫子混进酒里,可是为了置你们沈家于死地。你们有什么仇家?”
霍芷秋叹了口气,“这就是我请两位来的原因,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样快。”
“都让开,都让开。老太爷来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喝,又是一阵骚动,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匆匆赶来。那老人年岁颇大。即便被两个人牢牢搀扶着,手和头还在止不住的颤抖。不用问他一定就是沈府老太爷了。这老爷子身后还紧紧跟着两个华衣中年男子,这两个人一见霍芷秋在,立刻快步越过自己老爹,挤到了酒坛旁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弟妹,爹相信你才让你负责月白霜天的,你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一个矮身量棕色衣衫的男子先开口道,他粗眉毛小眼睛,声音很是嘶哑,此刻他瞪着霍芷秋。面色很是不善。
“二弟,这件事还没弄清楚,你这么着急责怪弟妹干什么?”另一个华衣男子立刻劝道,他是沈家的大公子沈弥章。沈弥章生得方头阔脸,皮肤细白,比他的弟弟们长得都排场体面,人也很是和善,遇到什么事都笑笑了事。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这酒是她一直看着的。此时出了问题不怪她怪谁?”二公子沈献章脾气暴戾,好赌好酒。也最不喜欢霍芷秋,以前就总是同她为难,此刻抓到把柄。更是不饶人。
“你们两个闭嘴。”沈老太爷这时也踱了过来,抖着嘴唇喝令道。“不想办法解决,就长一张嘴!”
“爹您先别生气,小心身体。”霍芷秋见老太爷动了气,忙劝道。
“身体?我倒是想保重,你们一个个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的!”沈老太爷没好气道,“那酒呢?我看看。”
“是。”霍芷秋忙捡起一块还有残酒的陶片递到老太爷面前。
沈老太爷毕竟是见惯风浪的,虽然震惊但也不过是轻挑了一下花白的眉毛,接着便沉声吩咐,“老韩,再开几坛。”
“爹,这酒都是按数上贡的,再开几坛……”二老爷立刻阻拦。
“我刚才说了你闭嘴!”沈老太爷彻底动了怒,吼道。沈献章见老爷子动了真火,也不敢造次,恨恨地瞪了一眼霍芷秋,不再说话。
另外几坛密封的酒很快被启开,只有一坛是清冽的纯酒,没有一丝杂质,其他几坛全部都有蚂蚁。
“再开。”沈老太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是。”几个酿酒师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以现在的数量来看,今年的御酒是凑不够数了。这可是欺君大罪。
又有十坛被打开,整个作坊的上空都飘起了无比浓郁的酒香,薛灵妩觉得单只嗅这香气自己都要醉了。
这次的十坛里全部都有蚂蚁,有的甚至还是蜈蚣。
“再开。”
所有的月白霜天都被打开,只有零星的那么几坛幸免于难。而开到最后一坛的时候,开酒的小伙计惊叫一声,连退了数步还是跌倒在地。
“血!血!”他惊恐地指着地上的酒坛,磕磕巴巴道。
血腥气,薛灵妩觉得喉咙一紧,她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气。那最后一个酒瓮里连一滴酒都没有,而是一坛浓稠红郁的血浆。
甜蜜的酒香,作呕的血气,这两股气味飘散在众人头顶,撞击、缠绕,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但也没有人拒绝这两股混在一起的奇怪味道。所有人都有些醉了一般,虚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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