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宁城,黄海川并没有直接回溪门去,而是回了家一趟,说起来,黄海川自从成了县委副书记、代县长后,还没有回过一趟家,昨天上江城,虽是坐车路过宁城,并没有下车回家,为了避免耽搁,黄海川径直上了江城。
今天普一到家,黄源和邹芳夫妇看到自家儿子,都是眉开眼笑,如今学校、单位以及两边的亲戚都传开了,老黄家出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县委副书记、代县长了,这是老黄家祖上几辈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老黄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到了黄源这一辈,家里的几个孩子中也唯独黄源上了大学,出来后在学校教书,成了知识分子,黄源在家里排行老五,上面还有几个哥哥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丁不少。
黄源的几个哥哥弟弟都没读过什么书,好在早早出来混社会后,也混出了一点名堂,做生意赚了点钱,也算是收入颇丰,在村里面也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至于黄源,是家里唯一一个知识分子,在市区的学校教书后,因为工作关系,也甚少回到村上去,逢年过节的,又或者长辈的忌日,黄源才会回到村里的老家去,以往每次也都会带着黄海川,自打黄海川上了大学,并且出来工作后,黄海川就很少回去了,成了县里的领导,黄海川连市区的家都很少回,更别说农村的老家。↗↗
黄源回去的次数也不多,亲戚间多少有走动,但也不是十分频繁的那种,自打黄海川成了领导的消息传出去,黄海川家就门庭若市,不仅黄源和邹芳两人单位上来走访的同事领导多,两家的亲戚更是不时的来串门,弄得家里天天都跟菜市场一样,人来人往。
黄海川刚到家,父母亲两人正在清理着茶几,看样子刚才是有客人来过,黄海川看了不由得摇头笑道,“爸、妈,我看你们干脆闭门谢客得了,天天来客人的,你们就不觉得烦啊,幸好我没呆在家里,要不然我看我得疯掉。”
“你个傻小子不会讲话,人家来咱们家里串门,哪能将人往外赶。”邹芳笑骂了一句,脸上略微有些得意,“不过这些也都是你的面子,以往那些不怎么走动的亲戚,现在来的可勤快了,还不是看你当了大官,都想跟咱家搞好关系。”
“那这些亲戚可都是够势利的,依我看哪,这样的亲戚可靠不住,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们落魄了,他们一个个连个影子都懒得走到。”黄海川笑着道。
“呸呸,乱说啥呢。”邹芳笑着往黄海川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现在前途正好着,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干嘛。”
黄源将茶几清理干净,坐到了沙发上,对黄海川道,“海川,不管那些亲戚再怎么势利,他们都是我们的亲戚,跟我们有着血缘关系,这是无法割断的,再说你有出息了,他们就常来坐坐,这也是人之常情,社会的现实就是如此,趋利避害,他们的做法并不算什么错,你不能因此用另外一种眼光去看待他们。”
“成,成,爸,我知道了,我刚才也就是随便开开玩笑,您可千万不能当真。”黄海川笑着连连摆手,“尊老爱幼的传统我还是懂得的,那些亲戚长辈们要是过来,我可不会乱说话。”
“前些天你大伯过来,说你好久没回老家过了,叫我安排个时间,让你有空的时候回老家去看看,他说老家的亲戚都想见一见你,知道你现在忙,我也没敢给你答应这事,等你有空了,自己想回去了再说。”黄源说道。
“最近确实是没时间了,哪天我再特意安排一天时间吧,到时候跟你回老家一趟,说起来也好久没回去看过了,一直听说现在村上变化很大,也不知道如何了,我还记得上次回去的时候,咱们祖屋门前还是土路呢。”黄海川笑着答应了下来,自己父亲虽然没说什么,但从父亲的眼神里,黄海川还是知道父亲希望自己能够回老家走走看看。
“好,好,那就好,等哪天你安排出时间了,到时记得提前跟我说说,我得先跟村上的人打招呼。”黄源听见自己儿子应下,笑得十分开心,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孩子,如今儿子出息了,带自豪的儿子回老家去,这说起来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
“爸,咱就只是回家去看看,你可别搞得兴师动众的。”黄海川摇头苦笑,父亲的心态他多少能够理解,为人父母,儿女有出息了,其实最高兴地莫过于父母。
“我倒是不愿意搞得兴师动众的,就怕你老家的那些亲戚不愿意,你如今怎么说也是一个县长不是,回到村里去,他们怎么敢怠慢了你。”
同父母亲坐着聊会了天,黄海川从家里出来,来到了市区的一家茶楼,要了个包厢,进去就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说起来,黄海川发现自己每次出来跟人见面,倒好像都是选在茶楼了,喝着茶,静静的等待着,只要是不赶时间,这其实也是一件特别舒心的事,茶楼里的气氛,总能让人心情放松下来。
而且黄海川每次都特别钟情于靠窗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黄海川就特别喜欢坐在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穿行而过。
“黄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包厢外,有人推门而入,人未到声先到,黄海川才只看到对方的人影出现在门框,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我也不赶时间,杨局就是再晚个一两小时的我也等得起。”黄海川笑着开了下玩笑,来人是市局副局长杨振,黄海川先是跟杨明有接触,至于杨振,则是对方奉命率调查组下溪门县去调查在舆论上闹的沸沸扬扬的李明波车祸一事,黄海川才第一次跟对方接触。
双方的接触,其实有些水到渠成,黄海川跟杨振的儿子杨明接触在前,同杨振接触在后,和杨明的接触其实已经为后面两人的接触奠定了基础,杨振默认儿子并支持儿子继续同黄海川交往,就是暗中存了结交黄海川的心思,后来主动打电话给黄海川,也就不足为奇了。
“真要是让黄县您等个一两个小时,那我可就没脸来见人咯。”杨振笑着摇头。
黄海川给对方倒了杯茶,这才正色道,“杨局在路鸣担任县公安局局长一事上出了大力,说起来我还没当面感谢杨局呢,现在就权且以茶代酒,敬谢杨局,改天,我一起叫上路鸣,将这顿饭补上,到时再和杨局喝个痛快。”
“黄县客气了,我也就做到力所能及的,关键还是黄县您自己出了力。”杨振淡淡的笑了笑,“我可是听说你们县里就我们市局提名的人选有所异议,要是最后你们县里坚持反对的话,那市局这边恐怕就得考虑更换人选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杨局在市局做出的努力,路鸣能够被你们市局提名为县公安局局长的人选,杨局已经是帮了大忙了。”黄海川笑着道,路鸣最终能够当上局长,最后是他亲自往市委组织部部长元江那里跑了一趟,请求元江帮忙,元江这才打了个电话给县委书记汪东辰,暗示了其对路鸣的欣赏,可能这对元江来说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对于路鸣来说,这却是可以改变其前程的事,正是元江的这一个电话,汪东辰才松了口,赞成市局的提名人选,否则,最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变故。
杨振见黄海川并没有多说的意思,也就识趣的没有再问,路鸣的事情,杨振心里多少还是能猜到黄海川是找了其他关系的,光凭他在市局里为路鸣上下奔走,并促使市局提名路鸣来当这个公安局长并未使此事真正的尘埃落定,溪门县里的反对声音他多少有听说了一些,没想到最终被黄海川给摆平了。
“对了,黄县,不知道您听说过一事没有。”杨振突的神色一动,颇为神秘的看向黄海川,“是昨天市里才悄悄传开的,黄县听到风声没有?”
“什么风声?我今天才刚从省城回到宁城,没听说过什么事啊?”黄海川好奇的望了杨振一眼,笑着摇头,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听说组织部的元江部长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了。”杨振凑近了黄海川耳旁,低声道。
‘砰’的一声,黄海川整个人呆愣了一下,手上的茶杯砰然落地,溅起了一滴滴茶水。
“黄县,黄县。”杨振低声叫唤了黄海川两声,直至黄海川回过神来,杨振才惊奇的多望了黄海川两眼,黄海川听到这事后的反应也着实是大了一点,疑惑的望了黄海川一眼,“黄县,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黄海川笑着摇头,脸色恢复如初,看了看满地的玻璃渣子,黄海川歉意道,“不好意思,刚才听到这事一时太过震惊,把杯子都打破了。”
“呵呵,这消息也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今天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跟黄县您的反应也差不了多少。”杨振笑了笑,眼底深处其实仍对黄海川的反应有几分惊讶。
“对了,杨局,你这消息是从哪听来的?”黄海川笑着不动声色的问道。
“呵呵,从市委的一位朋友那听来的,听说元江部长已经失踪一天了,昨晚上就没有回家,家里打其电话也打不通,到市委去反应了,市委的领导一开始也很重视,帮着找人,后来却是没有动静了,有人说那是省纪委的领导跟市里通气了,元江是被省纪委的人带走,这不,市委就没找人了,听说还对元江的家人说不要着急,要他们耐心等待,有事会通知他们。”杨振将自己今天上午听说到的事情说了出来,边说还边注意观察着黄海川的反应。
见黄海川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杨振才接着道,“听说元江出事,牵涉到的还是之前刑秘书的案子,没想到这刑秘书自己进去了,还搞得这么多人不能安生。”
“是嘛,元江部长牵涉到的是刑秘书的案子?”黄海川神色微微一动,不动声色的瞥了杨振一眼,叹了口气道,“我还记得前些日子元江部长代表市委到溪门来宣布我担任县委副书记的事,当时元江部长对我的殷殷教诲还言犹在耳,没想到世事无常,元江部长竟然会……哎,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忘了黄县前些日子才见过元江部长一面。”杨振释然,心里想着难怪黄海川刚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呵呵,世事无常,黄县说的确实没错,谁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所以过好眼前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黄海川微微笑着,附和着杨振的话,心里头却是犹自沉浸在杨振刚才带给他消息的震惊之中,尽管杨振说消息还没有真正确定,黄海川却是已经信了大半,元江这样一位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没道理会消失一天一夜,再加上市里的反应,元江除了被纪委带走的可能,没有其他的解释,前些天,李政被市纪委带走的时候,同样也是消失了一天一夜,黄海川这会不相信元江是被省纪委带走的才怪。
“那天晚上,我跟邓莹到底有没有发生关系?”黄海川眉头皱了一下,想到了那晚在酒店跟邓莹发生关系,继而被人拍了照的事。
黄海川知道那晚是刑天德设下陷害他的计谋,后来直至刑天德出事之前,黄海川跟对方虚以委蛇,假装不知道这事,只是他心底始终存着疑问,那晚他喝酒后不省人事,难道真的能跟邓莹发生关系?
“要不要将邓莹找出来,把这事摊开了问?”黄海川心里暗暗想着,这个疑问在他心里存在了好久,今晚杨振提到了刑天德,再次唤起了黄海川心底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