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这里了。(百度搜索4G中文网更新更快)”慕云庭在一个签有“女狱”纸条的木架前停下,他刚想伸手翻阅木架上的卷宗,却发现自己还牵着薛灵妩的手,他实在不舍得松开手中的温暖綿滑,犹豫了一下倒是薛灵妩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先一步松了手。红着脸悄悄后退了一步。
“你……你一直牵着我,怎么看卷宗?既然找到东西了,也不用怕我看不到了。”薛灵妩的声音低得犹如蚊子哼一般,嗫嚅着搓了搓手,脸几乎要埋到了胸口。
慕云庭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的手,那只纤巧的小手一离开,手里此刻顿时空落落的,慕云庭竟有几分若有所失起来。
“喂!你发什么呆?怎么不查卷宗呢?”薛灵妩见慕云庭呆愣愣站着,忙提醒道。
“嗯?什么?”慕云庭这才回过神来,略略有几分尴尬,忙找了个话题道:“那个道士怎么说?”
今天慕云庭他们几个分头去打听那个疯妇的过去,看城里有没有人认识她,结果只有琉灵修问到了线索。
“灵修哥……”薛灵妩只觉得黑暗中慕云庭那隐约可见的脸一沉,慌忙改口道:“琉灵修说他打听到那个疯妇人原来是住在城东紫竹镇的,家里是姓曾的。夫君早亡,她不到三十岁便守了寡,而且确实是带着一个女儿相依为命的。而那个女儿正是叫琪儿。”
“后来呢?她这个女儿果真死了吗?”
“是,琪儿十三岁的时候就死了。说起来不过是一年前的事。而且更巧的是琪儿的死确实和衙门有一些瓜葛。”
“所以那个疯妇才会一直在衙门闹。你看她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拉着知县夫人的衣服求情的时候却很清楚地叫的江夫人,她还记得知县姓江,就表示她还是有一些清醒的。”慕云庭分析道。“她谁都不认识,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却独独记得知县夫人,就很有蹊跷。”
“是,琉灵修打听到的消息说一年前紫竹镇有一家富户失窃,丢了不少财物,衙门查了很久也一点线索也无。后来曾家的琪儿在路上捡到了一件玉环,小孩子家哪里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觉得好看便拿回了家中。曾家家贫,琪儿娘见那玉环看着精致。似乎能值些银子。便拿到凌阳城变卖。谁知被人认了出来。正是紫竹镇那家失窃的富户家中所丢失的东西。”
“后面不必说了,那曾琪儿被送到了官府,遇到江知县那个糊涂官。自然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曾琪儿要么是被严刑拷打致死,要么被定了罪,处决了。”慕云庭说到此处,不由想起两次与那疯妇见面时的情景,女儿已经死去一年,尸骨只怕都化去了,她的娘亲却思念成疾,疯癫无状。这样的凄楚不必查问都知道是被冤屈的。
“你这次还真是猜错了。”薛灵妩皱起了眉道,“不过结果却还都是一样的。曾琪儿被抓到衙门之后是有经过拷讯。但却还不足以致命。后来那个窃案又有了别的线索,知县便暂时将曾琪儿收监,想等所有事情都查清楚之后再行发落。可谁知那个曾琪儿体弱,又被责打,身上有伤,在牢中呆了月余,不幸染上了牢瘟,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琪儿娘就是因为受不了自己女儿夭亡所以就疯了?”
“算是吧。”
“所以她才一直找衙门要人,就是因为她的女儿是被衙门抓走的,然后还死在了大牢之中。”
“嗯,而且琉灵修说曾琪儿死了之后她娘亲并没有见到自己女儿的尸首,衙门觉得染了牢瘟死了的人会传染瘟疫,所以便一把火将尸体烧了。只送了个消息给曾家。”薛灵妩垂着脑袋,眼睛努力睁着,免得眼眶里的泪躺下来。不知是气愤还是哀伤,她的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着。
“那案子后来真相大白,不过是一群流寇,同曾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只可怜曾琪儿小小年纪便含冤而亡。死后竟连坟冢都没有,说不定现在还是一个飘荡世间的孤魂野鬼。”
慕云庭轻轻揽住了薛灵妩的肩,抚了抚她的头发试图安慰她。“世间很多事都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所以你才要成为一名捕快不是吗?你努力查清楚一个案子,就可以少一个无辜的人含冤莫白,地狱轮回之间不就可以少一个孤魂野鬼了?”
“可这种办法能救几个呢?不是还有很多人会被那些个昏庸官吏冤屈致死?”
“有人努力总比没有强,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别的地方没有其他人也和我们一样正努力地查明真相呢?”慕云庭沉声道,“路是一步一步走的,许多事都要一件件的去完成,不是吗?”
“你说的也对,是我太意气用事了。”薛灵妩不好意思地笑笑,慕云庭一定觉得自己很幼稚。
“好了,没事就好。”慕云庭的视线又回到自己手中的案卷,薛灵妩忙帮他打起了手中的火折子。
“你忘了我是个鬼了?白日黑夜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别点火折子了,小心被人发现了。”
“对哦,倒是我忘了。”薛灵妩恋恋不舍地收起手中的火折子,她倒不是真的忘了慕云庭目能夜视,她只是想将眼前人看看清楚罢了。
“怪了,怪了。”慕云庭匆匆翻着手中的卷本,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
“你看这里,”慕云庭拿起方才看完的一卷翻给薛灵妩看,“从这一页开始是辛未年的六月,也就是前年的六月,从这个时候开始凌阳城县衙受理的女子狱讼似乎多了许多。而且动辄都是不小的刑事案。诉由最小的也是要杖一百的罪名。”
“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不过好像在我们济北城没听说过这么多女子犯案的。女子一般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能犯什么罪?”薛灵妩很是疑惑。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看慕云庭手里的卷宗,确实如他所说,从辛未年六月到现在不过一年半,这案卷已经有两本之多。
“而且你看这最后的判语。几乎都是定罪入狱。这比例高的有些不正常。”慕云庭如此说着又在木架上搜索,找到了另外一个标着“案结”的卷本。打开这个本子,慕云庭更是惊讶。
一年半,上百宗的案子,定罪入狱的就有一半还多,而这其中死在狱中的就占了三分之二还多,死因自然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
“这么多人确实是有些不对劲。”薛灵妩一个个的看过去,还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你看这么多死在大牢里的人,好像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这里。这里。这不就是那个曾琪儿!”
“十二岁。十四,十六,又一个十四的。这个还是十二。这年纪怎么都这么小?”慕云庭看着看着眉毛又拧成了疙瘩。这事儿未免太不对了,矜老恤幼,是刑部特颁的法外之恩,凡要治罪的人,年老过八十或年幼不足十二者,都会宽大处理。怎么到了凌阳城,竟有这么多年轻女子,不,甚至还只是孩子的少女,殒命大牢?
“啪嚓!”
屋外突然响起一声锐利的爆裂声。似乎是什么瓷器之类的东西被砸碎的声音。接着就是隐隐约约的詈骂声。
“这是怎么了?似乎是什么人吵起来了。”薛灵妩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太熟悉这声音了,一定是女人们发起脾气时抬高的巨大调门儿。出门太久,自己的耳朵倒有些想念大伯母吵架的大嗓门了。
“好了,这里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外面看看是怎么了。别又是那个疯妇闹起来了。”慕云庭听那声音越来越大,不免有些担心,忙要出去。才走了一步想起身后的薛灵妩,怕她看不清路跟不上,忙回身一把牵起了她。
县衙的后院此刻已经是热闹非凡,虽然已经是晚上,但现在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人群中昂然站立着两个艳妆的妖娆女子。两个人都是曳地长裙,轻纱笼肩,胭脂飞颊,媚眼香唇。一个石榴花般鲜红夺目,另一个也不甘示弱,紫水晶似的光彩照人。
只是这两个无比诱人的美貌女子此刻正全然不顾形象地叉纤腰挑眉毛地对骂着。
薛灵妩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了几句,大概明白了一些。不过是两个争风吃醋的烟花女子在抢知县的宠罢了。一个说今日她该来,另一个则说自己才是知县的心头爱。你来我往吵闹个不休。
“这知县也太不靠谱了,怎么把这些人都招到自己府中来了?”薛灵妩不满地对慕云庭嘀咕,“不如我们写封信给你那个小徒弟,罢了他的官如何?”
“哎,你还在担心这个事,我可是觉得可怜了那位已经上了年纪的知县夫人,你看这面前桃李争妍的,只怕要是她看到了会气死吧?”
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薛灵妩还不及回头,就感觉被人从身后大力地推了一把。接着琉灵修便硬生生地挤进了她和慕云庭之间,分开了两个人原本紧紧牵着的双手。他从出来看到这一幕就觉得很不顺眼了。
“你不好好养伤,又突然冒出来做什么?”慕云庭很是不满,拍了拍被方才被琉灵修蹭到的肩膀,往一旁挪了几步。
“我不出来哪有热闹看呢?”琉灵修抬抬下巴,不远处裹着斗篷匆匆过来的正是知县的那位正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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