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帝国。
垂雅六年。
帝历二一一一年,六月十九日。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色微微放亮。一架马车刚驶离修宁府不远,就被一队公人拦了下来。这马车是属于礼部侍郎殷凤朝的,而这些公差则是来自案查院六堂。马车内并未坐着殷凤朝,而对于这样的结果,案查院的人似乎也并不感到吃惊。
御者驾着车,随着案查院的人,一道行去了。
这样一次抓捕行动,从开始到结束,时间很短,异常顺利,没有人说一句话。双方配合的很好,很“默契”,就和事先商量好了似的。
太平宫。
太平殿前的广场上,站满了人,文武百官,各国使臣。当阳光照进太平大殿的时候,够品阶的人被召进了殿内,可人们等来的并不是他们的笀星皇帝,而是皇帝他妈——圣宫太后。
段金玫站在御阶上,宝座前,她看着下面躬身站立的人们。她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除了一贯的威仪,就只剩下了冷峻,找不出一丝喜气。大殿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偶尔有人向上瞟了一眼,便赶紧低下了头。在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里,这气氛,确实显得有那么点儿诡异。
依大瀚朝惯例,男子十八岁成年,幼帝十八岁亲政。小皇帝今年正好满十八,所以这个万笀节虽不是旬笀隆庆,可绝对应该是个大庆。
“皇帝近来身体不适,今日不便接受各位卿家的觐贺。一切均按照往年例,各位尽兴。”说完,段金玫转身便朝屏风后走去。
大殿内的各位“上卿”心中满是疑问。近日来,京城里流言满天,今日皇帝的缺席,正给某些传言提供了证据。可段金玫面色不善,语言冰冷,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不愿多作停留,根本没有给各位朝臣解惑的意思。下面的人们,自然也不敢多问。
段金玫离开后,安静的朝堂上便热闹起来。按照正常的程序,接下来应该是朝臣们对皇帝的献礼唱贺。可现在这种情况,还要不要进行这一环节,如果要,又该怎样进行?这成了首个需要“热议”的问题。
大臣们分成三派,很迅速,很默契,也很必然。一派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大张礼贺已然不合时宜,主张一切从简。另一派则认为,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对皇上,对朝廷表现出忠心与敬意。
不论皇上在不在宝座上,皇上永远在我们心里。
某些人费尽心思为皇帝踅模来了稀罕玩意儿,本想博个龙悦欢心,可如今……奈何,奈何……若是整不出个动静来,总叫人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所以,这礼要献,这贺要唱。不但要献要唱,还要大献特献,大唱特唱。
最后一派沉默,是为谨慎派。沉默观之,小心谨慎。
议论很快变成了争论。争论很快白热化,有趋向焦头烂额的意思。值得庆幸的是,内宫及时传出了旨意:所有进献的贺礼,直接由储裕司登记造册,程序从简。
储裕司的办事效率很高,多人分别记录。但即使这样,依然用了不短的时间,才将所有进献之礼记录完毕。
接下来是饮宴和赏歌阅舞,往年一直是这样。可今年不同了,话说皇上都那啥未卜了,谁还有这心思。即便有这心思,可谁又有那胆儿?于是乎,哀叹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婆姨去啦。
宫人们开始上膳,乐起,舞动。皇上不在宝座上,皇上在我们心中。大臣们都离去了,大殿里有些空…….
明安城外,一处离城墙不远的宅院里。
殷凤朝从地道里钻了出来,然后,他终于和秦棣坐到了一张桌子旁。
“师威会去吗?”殷凤朝问道。
“你觉得他不够聪明?”秦棣意味深长的反问道。
“我是怕他太过聪明!”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和我是一路人。”秦棣说道:“如果换作是我,我一定会去。实际上这不能算是个骗局,今天以前这一切都是真的。你要南逃是真的,你将通过半湖山园去下城是真的,那些显帮的人也是真的。”
秦棣看着殷凤朝,笑道:“师威从表面上看,谦和谨慎。实际上,他骨子里比一般人傲然自负得多,而且野心很大。”.
半湖山园很安静。原来的那些人,除了死了的,其余的都下了刑部大狱。
师威与冷狄在荣贵堂的大厅里喝着茶。冷狄从黑天等到了白天,等得时间长了点儿,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他可不想再从日出待到日落。
“老大,是你高估了他们,还是我高估了你。也许人家根本就没打算鸟你!”冷狄看着师威,懒懒地说。
师威笑道:“干嘛那么着急,会来的。这会儿闲着,喝喝茶,看看景儿,也不错喔。”
“有什么可看的!这地方不吉利,如果没事儿,我可不会再来。”
“这可是风水宝地!这山,这湖,构成了一方近乎完美的太极山水。这种地方,可遇而不可求啊。”
“有这么好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如果是我,可不会浪费这么好的山水气韵。一会儿告诉外面的人,要小心行事,这里的阵法机关,一定不会少的。”
“啸——嘭”冷狄听出这是啸炮的声音。
啸炮是朝廷公职部门配备的一种信号弹。升空时会发出尖厉的啸声,而后在空中爆出浓密的烟云。不同颜色的烟,可传递不同的信息。
“来啦!”师威笑道。他起身走了出去,冷狄也跟了出去。
半湖山中的台坪分为五级,荣贵堂前的是第一级,最高的一级在山顶的通幽轩。
没过多久,第二声啸炮响了,西边的天空中爆现一团深蓝色的烟云。这说明,某些人已经闯过了两道关卡。
“怎么还是蓝色?”冷狄仰着头,皱眉道。
啸炮的烟雾分为三等,蓝烟是最低的等级。
折子芒从坪前走了过来,手里舀着望远镜。“老大,人来啦,只有一辆马车。”说着,他把望远镜递给了师威。
师威抽出了望远镜看了看,之后便扔给了冷狄。
台坪左边的边缘处,有一个不小的沙池,里面满是极细的金色沙粒。师威来时便注意到这个沙池的存在,可当时并未感觉到什么异样。现在,随着战斗将近,师威发现那处的气韵已有所不同。有一丝丝灵气在聚集,扰动,且越来越激烈。
师威走上前去,他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心中略有所动。他蹲来,用一根手指在沙池的边缘轻轻滑了一道。而后他惊异的发现,那条沙痕竟活了起来。在沙池之中,如蛇游水面,轻盈流畅,曲折弯转,好一会儿才消失在沙池中央。
“金沙龙潭!”师威惊叹。
“什么金沙龙潭?”冷狄在他身后问道。
师威站起身来。“我不能确定!那是某种古阵建筑,具体的用处我也不太清楚。”
冷狄看着师威,双眉一挑。“人外有人噢!”
“这是自然,天外有天!”
“马车上山了。”穆九走了过来,对二人说道。
冷狄与师威转身向山道上看去。那辆一路飞驰而来的马车,这会儿却行得舒适而惬意。稳稳当当,慢慢悠悠的,没有一点儿逃亡的意思,倒还真像是来赏花游园的。
马车终于驶上了荣贵堂前的坪场,驾车的是一名女子,红衣妖娆。
“你就是朱苓?”师威问道。
“是”女子优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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