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了诺左手扶额，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双眼无波的平视着前方，听着亦忧平静的叙说着近来诸事的来龙去脉。
一盏茶的功夫，总算是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亦忧抬起头看看神游的了诺，开口：“事情就是这样了，公子。”
“恩……”了诺思绪收回，眸光一闪，神色恍惚：“我知道了。”
“那属下先告退。”亦忧敬上一礼，就要告退。了诺的声音幽幽传来：“司命，你私下帮我打听下启天鉴的下落。”
亦忧脚下一滞，他要启天鉴干么？难道是受界王之命？心下质疑还是含糊答应了一声是。
了诺坐在石登上揉着眉头，还真是让人头疼，一连串诡异的水患还息，又来场大火，水火交织，死伤无数，难道西界的气数真的要尽了吗？
一定要压制住消息，王府的稳定怎么能容许这样的污渍玷污？
面上浮出一丝清冷，起身缓步向着城门走去。
黑羽和士兵一道把死去的百姓的后事做好，正坐在空地处喘息，若玘从一旁走来，面上没了往日的笑颜，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忧虑，若玘走近，对他行了一礼，黑羽指指旁边的树桩，示意她坐下，若玘坐下，看着忙前忙后的士兵，神色迷离。
“有什么事吗？”
“大叔，邓州我眼下是去不了了，我的族人被他们押送到王府，生死，我得去救他们。”
“你不等冥洵回来？”
若玘摇摇头，无力地桀然一笑：“不用了，有碧玥在她身边，前往邓州的路他才会真正开心。”长吐口气：“他们俩又走到一起，大叔，你不妨……”
知她眼下之意，黑羽一摆手：“你不用说了，这件事我会斟酌的。”
若玘释怀一笑：“我就说嘛，大叔向来是通达明理之人，再说你也那么关心着冥洵，你放心吧，启天鉴我会如约奉上。这场大火消息一出，不久就会引起公愤的，到时我们的计划就可以如约进行，为了自由而战，我先替我的族人谢过大叔。”
若玘就要下拜，黑羽急忙扶住她：“我们都是为了自由而战，互相扶持而已，不用言谢。”
“说不定，我们会在王都相遇呢！”黑羽莫测一笑。
“你们也要去王都？不是去邓州？”若玘讶异。
“我有比去邓州更重要的事，王都似乎比邓州更合适。”
“好，那有缘王都见了。我在王都等着你们。”
“恩。”
“两人聊得挺欢的嘛。”一个黑影划过，鬼魅般的亦忧慢慢出现在两人眼前，半眯着眼睛打量着两人。
“是你——你的蛊？”一惊，看她自若的面容，若玘已知道她下的噬心蛊已解。
模向袖子，并没有那个小匣子，难道是冥洵给他解得？他到底再想什么啊？之前对着她咬的牙都痒痒，怎么会给她解蛊呢？若不是冥洵，又会是谁呢？一个瞬间，就有千百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黑羽师兄，你不会没有告诉她是你把蛊母连夜给我送去的吧？”亦忧捏着腔调，声音娇柔的说着，听起来格外刺耳，狐媚的眼光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脸色越来越青的黑羽。
看不惯矫揉造作的女人，若玘秀眉一皱，瞪了眼亦忧，扭头看看黑羽，等他的解释。黑羽面无表情，淡淡道：“是我把蛊母给她的。”
“师兄？大叔你！是她师兄？？”若玘怎么也不敢相信，直到黑羽轻轻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大叔，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知道冥洵和她有仇，你还把蛊母给她，她都要杀了冥洵，你还要帮她？”
“小妹妹，师兄是看不惯我受凌辱，才给我蛊母的，你不要多想。再说你那天没有出手杀了我，我还感激你呢，我素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总算是要回报一下你的，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若玘不敢相信的看着一百八十度大变的亦忧，不确定的看看黑羽，他还是一脸面无表情，不发表任何观点。
若玘转过脸忐忑的看着亦忧咽口气：“好吧，你告诉我你和冥洵是什么关系，你们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要杀他？”
亦忧一怔：“你不问有关你族人的事情吗？”
“不了，你就回答我这个疑问吧。”
亦忧目光复杂的看着黑羽，直言不讳：“我和黑羽师兄一样，曾经是他父亲的护法，至于我杀他的原因是我爱上了他父亲，所以我不允许他的身边有别的女人，包括他们的孩子，我都要杀掉。”
“什么？你这个疯女人，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他娘亲？”若玘抓狂了，真想上去给她一巴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那算什么！他不过是命大，才逃过一劫。”亦忧无视愤怒的若玘，自顾自的说：“我既然知道他还活着，就不会再放过他的，只有他死我才心安。”
“你是他父亲的护法，怎么可以这样狠心，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你怎么可以杀他！你恨他娘亲，跟冥洵有什么关系，你这个疯女人！！”
“呵，护法！！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是西界的司命吗？亏你那天还乔装成风的样子，随着我半天。”亦忧诡异一笑，笑得更狂妄了。
“你自己都背叛了他父亲，还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他都没几日好活了，你为什么不让他快快乐乐的活下去？你这个疯子！！！”
“我疯了吗？疯了好啊！至少我能坚持心中的意念，敢爱敢恨，而他呢，他恨着那贱人，却做着违心的事，护着他们，这才是疯子！”亦忧仰天一笑，愤怒的指着黑羽，狠狠地说。
“我杀了你！你这个疯子！！”若玘再也忍不住，抽剑出鞘，一道长虹，对着亦忧展开。
亦忧娇媚的笑着，脚下生根，并没有闪躲的打算。
“叮——”金属交接的声音，刺耳而过，全清剑颤栗着格开若玘的剑。
“大叔！你干么要挡？”若玘气极大叫，手被震得生疼。
“这件事到此为止，只要我在，我会护他安全，你莫再插手。”坚定而决绝。
“你……真是！我不管你们了。若是冥洵知道，我看你怎么给他解释？”言罢转身对着亦忧“还有你，最好不要太过分，你若敢伤害冥洵，我绝不放过你！”
“真是，没空管你们了，好自为之吧。”言罢一跺脚，决然而去。
看着气走的若玘，亦忧吹落肩上被若玘斩断的发丝。淡淡开口。
“怎么样？师兄，师妹没让你失望吧！”
“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只是看着你拉拢巫王族的人看不顺眼，出手阻止一下而已。”亦忧如鬼魅般贴近黑羽，单手挑起他的下巴，“我都叛出决界了，聪明清高如你，怎么可以不顾名誉，和巫王族走在一块？这样让其他弟兄看到，不知该作何感想呢？”
黑羽扭过脸，后退一步，“既然背叛就要背叛的彻底，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你清高的名誉啊，别人都可以背叛，身为决界第一护法的你怎么可以。还是……你是因为我才叛出决界的？”
“你这是提醒我了？”黑羽剑眉一挑，冷冷的说。
亦忧娇笑一声“既然我武功不如你，只能用其他的法子入手。”说着整个身子再次贴上黑羽，白皙的手指轻柔的滑过黑羽依然冷峻的脸庞：“比如说像现在这样……”
黑羽不耐的推开亦忧“你有完没完？怎么越长大越不成体统？”
“我就是不成统，我就是要这样，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不在乎！”被他毫不怜香惜玉的推开，亦忧也忍无可忍。
“你真的是疯了！”
“我是疯了，在明王死的那一刻就疯了，与其醒悟后知道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还不如一直这样疯下去。”濒临崩溃的亦忧跌坐在地上讥笑着咆哮着，双手覆在眼上，不断有泪水从指间溢出。
看着她这样痛苦，黑羽眼里闪过一丝惆怅，自己又何曾没疯，和决明并肩战斗那么多年，全身心的投入到决界的复兴中，为了他，自此再没提起过感情之事，直到他查觉到决明爱上金容芷时的伤心欲绝和看到决明在自己眼前死去时的绝望和迷茫，他才知道自己心里想要守护的是什么，在那一刻他也疯了，他恨为何金容芷会出现，为何决明要不顾一切盲目的爱上她，甚至于为了她抛弃奋斗多年一手创建的决界。
同是天涯沦落人，亦忧不过是做到了爱憎分明，爱她所爱，恨她所恨，而自己呢？连爱他的心都不敢去承认，看着他死去也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
黑羽走近跌坐在地上埋首痛哭的亦忧，点了她的昏睡，抱起她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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