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三月,连着几天都是大晴天,把准备春耕种地的老百姓急的不行。便有流言,说什么奸臣当道,贪官作祟,天降刑罚之类,总之传的很邪乎。等到高恒的案子彻底定下来,菜市口腰斩,在京四品以上官员观刑,要了高恒的性命之后,说来也怪,当天下午天就阴了,到得晚间,绵绵春雨终于落下,喜的京师百姓都说万岁爷圣命,连带着府中养病,已经渐渐淡出人们视线的和珅都被多夸了几句。
天街小雨润如酥,绵绵的春雨如线如丝,接连下了好几天,缓解了旱情的同时,也将里弄小巷弄的泥泞不堪,一干闲来无事的富家子弟们望雨兴叹,恨不得这雨赶紧停下,好去踏春耍乐。
细雨霏霏间,一头毛驴驮着一位身穿天青色道袍的中年人逶迤过了铁狮子胡同,径往和亲王府后街的小巷,来至一小户人家门口下了毛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发现雨中的小巷内,空荡荡一个人都不见,这才抹了一把头脸上的雨水,搓了搓手,上前敲响了院门。
“梆梆梆,梆梆梆……”敲门的声音不大,却很有规律,一下又一下的敲在破旧的门扉上,好像没人应答,来人就会一直这么敲下去一般。
院子里终于传出了动静,随着踢踢踏踏的走路声音,门内一个女人压着嗓子问道:“是道长回来了吗?”随着声音,一只杏核似的的大眼睛出现在一指多宽的门缝里,接着门闩哐啷,门轴咯吱,大门开了一道仅可一人一驴通过的缝隙。
“道长,你可算是回来了,一走就是好几天,就剩下咱们几个女人担惊受怕……”女人的脸上明显带着惊喜,就像孤苦无依的孩子突然见到了抛弃自己的父母一样,想扑到对方怀里,却又有些顾忌,只两只手搅着,走路视线都不离那道人左右。♀
道人牵驴进院儿,顺手松开缰绳,任凭那驴随意走动,探头往小巷四周扫了一圈,这才关紧了院门,随着那女子往堂屋走去,一边问道:“贫道不在这几日,没有外人来过吧?”
“嗯,”女子点了点头说道:“除了公主府里的那位常管家不时过来送些吃食,其他人倒未曾见过……对了,前天常管家过来,说有人在打听咱们,我猜着准是百花楼的人……居士的手段你没领教过,我……”女人迟疑一下,俏脸上浮现一缕惊恐,煞白着脸道:“要不咱们别找和珅报仇了?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细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总好过如今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要走你走,和珅害的我家破人亡,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恰好进屋,另外一个女人恨恨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话,冲着那道人说道:“天元子道长,当初你收留我们,我也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今天就把话撂给你,只要你能杀了和珅,今后不但当初我弟弟转移出去的那些金银财宝,就连我杨珠儿,也都是你的,”说着上前,压低声音,用只容那道人一人听到的声音说道:“那个马修其实不是百花楼的人杀的,而是你杀的吧?我知道你对那琳达有兴趣,只要你能帮我报仇,你俩的事情包在我的身上……”
道人自然就是舒敬了,洞玄子曾经在龙虎山正一道给他花银子买过度牒,所以,天元子这个身份是合法的,除了和珅等真正几个见过他的人,其他人根本就不会想到他是朝廷广撒海捕文书,重赏追捕的天圆教教主。
好不容易盼着洞玄子归天,彻底掌握了天圆教的大权,谁知道还没高兴几天,就让和珅一下子打翻了老窝,还逼的他过街老鼠一般,四处逃亡。所以论起仇恨来,舒敬比起杨珠儿来说一点都不少,他是一定要杀和珅而后快的,不过因此多得几个美女,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当初之所以收留几人,不就是见这三女长的漂亮嘛。艾氏已经拿下,她是老鸨儿出身,床上功夫厉害的紧,若非他从小练就的锁阳功,又知道洞玄子炼制龙虎丹的秘方,平日里经常滋补,几乎就败在艾氏的石榴裙下。
征服艾氏的过程香艳而又劳神费力,不过也有一个好处。要知道那艾氏天赋异禀,平日阅人无数,等闲强壮男子三五人不能消解止渴,还从未被一个男人征服过,如今遇到了舒敬,总算如愿,一下便死心塌地起来,不然她也不会冒着被百花楼抓住的风险跟着来京师。
“你放心,我已打听到消息,过几日和珅要陪着他额娘去潭拓寺礼佛……我已联系到几个教中忠实信徒,加上公主帮忙,这一回,一定能要了和珅那小子的狗命,到时候,咱们就远走高飞,凭着我手里掌握的仙人膏进货渠道,照样荣华富贵一世。”
“那和珅是傅恒的干儿子,固伦公主是傅恒的外甥女,她是真心帮助咱们吗?”杨珠儿有些疑虑的问道。最爱的弟弟惨死
总裁的顽皮大少女乃女乃
,小弟弟不知被和珅关在什么地方,丈夫又被和珅逼着服毒“自尽”,这些痛苦如同蚂蚁般一直啃噬着她的心,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是杨希凡和段成功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在瞪着她。所以,对于杀和珅报仇,她不愿意出一点差错。
“江湖险恶,人心更险恶,”舒敬冷冷的笑了一声,看着杨珠儿愈发清减的面庞,“一来有巨大的利益驱动,二来,那和珅为了个女人,狠狠的羞辱了固伦公主最宝贝的儿子,虽然碍于和亲王的面子,她不敢当面如何,内心里实则已经恨极了和珅,若不宰了他,日后她固伦和敬跟色布腾巴勒珠尔也就别在京城混了……所以,他们比咱们还希望和珅死。”
舒敬见二女不解,知道她们关在这个小院儿里,跟外界没有任何接触,所以又将当日鄂勒哲特抢亲,被和珅暴揍一事解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艾氏跟杨珠儿同时点头,艾氏又道:“堂堂的公主千岁被一个奴才折了面子,这事搁谁头上都受不了,”说着不由想到自己身上,暗说若非因为不满风雅居士派赛雪儿来常驻苏州,事事凌驾于自己的头上,自己现在还好好的当那百花楼的老鸨儿呢,何苦过这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不禁暗叹:面子这东西,还真是害人不浅。
不过艾氏行事决绝,后悔的念头一闪便逝,复又问道:“和珅受了重伤,凭他如今的身份,出入总有重兵把守吧?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叫春梅的侍女,加上赛雪儿跟慕容,都是楼里的高手,就算道长你修为通玄,估计……另外,实不相瞒,居士不知道为何看上了和珅,居然给了他一个百花楼少主的位子,若是百花楼里的供奉也暗中保护他的话,想杀他,更加是难上加难啊!”
“那个风雅居士到底是谁?问你总是不说,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又没外人,你总该说了吧?”杨珠儿突然问道,这也是舒敬一直好奇的问题,要知道,当初若非百花楼出手,和珅根本就不可能轻松的破获他组织严密的天圆教,在他心里,除了和珅以外,对于那神秘而又强大的百花楼更加的恨之入骨,附和道:
“是啊巧儿,那百花楼的主人到底是谁啊?天圆教成立之初,洞玄子那老牛鼻子就领着我拜过你们的码头,除了见到了你,对于你们的上层,我还真是一无所知,现在咱们……你总不能再瞒着我了吧?”
“这人你们其实都听说过,”艾氏缓缓说出一个名字,见二人依旧懵懂,便又说出了那名字现实中的身份,这一下,杨珠儿一下子惊恐的张大了口,惊悸的打了个寒战:“天公菩萨,原来那风雅居士居然是她,难怪,难怪……”
“居士手下有三位仙子,四位巡风使,数十名武功高强的供奉,数千名久经训练的护楼队成员,底下更是有不及其数靠着百花楼吃饭的线人,庞大的力量你们根本就无法想象……”
“天爷,这个居士是要造反吗?就算她是……朝廷难道就一点风闻都没有?皇帝老子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手里掌握这么庞大的力量?”杨珠儿掩口惊问,杏眼圆睁,面庞本就清减,现在更是毫无血色,苍白如雪。
别说是她,就是舒敬,听艾氏道出如此惊天隐秘,心里也是突突直跳,面目扭曲,仿若晴空响起了一道炸雷,以前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
“你们问我,我也想找个人问问呢……都说睡榻之畔,难容他人酣睡,那皇帝老儿不是傻子,对于居士的所作所为全都知道,不然,当初就不会发生官员去百花楼闹事,立马就被撤职查办的事情了,人家毕竟也是个二品封疆呢,没有皇帝的支持,居士也办不下这样的事情。只是,皇帝为什么要支持居士,我进百花楼也十多年了,也一直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
“让你这么说,和珅咱们就杀不了了?”杨珠儿语气里不禁流露出一丝失望,期盼的看着舒敬,特别希望舒敬能够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艾氏的话让舒敬惊迷了片刻,现在已经恢复如常,见杨珠儿那副期盼的神情,不由豪气大发,眯着眼睛阴狠的说道:“五百斤**埋到他们必经之途,别说和珅,就算风雅居士亲至,也能炸他们个粉身碎骨,”说着一顿,略显忧虑的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精通机关的人……和珅的身边都是高手,要是动手点燃引信的话,难保不被他们发现……”
“你的意思是做一个火铳那样的触发装置?”杨珠儿问道,接着眼睛一亮:“那还不好说,找琳达啊?以前听那个马修说,他手里那把燧石枪就是琳达帮着他改造的……”
“当真?”舒敬惊喜问道,接着又问:“她不是受了风寒么?我走那天还昏迷着,现在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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