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嫣逼近陆清离,将手举到她的面前,一枚钻戒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冷笑着刻薄道:“看到了么?这是我老公给我买的!你的那枚戒指,早就被我扔到了马桶里。悫鹉琻晓”
陆清离推她一把,拉开林叶嫣与她的距离,她忍着怒气,微扬着下巴,眼里闪着倔强的光芒。清离略加思索,便嗤笑道:“既然他对你那么好,你干嘛还来找我?”
林叶嫣被她戳中痛处,她逼近陆清离,一双柳叶眉皱起,鼻翼扇动,红唇开合:“陆清离,这个孩子是个野种,我不准你把他生下来!”
此时的林叶嫣面目狰狞可怕,眼里闪着失去理智的疯狂,清离愣是在她冰冷刺骨的目光中打了个冷颤,忍不住伸手再次拨开她,“不过是个小三而已,你凭什么来命令我!”
林叶嫣眼中愤怒的火苗燃的愈加旺盛,她一把拽住陆清离拨着她的胳膊,狠狠的推了陆清离一把,“你这个卑鄙的践人!害了我的两个孩子,我不会放过你!”
陆清离被她推得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连椅子都差点翻了,她一脚正好踩进地板上的牛女乃里,再加上陶瓷地砖没有加上磨砂,陆清离的脚下一滑,双手没有抓住支撑物,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她惊恐的瞪大眼睛,凭着抵御危险的本能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一手抓住了桌角,一手则死命地抓住了林叶嫣的衣摆。
只是桌角磨光了过后怎么抓都抓不住,左手与桌面的摩擦力不足以支撑着陆清离此时略显臃肿的身体,她手下一滑,陆清离拽着林叶嫣狼狈地倒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林叶嫣猝不及防的被拽着向地面狠狠摔了下去,侧躺在地上,压住了陆清离的手臂。
陆清离痛苦的皱着眉头,没有任何脂肪或肌肉的缓冲,脊柱狠狠的磕在地上,疼痛从尾椎沿着脊髓迅猛的窜上来,直冲大脑。清离的眼中瞬时蒙了水雾。脑袋撞得天旋地转,神经都要麻痹了。
月复中一股绞痛,却向窜去,四肢百骸都被痛觉充斥,动弹不得。
清离瞪大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干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渐弱消失,离她而去,她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振聋发聩,一声大过一声,一次快过一次。
本能使然,她的双手紧紧的捧着自己的月复部,却也阻碍不了身体中那种强烈的下坠感。
她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身体下面渐渐流出了半透明的液体。
清离绝望的无声的呼唤,快来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他还未出生,便已经失去了父亲。
而今,他还未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母亲,他没还看过这个世界美好纯净的模样,他带着自己满满的希冀却要狠心的离她而去么?!
陆清离痛得无法呼吸,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
林叶嫣侧倒在旁边,微弱地颤抖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直勾勾的看着陆清离的,目光像是被盯在那里。林叶嫣面色惨白,手脚冰冷,她想要转身走开,身子却僵硬着不能动分毫。
陆清离微微岔开的双腿间,浑浊的液体混杂着几丝隐隐约约的血色凝固在乳白色的地板上,莹莹发亮。
林叶嫣忽然想起了一个多月以前,车上的那一滩血,蔓延的鲜红血液沾满了她的双手,沾污了她的白色蕾丝裙,那是她两个孩子的鲜血,她惊慌失措想用手去捂,却阻止不了他们的离去。
鲜血不停的往外渗,她的孩子们毫不留恋的离开她的身体。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却只能换回失去两个孩子,再也不能受孕的事实。
如今再回忆起来,那真是一场噩梦。
林叶嫣看了一眼,忍不住退后一步,陆清离的羊水破了!
她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为什么她的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时,咖啡馆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却没人敢去扶地上的陆清离。林叶嫣被众人推挤到了角落,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始作俑者。
忽然有人在喊:“快打120!送她去医院啊!”
服务生们立刻醒悟过来,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在组织人员,一个女服务员拨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进去,模了模陆清离的头发,安抚着:“救护车马上就到,不会有事的!”
服务生从椅子上拽下厚厚的坐垫,对半折着塞到了陆清离的臀下,将她的臀部垫高,然后将她的身体放平。
沐文树提着便利袋,刚从门外进来,就发现咖啡馆里闹哄哄的,陆清离所在的位置,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人。
沐文树面色突变,他预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沐文树立刻扔下手中的东西,快速奔了进去。
刚走到桌子边就看到令他呼吸都要停止的景象。陆清离眼神涣散,面无血色的躺在地上,身下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沐文树上前便要去抱陆清离的上半身,急声唤着:“清离!清离!”
那服务生连忙去解他的手,阻止道:“不能动她身子,让她平躺着!我已经打了120,救护车马上就来!”
沐文树已经方寸大乱,他又没看过女人生产,哪里懂得女人破了羊水只能平躺着。上半身位置高,会加速羊水的流出,胎儿会很危险。
他抬头问身边的服务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服务生努力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对沐文树解释道:“先生很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了,应该是撞翻了自己的牛女乃杯,然后滑倒了。”
旁边一个围观群众低声对沐文树说:“其实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我刚刚看到她坐在桌子边好好地喝饮料,然后有一个女人过来和她吵架。两个人都站起来了。”
沐文树心里一惊,他无暇再顾忌其他,先保住陆清离是关键。他紧紧攒着清离冰凉的手,模着她的额头,一阵又一阵地心疼:“清离,忍一忍,没事的!”
陆清离听见沐文树的声音,便咬着牙点头,一阵绞痛再次袭来,清离痛苦的弓起身子向上弹了一下,阵痛过后,她又无声的瘫软在地上。地板砖上的寒意肆无忌惮的侵蚀着她的身体,刺激着她的神经。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这是陆清离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沐文树气急败坏的大吼。
滑轮滚过地板的声音随着手术门的关闭消失在走廊尽头。
沐文树停在手术室的门口,双手紧握成拳,一颗心吊在半空。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一定会注意到他的双腿在发抖。
每个人都经历过无数次的等待。甚至我们的一生都在等待。从在母亲的子宫中等待成熟降生,等待着成长,等待着机遇与成功,等待着自己心爱的那个人的出现。
所有的等待中,手术室外的等待是最漫长最难熬的。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已经坐着一个人,有些痞气,却是一幅糙汉的长相。那人招呼着沐文树:“哥们,过来坐吧。手术时间还挺长,你得攒着力气等你媳妇儿出来啊!”
沐文树抿着唇,点点头,有些无力地坐到那人身边。
那人自顾自地说着话:“我媳妇是第一胎,你媳妇呢?”
沐文树双眼紧盯着手术室的红灯,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僵硬的转过脖子,回道:“也是第一胎。”
那哥们点了点头,难以掩饰欣喜的情绪,他对沐文树说:“我媳妇是顺产,顺产出来的孩子身体好。头脑聪明!你呢?”
沐文树木讷的点点头,他脑子依旧很乱,根本没有注意听那人说些什么。
他交握的手心里出了汗,在走廊的照明灯光下闪着微光。
那人拍了拍沐文树的肩膀,“兄弟,别紧张!生个孩子嘛!”
沐文树不发一语。救护车到的时候,陆清离已经失去意识了。一路过来,意识时有时无,也不知现在手术室里情况如何。
“我哥们儿跟我说,前半小时最难熬,你不能走开,因为不知道手术什么时候开始,手术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需不需要改为剖月复产啊!很麻烦的!”
沐文树点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清离不出手术室,他是片刻都不会走开的!
“某某家属!”护士的声音突然从手术室门边的小窗里传出来,身边的兄弟腾地站起身来,两手紧张的搓着,便往过跑便颤声喊道:“来了……”
沐文树原本悬在半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汗多的足够洗个手。
不一会,那个兄弟轻松地笑着回来,“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媳妇出什么事了呢!看把我吓得落一身冷汗。”
那个兄弟手里扬着一张单子说:“手术要用一种自费药,49块钱,让我去签字,别说49,就是490,4900,我也签啊!”
沐文树不安的抖着腿,不停的探头看向手术室旁边的小窗,生怕下一秒护士喊他,他太紧张反而听不到。
不断的有病人从手术室里退出来,却都不是陆清离。
身边的兄弟突然一拍手,“哎呀”一声,沐文树惊得同他一起站起来,只听得那兄弟忽然蹦出来下一句,“媳妇儿,你可出来了!”
原来是这汉子的媳妇生产完,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那兄弟一边亲了亲手术车上的老婆,一边抱过护士手里的孩子,美滋滋的晃着,不忘对沐文树说一句:“兄弟,我可熬到头了,你慢慢等吧!看我儿子多漂亮!”
沐文树羡慕的瞄了一眼,撇撇嘴,小孩是顺产,浑身黑红黑红的皮肤还皱巴巴的,小脸都皱出褶子来了,跟个小老头似的,哪里好看?!
走廊里就剩沐文树一人,不知过了多久,墙上的红灯一直亮着。
突然手术室的门开了,一名护士出来喊着:“陆清离家属!”
沐文树蹭的应声起身,“我是!”
“产妇昏迷,你跟着进来吧!”
这还是沐文树第一次进手术室,冷白的手术灯,冰冷的手术器械,亮着红灯“滴滴”作响的仪器设备,还有同样冰冷的手术台。
陆清离面无血色,杏眸微睁的躺在手术床上,低声唤着:“慕尧……”
沐文树身躯一震,一颗心结了冰一般,狠狠的砸在地上摔成碎渣。
即时在这样的时刻,她心里最需要的依旧不是自己……
他强颜欢笑着过去握着陆清离的手,抬眼看着医生,医生示意他鼓励产妇,产妇已经筋疲力竭,羊水也快流光了,如果孩子再不出来,就可能窒息在子宫内。
沐文树蹲体,临时换上的消毒衣并没有拘束他的行动,带着消毒手套的双手轻轻地将陆清离的双手拢住,神情有些虔诚又有些紧张。他的内心是极为心疼的,为陆清离遭受的苦难而感到难过。戴着口罩,沐文树的呼吸都窒息在狭窄的缝隙里,热气充斥在鼻腔周围,他看着戴着呼吸器的陆清离,陆清离半睁着的眼眸忽然朝着自己的方向流转了过来,神色有些凄楚,又有些欣喜。沐文树有些期待,他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清离……”
两个人对视了良久,直到产科医生忍不住开口示意沐文树,继续为陆清离加油鼓劲。
沐文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他感到双手之间陆清离的手指有微微动弹,他忍不住将那只纤弱莹白的手握紧,他那有些颤抖的声音从喉咙里迸发出来,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却又坚强充斥着力量。
“清离,我一直在你身边。不用怕,再用力一点。”
“再用力一点,孩子就要出来了。”
“你的……我们的孩子,难道你不想亲眼见一见吗?”
温润的声音轻轻地送到陆清离的耳朵里,好像柔软的清风慰藉着陆清离冰凉的内心。
陆清离昏昏沉沉的眼眸出现了奇异的神采,医生惊喜的发现心电图显示器读取的振幅放大起来。
“暂时不用准备剖月复产,先生继续加油鼓励一下您的太太,再使点劲孩子就要出来了!”
沐文树已经顾不上纠正医生,他一声一声地唤着陆清离,声音渐渐地多了一丝期待和紧张,而陆清离悄悄抓紧了沐文树的手,喉咙里也有了申银声。
医生和护士都在紧张地忙碌着,陆清离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她用力抓着沐文树的手,仿佛要将身体里的剧痛传递给沐文树。她咬紧牙关,嘴唇已经咬出了血,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不由自主像断了线的珠子。
直到一声响亮的啼哭传了出来,医生明显舒了一口气,他拍了拍沐文树的肩膀,道了一声恭喜。
小婴儿发出一声呢喃,眼睛紧紧闭着好像一条缝,双手蜷缩在胸前,脸上好像蒙着一层壳,沐文树顿时心说好丑。
护士赶紧抱着小婴儿清理,之后将要送去隔离房观察一到两天。沐文树长出了一口气,眼角有些模糊,他欣喜地看着陷入昏迷的陆清离,看到她泛着一条血线的唇角,忽然很想凑上去亲一口。
忽然,仪器发出尖锐的鸣叫,医生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发出了惊呼。
陆清离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瘫软在床上,身下涌出了汩汩鲜艳的血。
沐文树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产后大出血,对孕妇而言是致命的打击,沐文树被医护人员仓促地推到一边,他看着陆清离紧闭的双眼深陷的眼窝,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医生转过头大喊:“孕妇大出血,急需输血。”
护士拿起提示板,看了一眼立刻转身大喊道:“血库里符合孕妇的血源不足,不能满足手术需要!”
医生焦虑而烦躁地喊道:“现场人员有合适的血型吗?”
沐文树仿佛被抽了一鞭子,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拽住医生,有些颤抖地说:“我的血型匹配的,用我的血。”
医生头甩也不甩一下,直接问他有没有献血证。沐文树几乎要崩溃地点了点头,医生转过头看了看他,就让护士带着沐文树到一边校验血型准备抽血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沐文树有生之年经历过的最惊心动魄的时刻,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和陆清离的病床仅仅一步之遥。通过冰凉的管子流出的血液慢慢顺着细长的滴液管输送到陆清离的血管里。他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血液和陆清离的血交融在一起,涌向她的心脏。他转过头看着陆清离紧闭的双唇,仿佛多看一眼就能看出温润的红色来。
沐文树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有些疲惫,他闭上眼睛,漆黑的世界里满是陆清离温和的笑靥,让人忍不住想用力地拥紧那些脆弱的芬芳。
手术结束之后,医生嘱咐沐文树,陆清离的手术很成功,孩子是个男孩儿,由于是早产,所以要留在隔离房里观察几天。
沐文树默默等待着这场“浩劫”结束,他给陆清离输完血后休息了三四个小时,就着急奔到陆清离的病床前,陆清离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看来手术过后恢复的很稳定。她的呼吸很平稳。沐文树抓起陆清离的手,又不忍心吵醒她,只能悄悄把手放了回去。
沐文树看着她的脸,伸出手隔空描摹一下陆清离脸的形状。良久他松开手,又转身去找婴儿的隔离房。
看到女敕软得像团子一样的小生命在玻璃暖箱里,小手蜷缩在胸前,沐文树心里一片柔软。如果他是自己和陆清离的小孩,该有多好。
一旁忽然有人拍自己的肩膀,沐文树转身,正看到之前同自己一起坐在手术室前的那位仁兄。他看起来十分高兴,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他说道:“嘿,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还能再见一面。这箱子里的是你儿子?”
沐文树笑了笑,并不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去给我老婆买饭,路过就看到你在这里。儿子跟她娘在一块呢。她可舍不得离开臭小子一秒钟。”
沐文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翻了一下手机,发现时间已经到了饭点,再叫外卖或者让佣人做已经来不及了。他想了想,就跟着那位老兄一起去医院住院餐车那里买了一份枸杞炖鸽子汤。
他心里挂念陆清离,带了晚餐就匆匆赶回陆清离的病房。
陆清离昏迷的时候,脑袋里一面混沌,只听见医生在焦虑地向护士发飙,耳鸣一刻都停不下来。她努力想维持精力,却只能昏昏沉沉闭着双眼,渐渐地意识也离她远去。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席慕尧,英俊的外表多情的眼眸,看着自己的时候,瞳孔深邃而幽暗,嘴唇线条如一张纸边一般薄,唇上少有血色却显得刚毅。
席慕尧对别人向来行事作风果决而冷酷,陆清离在他的身边,总有一丝莫名的害怕。她想起新婚那晚,想起两人为了晚归的事情争吵,也想起林叶嫣得意洋洋的表情,这让她浑身冰凉,犹如全身血液被人抽走一般。
陆清离心里是有恨的,却也有些无可奈何。她想起订婚宴那天晚上,席慕尧抱着自己坐在紫藤花架下,温和地与她十指交握,薄薄的唇线和自己的慢慢贴拢,没有一丝缝隙。陆清离有些紧张,却还是顺从地倚靠在他双臂的禁锢中。
这是她那时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
耳边听到病房门关阖的声音,终于从深深的睡眠之中醒了过来。她的眼睛慢慢睁开一道缝,看到洁白的天花板,鼻息间有一股消毒药水的刺鼻的感觉。她皱了皱眉,又闭上了眼。
陆清离想抬起胳膊,却发觉浑身无力。只是挪动了一下被角,就花去了她很大的力气。
她并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就想要用力撑起身体,忽然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慢慢贴着自己的背后,把自己整个人揽起。她不由得睁开眼,看到沐文树温柔的眼眸。
沐文树抱起她,微微一笑:“你终于醒了?”
陆清离点点头,微微抿一下嘴角。沐文树把她微微揽在肩膀上,然后打开了外卖餐盒的盖子。
一阵香气扑鼻而来,陆清离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但是靠在沐文树的怀里又显得有些亲密,她觉得不太舒服。
沐文树感到了陆清离些微的挣扎,只得将她靠在垫高的枕头上,然后把碗端起来,就要给他喂鸽子汤。
陆清离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他一勺一勺递给自己,还是喝了好几口。陆清离喝了汤,转头看了看沐文树,却什么话也没有开口。
沐文树心领神会,收拾了一下垃圾之后,慢慢开口:“别担心,孩子没事,只是因为早产所以要留在隔离房里观察两天……是个男孩儿。”
陆清离微微笑了笑,她转过头往枕头上靠了靠,有些感激地看着沐文树,不好意思开口道:“这段时间幸好有你陪着。谢谢。”
沐文树用微笑筑垒起的城堡几乎就要崩塌,他咬了咬牙,微笑着回答:“胡说什么,我们两个还要谈什么谢字。”
陆清离毫不介意,撇过头去看窗外,翠绿的树枝高处有一个简陋的巢,一只硕大的鸟扑腾着翅膀停到巢边,似乎是把嘴里的食物喂给毛绒绒的幼雏吃。陆清离的目光有些闪烁,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愈发地想念起席慕尧来。
难道是因为有了和他的小孩,所以对他便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陆清离转过头,问沐文树:“孩子……?”
沐文树点点头,回答道:“孩子现在在隔离病房里,你想看看他吗?”
陆清离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带了一丝渴望。沐文树笑着把她放到枕头上,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笑嘻嘻地说:“那你得听我的话,把身体养好了。等过几天出院前,孩子不用再隔离的时候,我把他抱过来和你一起。”
陆清离眨了眨眼睛,好像一个听话的小孩。沐文树看着她,不由得滋生出一股温情。他无声地看着陆清离,一张脸眼看着要低下去。陆清离看着沐文树越来越近的脸,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和不安。她知道自己不该拒绝他的温存,但是眼前席慕尧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沐文树就要贴上陆清离的嘴唇,他定定看着陆清离澄澈纯净的眼眸,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直起身来。
“夜深了,快睡吧。”
其实只是傍晚,但是天黑的很快。陆清离还是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忍不住睁开眼看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黯淡的路灯光亮起来,房间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她默默地半闭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光。
明天她就要见到自己的儿子了,她必须做个决定,无论如何,陆清离不愿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爸爸。然而作出这样的决定又谈何容易,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睡不着?”
沐文树在一旁忽然温柔地开口。
陆清离低声地说:“文树,一直以来,真的很感谢你。”
沐文树一听,就把清离的被角掖紧,然后笑着说:“都说了,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陆清离笑道:“文树,你一定要听我说完,”
“今天下午,我想了很多事,很多人。我和席慕尧闹翻甚至离婚,我爸迟早会知道。如果他知道我和席慕尧还有一个孩子,他会不会稍微平复一些情绪。我怀疑我爸现在已经从蛛丝马迹里猜到一些事情了……”陆清离露出一丝苦笑。
沐文树笑了笑,对陆清离说道:“如果伯父追杀过来,那我就把你带回香港,让他一辈子也找不到你!”
陆清离摇了摇头,她转过头去,认真地看着黑暗中的沐文树的轮廓:“就算去香港了,我们也只能隐忍地活着,到处隐姓埋名,这样对孩子……太不公平了。文树,我不能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了爸爸。”
沐文树从临时搭的行军床上起身,来到陆清离身边,他几乎是用单膝跪地一样的姿势,伸出手轻轻握住陆清离的手。他说的这句话陆清离至今都难以忘记。
“我可以把这个孩子当作我的儿子,我不介意当他名义上的老爸,我可以教导他,养育他,把他培养成出色的大检查官。清离,我愿意接受这个孩子。”
一席话说的陆清离几乎就要流下泪来,她抓紧沐文树的双手,仍是轻轻摇了摇头,“文树,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我不想让你背负我的债,其实我根本连你的一丝一毫都比不上……文树,对不起,我想我还是配不上你……”
沐文树听到这里,心里什么都明白了,清离下了一个决心,这决心犹如一把尖刀,将他一颗真心割破,淌了一地心血。他非常难受,但是又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多希望陆清离什么都没有说,他什么都没听懂。沐文树其实很清楚,这个时候是捋清两人关系的最后时刻。
陆清离必须做出一个抉择,究竟是席慕尧还是沐文树,只有她做出选择之后,才能以一个称职业妈妈的身份去见宝宝,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沐文树勉强扯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容,他握紧陆清离的双手说道:“清离,不要道歉。不用道歉,我理解你的心情。”
陆清离再也忍不住,一颗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有些气息不稳地急促地说着抱歉的话:“文树,文树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在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时候,是你一直体贴地陪着我,这段时间你一直那么细心那么细心地照顾我……可是陆清离这个女人太笨,太死心眼了,她一点都配不上你,沐文树一定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女人!呜呜呜……”仿佛她和他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一样是沐文树安慰着痛苦的陆清离。
沐文树听她此刻逻辑不清的剖白,心里又难过又好笑,这样一个可爱的陆清离,应该只会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来吧,也只有自己对她这套最没辙。他模了模陆清离的头发,看着她模模糊糊的泪眼,轻声抚慰道:“小傻瓜,我是你和云胡的神经哥哥呀,只有我才能守护你……你们。除了我,还有谁更有资格对你们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怕我做了这个决定你就会离开我,就像三年前我们分手那样,我不想和那个时候一样什么都挽回不了。我不想因为这个决定就失去你。文树……呜呜呜……”
沐文树叹了一口气,眼角有些泛红,曾经那么骄傲和冷漠疏离的陆清离,如今变得这么脆弱,越是清冷孤傲,崩溃之时越是痛苦无依。他苦笑着把陆清离抱在怀里,宽慰地说道:“对不起,这句话应该让我来说才对。清离,现在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阻止我离开你了。”
哪怕,你心里的男人始终是席慕尧……
陆清离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最后,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选择沐文树,她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明明都差一点答应了他的求婚了的,明明都把他当成老公一样使唤了的,结果自己还是生生辜负了他的心意。她懊恼地几乎想一头撞死自己。
沐文树轻轻抱住陆清离,抱了一会儿过后坐起身柔声地说:“乖,时候不早了,你刚动完手术,还是早点睡吧,我守着你。等到时间了会叫醒你的。”
陆清离摇了摇头,她弱弱的说道:“我睡不着。”沐文树一本正经道:“你想明天顶着两圈熊猫眼去看宝宝吗?第一印象很重要哦!”两个人的对话忽然幼稚得回到了学龄前。
陆清离瞪大了眼睛看着沐文树,没过几秒钟就“噗嗤”一声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想不到沐文树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经过这么哭哭啼啼又忍俊不禁的经历之后,陆清离终于疲惫地沉睡了过去,沐文树握着她的手,专注地看着她的睡颜,不管如何,他一定会默默陪着她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林叶嫣跌跌撞撞不顾风度地跑回了自己和席慕尧的家,她自从咖啡厅撞到了陆清离,目送她被抬上救护车之时起,她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陆清离痛苦挣扎的面容。她对陆清离恨之入骨,然而同样身为一个即将失去孩子的母亲,她心里却又多了一丝不忍。她甚至在人群外面,第一个想到了打120电话……
“砰”地一声,她把包包用力甩到了地上,然后发疯似得扫掉了玻璃茶几上装饰和杂志。那张夹在杂志里的金卡随即掉了出来,落到了自己的脚边,她的眼泪立刻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滚了下来,林叶嫣全身瘫软在了地上,发出无声的哭泣,她觉得自己一瞬间已然一无所有。嗜赌成性的父亲,远在异乡的母亲和哥哥,还有这个独断冰冷的所谓老公,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空荡荡的宅院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轻轻攥起脚边的那张金卡,强烈的愤怒、嫉妒和委屈几乎要摧毁了自己,她发疯地想报复这一切。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滑落,那张卡被她勒进了手掌的皮肤,一道鲜红的划痕触目惊心。
“铃铃铃--”
忽然,地毯上的手机发出了振动,悦耳的手机铃声紧接着响了起来。林叶嫣心里一惊,立刻明白过来,她犹如抱紧一捆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抓起手机,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对面果然传来了那个邪佞女人的声音:“怎么样?你找到陆清离了吗?”
林叶嫣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摔倒了,我不知道她……我,我下不了手,可是她摔倒了……”
女人大怒:“有什么下不了手的,你要记住,是她害你失去了两个孩子,如果你要巩固席慕尧对你的宠爱,你就必须心狠手辣!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林叶嫣不停地啜泣,她的面前总是出现陆清离痛苦挣扎的表情,那杯翻倒在地的牛女乃,还有一丝隐约的透明液体。渐渐地她的眼前出现了大片的红,林叶嫣不断地对着电话重复:“我不可以,对不起,我做不到。”
女人在对面骂道:“愚蠢!你以为你这么做之后席慕尧知道了会放过你吗?你忏悔都已经晚了!现在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给我闭紧你的嘴巴,然后安安心心地在席慕尧身边扮演好全职好太太的角色,别给我露馅了啊!”
林叶嫣哭道:“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我当时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就回来了。”
女人冷冰冰地说道:“你别自乱阵脚就行。其余的我会想办法!”说着就“啪”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然后信号渐渐中止,林叶嫣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你看,小宝贝多可爱!”
当小婴儿被正式宣布生命体征健康,可以取消监护之后,他被护士抱在怀里,小心翼翼送到了陆清离的病房,沐文树跟着从后面走上前,看着陆清离从护士怀里接过儿子,亲昵地和他脸贴脸,小婴儿看着清离,咯咯地发出女乃声女乃气的笑声,母子连心,陆清离越看越爱。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肉嘟嘟的脸颊。小婴儿嘤咛一声,捉住了陆清离的手指,像一团女乃白团子一样,软软地蜷缩在襁褓里,沐文树看着小婴儿和陆清离,心里由衷的高兴。
旁边的护士笑嘻嘻地对沐文树说:“小孩的生命体征完全正常,等过几天母亲的身体恢复了你们就可以回家了,现在的话,爸爸妈妈可以和小孩子多待一会儿培养一下感情。”
沐文树点点头,然后低声对护士嘱咐道:“好的,住院期间的一切费用我稍后跟你去付清。”
陆清离抱着孩子爱不释手,忍不住在小孩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沐文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问陆清离:“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陆清离摇了摇头:“还没。不过看他这么可爱,就给他起一个小名吧。”她又低下头在小孩脸颊上亲了一口,“就叫Bobo吧,Bobo ̄”
Bobo抓住了陆清离伸过来戳脸的手指,咿咿呀呀笑出了声。
沐文树笑着看着母子二人,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伸手接了电话,不出意外听到了云胡咋咋呼呼的声音:
“神经哥哥!你找到清离了吗?”
沐文树有些好笑,他站起身走到病房外面,继续问道:“怎么了云胡?”
云胡的声音有些焦急起来:“你一定要保护好清离,不要让他被席慕尧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