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豪无声的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不是跟那个沐文树又在一起了?”陆清离一怔,沉思良久,才缓声开口道:“没有。他对我很好,可是我们之间隔了那么多年,时光拉开了我们的距离。他很好,很完美,值得更好的女人陪在她身边……拥有更好的生活。我有bobo就够了……”这话陆清离说的有点心虚和心酸。她看得到沐文树的用心,可正是如此,她才更不想伤害他。她害怕了,懦弱了,忍不住在生活面前想要退缩了。她所有的勇气都已经被这段婚姻折磨殆尽。她还有bobo,跟沐文树的爱情不知能维持多久的婚姻幸福美满。她怕,怕时光改变了她们最初爱的模样,怕曾经愿意生死与共的恋人最终在婚姻中变成水火不容的敌人,哪怕是再见面各自扭头离去的陌生人,这样的场景,陆清离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哎,”陆景豪叹了叹气,从昨天到现在,他想了很多,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自己的女儿喜欢吃些什么,干些什么。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霸道强横了?霸道的将自己所认为好的东西,强加给自己的女儿们。可是,他却忽略了这样一个问题,他爱吃芹菜,认为芹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却没有考虑陆清离是不是能够接受芹菜的味道,是不是会喜欢芹菜。沉思良久,陆景豪轻轻拍了拍陆清离的脑袋,声音中充满疲惫,“只要你觉得好就好……我不管了!”陆景豪起身欲走,刚转过身子,却被陆清离抓着手。陆清离哽咽着说道:“爸,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陆景豪轻轻扒开她的手,“自家人,说什么谢谢。席慕尧,爸不会让他好过陆景豪的声音很轻很淡,但是陆清离却知道陆景豪对席慕尧有多生气,曾经捧在手心当做宝一样的对待着,甚至还不自觉的偏向席慕尧,以为陆清离闹女人家的小脾气,如今席慕尧却将陆清离伤的这么深,将他们陆家当猴耍。这无论是里子还是面子,无论是感情还是利益,都无比严重的戳到了陆景豪的痛点,触及了陆景豪的底线。陆景豪不会轻易放过席慕尧,他若是想让一个人身败名裂,简直易如反掌,就算是席慕尧,也不过是需要多费些功夫。“爸!”陆清离再次在陆景豪迈步之前快速的抓住陆景豪的衣摆,陆清离抿了抿唇,轻声央求道:“算了吧,就这么算了吧。我们不再见他就是了,别伤害他。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说完这句话,陆清离便松开了拽着陆景豪衣摆的手,有些话点到即止,无须多言。陆景豪背对着陆清离,高大清瘦的身影挺得笔直,半晌,不言一语,迈步往门口走去。在陆景豪离开的前一秒,陆清离轻飘飘的扔下一句,“席慕尧是bobo的亲生父亲,我骗了您陆景豪握在金属门把手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他顿了顿,重重的叹了口气,离开。柳妈就站在楼梯口,见陆景豪出来,连忙问道:“老爷,想吃点什么?我们立刻去做陆景豪无奈又有些烦躁,驱赶苍蝇一样摆着手,“不想吃,我回书房。别来打扰我!”柳妈疑惑的看着陆景豪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了?也没听到里面吵起来啊?时间也不是很久,怎么老爷子出来是这幅德行?”席慕尧消失在陆清离的生活里,至少在陆清离看来是这样的。♀陆清离几乎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跟陆景豪打过招呼之后,带着bobo住在付慧亚那里。很快,明天便是除夕。今年由于事情多,陆清离感觉新年来的特别快,匆匆忙忙就跑到年根,准备过年了。说是匆忙,可是真正准备起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要准备的。陆清离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走进来,刚月兑下手套,陆清欢便趿拉着拖鞋跑了过来,凑在她身边,近似谄媚的笑着去帮陆清离摘围巾,“姐,你去哪儿玩了?外面冷不冷啊?”陆清离了然的瞥了她一眼,将自己的围巾挂在挂钩上,“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求我啊?”清欢笑了笑,拍了拍陆清离的肩膀,“姐,看你这话说得,你是我姐,还不兴我对你好啊?快把这衣服月兑了,带着冷气嗖嗖的往外冒,都能冒出烟儿来!”陆清离拽了拽自己的毛衫袖口,往客厅里走去,“行行行!难得你这么殷勤,你对我真好!谢谢你!”陆清欢见她要走,连忙将陆清离拽住,笑道:“姐,我有问题问你陆清离轻笑了一声,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好整以暇的看着陆清欢:“问吧!就知道你不会无事献殷勤陆清欢一副贼兮兮的模样,拉着陆清离走回玄关处,极小声地问道:“姐,你说今年咱们在哪过年啊?”陆清离皱着眉头,陆清欢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她哪里听得清楚陆清欢说些什么。陆清离微微提高声音,“你能不能说大声点,跟做贼似的!”陆清欢攀着陆清离的肩膀,往客厅里看了一眼,“你能不能再大声点!叫他们都听到,我还拉着你在这干什么!”陆清离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点点头,示意清欢继续说。清欢小声说道:“姐,今年过年咱们在哪儿过,是在这儿还是回陆家老宅?”清离一怔,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考虑过。陆清离下意识的往客厅看了一眼,付慧亚正躺在沙发上跟简阳一起不知在看关于什么的纪录片。清离为难的摇摇头,“我们一直都是在老宅子那边过年的,往常,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啊。可是如今,有妈在,妈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肯定希望能够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快快乐乐热热闹闹的过了年清欢接话道:“如果在这儿过年,爸那儿可就只剩他跟清歌了啊!”清离沉默这点点头,半晌,才拍了拍陆清欢的胳膊,“要是能合到一起过年,就好了清欢扁扁嘴,摇头道:“姐,我看这事没谱,你这主意准落空!爸妈都多少年不相往来了!”清离瞥她一眼,作势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看着用力,不过是抓着衣服,“你这嘴啊!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清欢扒拉着她的手,嘟囔道:“那你去试,我可不遭这白眼清离点点头,无奈道:“我去就我去,你先别提这事,等我想好怎么开口再说清欢点点头,搀着陆清离的手臂往客厅走去。付慧亚回过头来笑着说道:“你们姐妹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半天也不过来清欢调皮的翻了个白眼,“您跟简阳看电视看得这么欢,还有工夫儿看我们俩干什么哪?您知道电视里讲什么了么?”付慧亚指了指电视,“分析戴进的画儿呢!我还是比较喜欢戴进的那副《风雨归舟图》的,戴进的传统笔墨功夫很好,继承南宋水墨苍劲一派,创作没有被传统所束缚,很有自己的风格,用笔劲挺方硬,水墨淋漓酣畅,技巧纵横,画风雄健挺拔,俱遒劲苍润清欢是个跳月兑性子,一看付慧亚大有滔滔不绝之势,拿了几个车厘子,扔进嘴里,一坐在沙发上,“是不是那个金银匠?做首饰做的还挺好的那个?”简阳无奈的笑了笑,“你就只记得他起初是个金银首饰匠了么?”简阳是学古典文学的,自然对这些研究多一点,清欢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便时常要求简阳将他看的东西给她讲一讲。戴进就是那时候讲起“浙派画”提到的。清欢吸吮着车厘子的汁液,点点头,“对啊!就这个印象最深了。他应该多做点首饰,留到现在就是古董宝贝!还不容易坏,那画是纸质的,随便一扯就烂了,多不好保存!”简阳无声的笑着,装作专心看着电视的样子。付慧亚笑了笑,拿起一瓣葡萄柚,“你啊!真是没个正行!”清欢吐了吐舌头,拿过一个橘子剥着皮,故作随意的开口问道:“姐,听说沐文树是一个人在这边过年啊?”陆清离一怔,迟疑着点点头,下意识的反问道:“怎么了?”清欢抽了几张抽纸将嘴里攒着的几个车厘子核吐到纸里,包裹好,一扬手,纸团包着果核滑过一条完美的弧线落到垃圾桶中。“那不如请他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啊姐?大过年的,他一个人多孤单啊?再说,人家可是帮了你不少忙呢?”清离微微尴尬着,连语气也变得不自然起来,她心中的不安慢慢升起,“沐文树,他……他可能有别的安排清欢嗤笑一声,“姐,大过年的,哪哪儿都该放年假了,他一个律师,打官司的,谁不好好在家准备过年,这个时候找他去打官司啊?您快歇着吧!”清离脸颊微红,清欢这样直接真是令她无法招架。清欢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拿纸擦了擦手,取过茶几上的手机,重新窝进沙发里,开始打电话,“喂,在干嘛呢?”清离紧张的小声问道:“你在跟谁打电话呢?”陆清欢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示意陆清离闭嘴,“在家啊?那多无聊?就你一个人!”沐文树在那边浅笑了两声,“这电话是你偷偷打来的吧?你姐又不知道清欢轻哼一声,不以为然:“切,谁说的!就在边上听着呢!”清欢这话一开口,电话两端的人都开始紧张起来。陆清离剥开橘子皮,双目无神的盯着电视,耳朵却竖起来想要听清楚陆清欢是不是在跟沐文树打电话,如果是的话,他们两个又在说些什么。沐文树屏息凝神的松开捏着绿叶的手,他面前的水仙已开出白瓣黄蕊的小花来。“你那伤还好吧?长得清瘦清瘦的,没几两肉,还学人打架,没把你拆了就是幸运的。你可得好好补补!”沐文树小声道:“清欢,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清欢置若罔闻,继续自答自话,“哦,这些日子都在家里养伤啊?没有去事务所?”清离悄悄的凑过来,小声道:“清欢,你可别乱说话!”清欢按着他的脑袋往边上推了推,扬声道:“那什么?反正你也一个人,我家又不少你一口饭吃,除夕夜你来我家吃年夜饭吧!对,我姐说的,让我邀请你过来。你知道她脸皮薄!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家什么时候都有人!”清欢一边推阻着想要过来抢手机的陆清离,一边去了厨房,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陆清离还没反应过来,清欢早已将事情敲定。清离连忙从沙发上起来跟在陆清欢身边,紧张的问道:“清欢,你是不是让沐文树过来跟咱们一起过年了?”陆清欢端着蜂蜜水,淡然的绕过陆清离往可听走去,“是啊!怎么了?”清离皱着眉头,将陆清欢的手臂拽住,小声道:“你疯了!咱家这在哪过年还不一定呢!爸和妈的事也没个谱,你怎么就把他拉进来,这不是添乱么?”“反正就有够乱的,还怕在多一事么?再说沐文树来怎么就成了乱了?你们本来就是一对恋人,以后也一定会在一起的,何必藏着掖着,不好意思?”陆清离将她往厨房里拽,低声斥道:“你根本就不懂其中的来龙去脉。你知道当年沐文树为什么离开这里去香港么?”陆清欢瞥了她一眼,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蜂蜜水,“不就是咱爸不同意你两的事,他就离开了么?”陆清离松开陆清欢的手臂,低声道:“席慕尧往他爸公司里投了一大笔资金,他爸爸不知为了什么把那笔钱贪污了。然后他爸就被以挪用公款的名义逮捕入狱了陆清欢一怔,下意识的反问道:“你都跟席慕尧没关系了,害怕什么?难道爸爸……”陆清离点点头,“嗯当时的来龙去脉已不可详查。再说事情牵扯到陆景豪,陆清离不可能去请私家侦探去调查这件事,万一果真是陆景豪蓄意报复诬陷。这件事一定会被大肆宣扬出去。她一个女人哪里能将几年前的事情差的清清楚楚!她偷偷问过张秘书,却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席慕尧既然敢让她去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关于沐文树父亲入狱的事情,是沐文树想多了。第二种可能便是,席慕尧吃定她陆清离查不到真相。如今她怎么敢让沐文树和陆景豪见面,当年可是陆景豪以此相要挟逼走了沐文树。陆清欢讶异的捂住嘴巴,含糊不清的小声说道:“那怎么办?我都已经说出去了。沐文树也没有拒绝啊!”“你都是快要当妈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冲动?”陆清离无奈的摇摇头。清欢吐了吐舌头,双手捧着玻璃杯,“不管了!你是我姐!你来收拾烂摊子!”陆清欢小跑着逃回客厅,陆清离倚在流理台上转过身子,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看来今天下午还得再去找一趟沐文树,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哎!”陆清离猛地缩回手,才发现自己走神,水龙头拧在冷水那边,冲了这几十秒钟,手指已经冰到手指关节,两手冰冷通红。陆清离连忙将手擦干净,双手交握着取暖,若无其事的走到沙发上坐下。付慧亚拄着拐杖起身,说道:“我去楼上睡一会儿陆清欢嘴里还咬着苹果,瞪大眼睛看向陆清离,陆清离了然的点点头,站起身来去搀扶着付慧亚,“妈,我陪您上去吧等回了房间,陆清离扶着付慧亚躺在床上,给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背对着付慧亚,不肯离去。付慧亚碰了碰陆清离,轻声问道:“有事情要跟我说?说吧陆清离侧了侧身子,犹豫再三,开口道:“妈,要不您跟我们一块回老宅子过年吧付慧亚一怔,显然预料不到陆清离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嘴角的笑意几度不自然,“你带着清欢他们回去吧。我一个人习惯了安静,不喜欢那么多人在一起闹腾陆清离抓着付慧亚的手,急道:“你这话说的,是我能扔下您一个人还是清欢能够撒手不管你?你跟爸之间的事,我不了解。您不愿意多提,我也不插手。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们是我和清欢的父母,我们就是希望一家人能够开开心心在一起过个年付慧亚毫不犹豫的将手抽了出来,翻身向里,“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很简单。可是我这辈子是不会去陆家的。这是我的原则,不容打破陆清离站起身来,“那我请爸过来这边过年付慧亚一动不动,连吭都不吭一声。陆清离放轻声音,低低唤了一声,“妈……”见付慧亚没反应,陆清离绕过床尾去看付慧亚,付慧亚早已闭上双眸,呼吸均匀绵长。就算知道付慧亚装睡,可是陆清离也不能戳破,只好无奈的转身离去。付慧亚不吭声,她便当做付慧亚答应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再随机应变。陆清离从楼上下来,陆清欢连忙爬起来攀在沙发背上,问道:“姐,事情怎么样了?妈同意了么?”简阳微皱着眉头,问道:“清欢,什么事?同意什么了?”陆清欢笑着看了他一眼,“今年可是头一次你在我家过年,你想在这过,还是跟老爷子一起过?”陆清欢也不等简阳回答,便接着转过头去看陆清离。陆清离长长的叹了口气,“咱妈说她不去陆家,我说请爸过来,她就装睡了!”“装睡,那就当她不反对了!一会儿就去跟爸说。软磨硬泡也得把他这尊大佛请过来清离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会儿你跟简阳回那边去找爸爸说这事陆清欢坐直身子,登大眼睛,“为什么啊!咱爸那脾气那么犟,跟厕所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我不要去!”陆清离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那我回家,你去找沐文树陆清欢一听沐文树的名字,炸起的毛立刻像被泼了盆冷水,全耷拉下来,她不乐意的低声道:“我还是回家吧!”都说出去的话了,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她怎么好意思再收回来。她才不去找沐文树呢!多没面子!陆清欢也没心思再去看电视里放的韩剧,正是搞笑的情节,陆清欢生硬的笑了两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去拉简阳,“我们现在就去!不成功我们就不回来了!”沐文树将手机放在阳台的木条桌上,细心的修剪着阳台的绿植。只是剪着剪着,沐文树便停了下来。他在犹豫,在迟疑。虽说陆清离已经跟席慕尧离婚,也断了联系。他是应当乘胜追击,将陆清离追到手才对。可是当年他父亲贪污受贿一案,陆景豪有参与。而且他当初离开陆清离也是被陆景豪胁迫走的。当年陆清歌受陆景豪的命令前来,将他逼得无路可走,迫不得以离开这里飞去香港投靠自己的姑母。如今,清欢邀请他去陆家吃年夜饭,必定是不知道此事,擅作主张。陆清离却一定未必会同意他去。那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沐文树放下手中的花剪和喷水壶,坐在木条椅上。沉思良久,沐文树突然狠狠的拍着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道:“沐文树,当初你为什么不顾一切的抛下自己在香港的事业,大老远的跑回来?还不是因为你爱陆清离!既然爱她,就要包容他的一切,包括她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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