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跃动的烛光之下,琉灵修的胸膛上爬满了小小的软体小虫,像是血蛭,但花纹却有不同。这些小虫子挤在他的心肺周围,不断地蠕动着身体,不停地从他身上吸食鲜血。琉灵修的皮肤偏白净一路,他那本该泛起牙白色的胸膛此刻竟笼着一团黑沉沉的病气,像陈年的墨一般,缠绵流转,浓的化都化不开。
是中毒了吗?薛灵妩也听说过有人在中毒之后会用血蛭吸出身上的毒血,可她盯着看了半晌,觉出不对来,那些小虫子虽然不断地拱动身躯,但却是越缩越小,不一会儿竟干瘪下去,像一片枯叶一般从琉灵修的胸膛前跌落。九缨见状便立刻补新的虫子上去,新的虫子贴上琉灵修的皮肤时,薛灵妩都能听到清晰的牙齿咬上皮肤的喀嚓声。此时琉灵修都会微微皱一下眉,一只就如此痛,他现在身上只怕不下十数只,九缨还在不断地添换新的上去,一定是疼痛难当的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灵妩见琉灵修不开口,又问道。她的嗓子此时堵得厉害,声音像伤风后鼻塞一般。薛灵妩心里自然是难过的,她还生气琉灵修不肯用御剑术带他们去商陆城,可谁知他竟真的受了如此重的伤。
没关系,一点小伤罢了。琉灵修大大咧咧道,很快就会好的。等我好了,法术应该也会恢复,就能再用御剑术带你去商陆了,只是这段时间,怕是不能保护你了。琉灵修说着话,不自觉地往薛灵妩的方向迈了几步,待看清楚她眼中闪烁而出的泪花时。更是忍不住抬起双臂想将她揽入怀中。
薛灵妩看着琉灵修的手臂,咬着嘴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有些害怕,不知道是怕琉灵修散开的衣襟里袒露出的血蛭,还是害怕他温暖的怀抱。
琉灵修看出了薛灵妩的躲避,唇角的笑意如同颧骨刚泛起的一丝血色一般瞬间褪去,眉毛哀伤地垂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慌张起来。挓挲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接着盯着自己爬满血蛭的胸膛,自嘲地笑笑。
这些东西不适合你。还是不要传染给你了。
慕云庭自然也注意到了琉灵修方才的意图。但这一回他没有生气。看着对方苍白瘦削的脸颊,慕云庭的心中竟生出几丝钦佩之情。虽然他看不出琉灵修到底伤到多重,但看九缨的神色起码也是危及性命的重。他还能这般谈笑自若,也真是够能忍。察觉到自己心中的这丝情感之后。慕云庭不屑地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好钦佩的,重伤自己不知道都受过多少次了,连死亡都经历了。只是琉灵修的武功他自是见识过的,绝对是高手中的翘楚,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九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薛灵妩见琉灵修并不正面回答她,便转向九缨。又问。
是蛊虫,很厉害的蛊虫,厉害到我都从未见过。九缨皱着眉头道。
九缨,你不要夸张了。不过是条不听话的小虫子罢了。琉灵修忙打断九缨道。
灵修哥哥!九缨也有些生气,不知道琉灵修在瞒什么。还是说他在意的只有薛灵妩的感受。怕她难过,怕她伤心,所以不愿讲。可薛灵妩明明心中只有慕云庭不是吗?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薛灵妩听到自己的声音,却觉得陌生虚幻的可怕,放佛这句话是从旁人口中问出的一般。连九缨都从未见过的蛊虫,那是什么意思?会……会死吗?
这就是你法术尽失的原因吗?你到底是被谁伤了?薛灵妩接着问,心中的疑惑和震惊无法表达。你疯了吗?受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同你师尊回去?
琉灵修听了这话依旧是好脾气地笑着,几分戏谑地望着薛灵妩汪满眼泪的眼睛,目光闪闪。明明已经疼得眉毛柠在一处,却又偏偏在唇角泛起一抹浓郁笑容。
他冲薛灵妩眨眨眼睛,佯装沮丧的口吻道:哎呀,被发现了,还想着一直默默忍受,做一个情操高尚的人呐。
薛灵妩白皙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睫毛雀鸟一般忽闪几下,纤细晶莹的泪珠滚出,绕过她红润的脸颊,盈满了腮旁的梨涡。像一汪引自天庭的泉一般。琉灵修心里默默叹息一声,多想将这一泉据为己有。
你会死吗?薛灵妩就这么直愣愣地问了出来。
你会死吗?
我会死吗?
会又怎样?
不会又怎样?
我若死了,
你可愿为我伤心难过?
莫不要坟前一杯清酒便将我忘了吧?
琉灵修眉毛牵起,不管你舍不舍得我死,我都是舍不得让自己死去的,我还要守着你。
你放心,我命大的很,死不了。琉灵修丝毫不顾九缨瞪向他的眼睛,无比随意地将身上的蛊虫一条条拨下,忍着五脏的剧烈痛楚重新束好衣服,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催促大家都散了回去睡觉。
薛灵妩张了张嘴还想说话,但却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现在生气极了,却是生自己的气。琉灵修身上有如此重的伤,她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
喂!你不要这么一副楚楚模样,害得我要心疼了。琉灵修悄声而迅速地在薛灵妩身边道。他如此低声倒不是在意慕云庭听到这么话,只是觉得这般亲切的话自然是要偷偷说给对方听的。
薛灵妩终于笑了起来,琉灵修一直瞒着自己就是不希望自己担心,若此时继续哭哭啼啼的,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你要是还不睡,我可就不奉陪了。你知道,睡觉是疗伤的最好办法。琉灵修见薛灵妩的眼尾终于扬起,很是满意,点点头,转身要走。
这个……给你。薛灵妩追上几个,将一个细滑柔软的东西塞在了琉灵修的手心,不及对方看清楚是什么,她便掩着脸匆匆夺门而出。慕云庭自然也是跟着走了,九缨觉得琉灵修已不用自己再治伤,便也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