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冰寒,苍山上一掠飞过的人影孤拔寂寞,不胜萧索。
才堪堪停了一夜的霰雪又开始下起来,星星点点,纷纷扬扬,很快便弥漫了整座苍山山域。
山脚处有人隔着风雪站定,遥遥望向天上飞掠的人儿,吐声唤了一句:“云儿。”
那声音不大,却圆润温和,震得漫山都轻轻起来。
不远处的少年浑身轻震,随即落,遥遥望向朝自己走来的人,一身青布僧袍,长袖飘飘,面相慈和,他呆了呆:“师傅——”
“你要离开?不告而别,可不像你啊。”无相禅师踏乱琼碎玉而至,眼望如是孤立的那抹雪影,眼中划过些许无奈。
少年闻声眼睫一颤,却是无语默然。
无相微笑着继续道:“还为为师拒绝你的那事无法释怀?”
少年沉默少顷,寂然道,“徒儿愚钝,仍不明白七日前师父所提的的那个问题。”他翩然走近无相跟前,双膝跪地,抬眸恳求,“徒儿请师傅开度。”
无相蔼然而笑,伸手扶他起来,“那问题你并非不明白,只是你一叶障目,还未放开心怀。”他拍着少年的肩,“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少年低眸沉吟,尔后轻轻笑着说,“我还记得五岁那年皇爷爷第一次领我到净心寺时,师傅赞我若是出家,当为佛门伟器,必获上乘,广度众生。如今徒儿生遁世之心,请入法嗣,师傅为何执意不肯?”
凉风拂面,他黑发凌乱,乌眉乌目,如画雅然,本该是赏心悦目的一张脸,带上那道伤痕,却生生夹杂了一种居高的孤寒,一种无解的寂寞。
他笑得云淡风轻,无相心中却无法不雄,“云儿,你应该知道,为师从不妄言。你哀愍众生,又集慧根灵海,对佛法的了悟,一直是与你同辈师兄弟中最好的一个。若是从前,你欲真心投身我佛门,为师岂有不应承的道理?只是如今——”
少年诧然,眼神清澄地望着他,等他叙接下来的话。
无相顿了半晌,认真地道,“如今,汝放身命处,并不在我佛门之所。”
少年一双清瞳无瑕无垢,却是微染疑惑,“缘何?”
无相温和一笑,侧身望着眼下大雪覆盖青梅翠柏的山谷,悠悠语道,“我佛法禅修讲求经过修道,具备一切功德,了生死,月兑贪嗔,入不生不灭。修佛又分两类,小乘出世,大乘入世,但无论大小都不过是渡己渡人。云儿,你试问自己,你如今的初衷是出世抑或是入世,是度己抑或是度人?”
少年呆住了。
远处,一群鹭鸟高飞,清唳的高鸣划破苍穹。
无相的话委婉道来并非一针见血,却已然让他无法招架,少年自心底轻叹一声,抬眸微笑,“师傅怎知我此番是想避世?”
无相不语,片刻却转了话锋道,“云儿,你心中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少年摇头默然。昭王府三夜大火后,他心中徒留一片心伤,何曾还有什么心愿?
无相凝目望着他,“当真就什么心愿都没有了?”他缓了一缓,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那你昨日为何下山?能告诉为师吗?”
少年心神震动,转眉看着无相良久,慢慢地露出一个苦涩之极的笑意,“师父——”
眸中氲着笑,无相仍是和颜慈目,“云儿,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你的心愿,我佛无法帮你——”
“我知道,”少年喃喃接话,他眸中有泪,却翘起嘴角笑,“没有人能够帮我。也永远不会有人再来帮我……”一个人实在太孤寂了,所以,他才会在出世和入世中间彷徨,最后,似乎连彷徨的力气也失去了,只想逃,只能逃……
此刻明月东升,地上的雪粒莹莹泛着微光。少年苍然转身,衣袖霍然带起风声。
“云儿就要走了,还请师傅您老人家多多保重,净心寺对云儿的恩德,云儿——只能来世再报——云儿告辞!”他对无相举袖一揖,月下一纵身形,白衣猎猎宛然如一只白鹤飞飘而去。
思过崖顶,无相凝着少年孤清寥落的背影,眼里有一霎那的迷离,“孩子,会有人帮你的。而且,为师也相信,你有渡人的功底,亦有渡己的能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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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载:彼年,正值宝佑三十八年。这一年本该是举国欢庆的一年,少梁役北域落败,预示着西霆国力之昌盛,国威之浩然,然而,谁也不曾料想,北域平定,镇北军主帅雪翎不日竟遇刺身亡,而昭王随后因通敌叛国之嫌获罪禁足,殁于火葬。
浮生世事有常变,最是无情帝王家。
昭王案事发同年冬月,国君新立皇三子宛容鸣轩为太子,入主东宫,协理政事。
次年三月,西霆科考放榜,江南武林夜家,其幺子夜祁然凭借一篇《天下论》惊艳朝野,金榜题名,获新科进士,同年赴任竹溪县县令一职。
两年后,擢至朝廷左相,官居鸾台,掌仪天下之政,一时间,政绩卓绝,名满天下!
——是为引篇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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