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清脆可口的春笋滑鸡片,棵棵掐头去尾的素炒银牙,在温柔的指挥下,通过张大厨的手悉数出锅。
“老师,请恕任越失陪一下。”任越坐在一群大快朵颐的众人之间,起初是觉得各种菜肴难以下咽,后来便是连坐也坐不住了。
众人的吃相实在有碍观瞻,特别是盛尧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后来竟豪放不羁地抱着酒坛子对饮,不亦乐乎。
“来喽!”任越宽大摇曳的衣衫刚移至听竹的门口,柱子双手端着一个黑木漆盘,上面摆放着两盘菜品,色泽淡雅,冒着徐徐的热气,看着很是清心。
一盘是白绿中透着墨金的春笋滑鸡片,白的是春笋,绿的是青椒,墨色的是木耳,金黄的便是滑女敕的鸡片。
另一盘则是银光闪闪,那根根银光便是精细处理过的银牙。
这两盘菜在任越的面前忽的一闪,直接送去了饭桌上。
“又来菜了!小二介绍一下。”盛尧山喝了一口朝露酒笑道。
“回盛将军,这道是春笋滑鸡片,又名春意正浓,这道便是寻常的绿豆芽,只因烹制的时候掐头去尾,只留下中间洁白的一段,故叫波光粼粼,大家请慢用。”柱子按照温柔的交代,将菜品一一解释完,便夹着盘子出来了。
任越立在门口,这些话他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老师,任越还是回来先陪您用完膳,再出去也不迟。”任越自顾自的说完,从容的拂过衣袖,转至桌边,又轻轻理齐衣衫,慢慢的坐了下去。
“任公子,这醉仙楼的菜这么好吃,你说你就是再忙,也要先吃完再去。”温庭一边吃。一边嚷道。
任越并无多言,只静静的坐在位置上,轻轻理过衣袖,举筷,从容的伸向那两盘清淡雅致的菜品,刚要落筷,突然停住了。
不对,这两道菜和方才的那些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春笋,自己的所爱。
银牙,每每食用之时。总要府中厨师费尽心机的将其掐头去尾。
这是……
不对。那丫头在。她一定在,晨间还是自己亲自送她来的。
难道,她又下厨了?!
任越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现出温柔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样子。还有那日他无意中触碰到了温柔的手臂,那是重伤后元气大伤的脉象,虽然伤痛已是好了,可当初的病根还在,一触便知。
这丫头,当真是个厨痴吗?
都说了病没好,不要下厨,怎么如此执拗!
任越越想越不对,旋即放下筷子。抽身离席,简单的向松涛先生揖礼后,匆匆奔去后厨。
“任三今儿这是怎么了?一口都没吃啊?还这么急火火的……”盛尧山望着任越远去的身影,自顾自的吃喝着,他要多吃些。他必须多吃些,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腿伤了,必须要靠食物的营养,让其迅速恢复。
“这么好吃的菜,都留不住他。”温庭也嘟囔了一句,开始继续吃喝。
“你们吃的是菜的口感,任越吃的则是做菜人的一番心意。呵呵。”松涛先生随手指了一下张大厨做的那些辛辣的菜式,又轻轻掠过最后那两道清淡的菜肴,笑而不语了。
“先生,依我说,就该让任三去战场上历练历练,您瞧他细皮女敕肉的,哪里像个爷们?还有这吃饭的挑剔!也不知道自是怎么惯宠的,好男儿就该豪迈不羁!”盛尧山懒得去猜任越的行踪,这小子总是跟旁人不一样,在京城便是个出了名的神秘,如今刚过了年,算来也有十五了,若说也该考取个功名什么的,为自己谋个前程,可这小子偏偏云淡风清,看起来无欲无求,过的像仙儿一样。
“呵呵,尧山,今年如不出意外,任越将与你文武并称。”松涛先生笑道。
“那敢情好,他也该知道些人情世故,尝些人间烟火了。”盛尧山又饮了一杯酒。
“你果真在这。”后厨里,任越的翩翩白衣,旋了几个圈,终于在张大厨的小厨房里,见到了在一旁坐着休息的温柔。
“任公子。”温柔起身行礼。
“去歇息吧,这里有他。”任越并未多做过问,只是视线直视着张大厨。
“小女子不累,再说都歇息半天了。”温柔道。
“尚未痊愈,复又行厨,不爱惜身子!”任越微恼。
心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丫头,你病了,大伙都担心着呢,我与盛尧山还去给你辛苦的寻找四叶兰,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你若真是好了,没人拦着你做饭,可你如今病着,你这是要闹哪样啊!
“让任公子担心了,小女子并未行厨。”温柔道。
“那刚才的菜是怎么回事?”任越向前一步,虽是言语上轻描淡写的,可气势上却是压得温柔喘不过气来。
“任公子误会,今日雅间所有菜肴,悉数出自张大厨之手,与小女无关。”温柔说这话时,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心中漾起了一丝温暖。
冷若冰霜的任越公子,居然开始学会关心别人了。
“一派胡言,他做的菜,又咸又辣,让人难以下咽,最后两道却是对了我的口味,不是你做的,难道还是他?”任越不信。
张大厨站在一旁,一脸的黑线,心说,任公子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做的菜真有那么难吃吗?
“任公子误会了,那最后两道菜,当真是张大厨做的,并非小女子的手艺。”温柔心中的暖意更甚了一层。
“当真?”任越望着温柔的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心生疑惑,难道真的是张大厨所为?
“回任公子的话,最后那两道是柔丫头从旁点拨,张某行厨,这才合力完成。”张大厨走上前来,急忙和任越解释。
“点拨也不行,这里油烟呛人,温姑娘还是去前厅吧。”任越说罢,从容的转身,翩翩的白衣似蝴蝶般灵巧的飞舞,穿梭在后厨中,一眨眼的功夫,便看不见了。
“柔丫头,任公子说的对,这里油烟太大,你身子还未痊愈,小五,送柔丫头回去。”张大厨见任越冷着脸走了,赶忙唤过小五。
温柔无奈的笑笑,旋即也便随了张大厨。
李掌柜的内室中,温守正已是酒足饭饱。
就在温柔去后厨的当口,圆子、二狗他们又来了好几回,什么冰糖肘子、炖鹌鹑、红烧牛肉、清蒸鱼……说是给温柔带的,也有温大厨的份,可温柔再次进来时,只见温守正面前悉数空碗空盘,而温守正的肚子却隆起了许多,嘴上油光锃亮的,还不时的打着饱嗝。
“爹,您也不怕撑坏了!”温柔娇嗔道。
心说,爹,你也太那个啥啥了吧,好东西又不是没吃过,再说,就是真好吃,也不能这么个吃法啊!
“你这丫头,还好意思说我!我一个人在这,左右等你不来,他们偏偏一个劲儿的送,我不吃到肚子里藏起来,难道还要摆在明面上,让李掌柜发现啊!厄!”温守正说完,再次打了个饱嗝,两只手轻轻捧着胃,看来真是吃多了。
“爹!”温柔此刻觉得自己的爹真是可爱,又不能再说什么,只好作罢。
父女二人正说着,二狗又进来了。
“可不能再吃了,再吃,肚皮就要撑爆喽!”温守正生怕二狗又是来送吃的的,连忙摆手。
“柔儿妹子,师父让我来问问,那汤的味道如何?肘子的味道可好?可还有什么需要的?”二狗没有理会温守正,径直朝温柔走了过来。
透过二狗的肩膀,温柔看见温守正在后面又是摆手,又是挤眼。
“啊!汤味好极了,我全喝了,肘子炖的也很入味,我吃了许多,替我谢谢郑大厨,也谢谢二狗哥了!”温柔心领神会。
“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二狗刚要走。
“二狗,你来得正好,赶快把这些都收下去,不然后厨该没有碗用了!”温守正见二狗要走,赶忙叫住了他,连哄带骗的解决了满桌的狼藉。
“爹,您真高!今儿晚上可不许再吃了,当心肠胃!”温柔见二狗走远了,凑过来调皮的抚模了几下温守正圆滚滚的大肚皮。
父女二人正在说笑,这时,李掌柜进来了。
“温大厨,乔老爷带着子章少爷来了。”
温守正心里一阵忐忑,好险,若是二狗再晚来几步,刚才那些就要被发现了……
“温大厨,柔丫头!”话音刚落,乔老爷带着乔子章便从前厅进来了。
“温姑娘,可曾好些了?听李掌柜说,昨日你病了?”乔子章关切的询问道。
“劳子章少爷记挂,柔儿好多了。”温柔并未细说。
“可要多歇息些时日,前阵子辛苦你了。”看来李掌柜当日,也是没有细说,乔老爷父子并不知道具体情况,此刻乔子章宽慰道。
“方才李掌柜派人来,说是温大厨和温姑娘都在,乔某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赶忙赶了过来,温大厨,前日比赛结束,去省城的人选,咱们商讨一下吧。”乔老爷见温氏父女都在,面色大喜,拉过温守正的手,直接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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