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潼关被划入洛川公主的封地,便开始愈发地热闹起来。
茶楼酒肆的老板也都笑的合不拢嘴了,在柜上置了算盘,拨弄的眉开眼笑。
潼关本是边关之地,守备慎严,如今不知何故,黑风关与潼关的关系微妙起来,往来商旅只是查个路引,问个话,倒不多刁难了。
如此一来,往来客商旅者是络绎不绝,而茶楼酒肆客栈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好了。
而往来之人所以如此之多,还有另一个缘故……
“嗨,兄弟,你听说没有,咱们驸马爷都离家出走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嘁,这你就不知道了。”
褐衣男子嗤笑一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把手圈在对面人耳边。
“甚么离家出走,不过是糊弄外人的,我有个亲戚在自公主府落成便在府内做内卫,这驸马爷根本就不曾出现过。”
“啊?”
他对面的人明显大吃一惊,又捂了嘴,小了声音。
“那江湖传言,驸马爷单骑绝尘而来,不仅解了边关将士的疫症,出了计策夺回六关,还孤身一人入了吐蕃王庭救了公主也是假的?”
“这自然是真的,不过,据着有些人说,驸马爷当时可是被咱们公主亲手刺了一刀,魂归九天了。”
“什么?这又是为何?”
“这话你可莫要传出去,否则,不止是咱们,就是我那亲戚恐怕也得……咔嚓”
褐衣男子单手横在脖前,做了个划刀的手势。
“快说快说,我自是不会说出去。”
人对于别人的秘闻往往有着惊人的好奇心,而这时的承诺也往往是信不得的。
“咱们公主当时不是被吐蕃逼亲吗?吐蕃十万大军已经准备停当整装待发,咱们苍朝可以说是危在旦夕了,公主是为了黎民百姓和睿王的疫症才允了这门亲事。”
“这我自然知道,可公主到底为什么要杀了驸马啊?”
“你是不知,吐蕃在每个关口都设下了重兵,咱们边关的军队却是疫症横行,根本就是毫无招架之力,吐蕃只要一关关地派兵过去,最后陈兵边关,一路打进皇都都不是难事。”
“当时竟是有如此危急吗?那却又为何似乎一天之间,危机全解呢?”
“正是如此危急,公主殿下女儿之身,当即便招了军内未曾染病的精锐兵将组成迎亲队伍,前往潼关和亲,说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的是给咱们睿王爷取解药,吐蕃军力自是不及中原,因而竟丧尽天良的给边关将士下了药毒,其行简直令人发指……”
他越说越激动,眼见的整个酒肆的人都向着他望了过来。
他清咳一声,又低了声音,“其实,也不尽然是取解药去的。”
“哦?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事?”
“我那亲戚……”
“啊呀,我知道你亲戚在公主府当差,快些说这紧要事。”
“嗯,成婚之时,吐蕃自然会放松戒备,他们那些所谓的送亲之人,里面可都着了便捷的黑衣,备了迷药,只消得迷晕了接待他们的人,便隐入王庭之内,一来查探解药,二来……说来此法倒确实阴毒了些。”
褐衣男子面露难色,却似乎又在竭力压住笑意,古怪极了。
“什么法子?”
“公主殿下功夫不弱,吐蕃王看起来老谋深算,必然会给她使些法子,用不出武功。所以着了一些人隐在洞房之中,吐蕃只有这么一个王储,掳了他们吐蕃小王子做人质,他们还哪敢动兵,还有……还有就是给吐蕃王的王妃下了点下作的东西,让他后院失火自顾不暇。”
褐衣男子的笑已然压不住了,“这法子倒也说不上阴毒,可总是不磊落了些。”
“下作的东西?”
褐衣男子笑得愈加猥琐了,“这些药物都是公主亲自拿出来的,联想到咱们驸马爷的另一个身份,想必是与驸马爷用来……呃……咳,合欢散,这个不重要,咱们继续说。”
“那这么说,咱们公主这么尊贵,如此岂不是……这这这……于礼不合啊。”
褐衣男子敲了他的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再说,人家现在又结了亲……”
说着说着自己倒是先纠结起来,“这说是结亲,却也只是诏告了天下,驸马又……哎,说起来倒是一桩人间惨事。”
“驸马爷……当真死了?”
“莫要胡说,皇榜是怎么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当时情景倒是诡异的很,说是……说是咱们公主被那假的吐蕃王骗了不知驸马爷身受重伤,一刀刺了过去,然后……然后驸马爷只说了两句话就凭空消失了。”
“啊?难不成咱们驸马爷还是什么天神地仙不成,会法术的?”
“不得而知,只是当时多有变故,哎,可惜了公主殿下啊,如今满天下的寻他,人影消瘦,教人哀怜啊……”
“呸,兄弟,公主可不是你能肖想的,哎,不如就让那驸马爷出现了吧,也圆满些,说起来两个人都是心怀苍生之人,倒也般配的很。”
“呸,要你胡说,我怎敢亵渎过公主殿下,只是觉得可怜啊可怜,据说,每到夜晚,公主殿下都抱着一只小白狗看着星空自言自语呢。”
“哎哎哎,苍天保佑驸马爷快快落在地上吧,让我捡来就好了,我这就给公主府送去。”
“嘁,就你会想好事,这天下间,谁不想寻得驸马爷,谁不想得那千两黄金?”
“倒不是为了千两黄金……哎……咱们公主……”
“咱们还是喝酒吧,再怎么愁,咱们也得过日子不是,等下入了黑风关定要狠狠赚了那吐蕃人的银子,也算给公主殿下报仇。”
“兄弟,就这么做,干杯。”
洛川驸马唐洛字明言,内有解民倒悬之仁,外有收复边关之德,功在社稷,利在苍生。然,洛川公主自恃身份,骄纵任性,致其忿而离府,始终未归。
承洛自知其过,认错于万民之前,昭罪于天地之间,君若有恨,当即归矣,无论何责,受之无悔。
无论贵贱,有觅其踪迹者,报于官府,赏黄金千两,有罪者免其罚,无罪者加其官。
这皇榜,便是宗政承洛亲手写的,布告天下,列国尽知,而皇榜之下又附了画像,偏偏每一幅画也都是她亲手画的,只是画纸之上,多数并不平整,似是曾经沾过水滴,或许是泪痕。
可……
谁在乎呢?
星辰罗列,凉风习习,身影单薄的红衣女子坐在阶台之前,拢着的双膝之上趴着一只小白狼。
“唐小黑,你说,她没有走对不对,她会回来的。”
纤细修长的手指抚在白茸茸的脑袋上,视线却一直盯着月亮。
唐小黑张开嘴,露出刚刚长出的稚女敕的小獠牙,呜呜低吼了几声,便又窝进宗政承洛怀里了。
高墙之上,仿若仙子一般的白色人影缓缓飘落,宗政承洛的眼睛只亮了一下便又黯下来,“没人告诉你在我的寝殿不准着白衣吗?”
“师娘……”
离朱只是轻轻唤了一句,便丝毫不做作地坐在她旁边。
“你觉得,我待你师父如何?”
“离朱不知。”
“很小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非常喜欢欺负她。”
宗政承洛略有些粗鲁地揉了揉小白狼的脑袋,本来柔顺的毛乱七八糟的支棱起来。
离朱见她看着唐小黑,半晌又不说话,只能应了一句,“师父……”
“很适合被师娘欺负。”
宗政承洛咯咯笑出声来,“你这样说,不怕你师父罚你吗?”
离朱望着唐小黑浅浅一笑,“师父若是知道这句话能让师娘笑出来,定是开心地紧。”
平缓无波的一句话,却让宗政承洛笑着笑着就又有泪落下来了。
“师娘莫哭,师父要不开心了。”
“你为什么会来?”宗政承洛用袖子拭去脸上的湿润,有些人不在,许多事都要自己做。
离朱沉吟半晌,慢吞吞地吐出字来。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耳朵听到的未必是真,甚至亲身感受的也未必是真。”
“就像,没人知道将离这么个不太起眼的小丫头竟是吐蕃王流落中原的女儿,现在又做了吐蕃公主。”
“就像,师父不知道,你从来没打算嫁给禄东青,也从没打算伤了她。”
“那又如何呢?我还是伤了她。”
宗政承洛又揪了揪唐小黑的耳朵,似是毫不在意,可那手指,明明又抖的不成样子,皮肉绽开的声音,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离庄的药,缺了一些。”
“哦。”
“每一样药,我都查到了去处。”
宗政承洛的手掌落在唐小黑的脑袋上,按的它呜呜悲鸣,又连忙松了手。
“你们势力,到底有多大?我问过承之当时的情况,若不是有内应的话,即使吐蕃防备松散,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夺城吧?”
离朱抿唇,她似乎低估了宗政承洛。
“我知道她有事瞒着我,也猜到一些,呵,只是我不知,你们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吗?所以,她一直没有动手,是因为我吧。”
离朱轻叹一声,“是。”
“师娘……为何要留下那枚绝命丸?”
“离朱,你走吧,谢谢你把小白小黑给我送回来。”
“绝命丸,未入肠胃,已绝咽喉,用的都是极好的药,师娘还是把东西还给离庄才是。”
“你既叫我师娘,怎地我拿件东西还不许吗?”宗政承洛抱起唐小黑,拂袖便向着殿内走去。
“师父定然不许,所以,我自然不敢让师娘拿……”
离朱见她便要进殿,拂手之间便握了她的手腕,紧接着心头一震,脑袋一懵,整个人都怔在那。
“你师父的孩子,以后,我若不在,还要请你好生照料。”
“师娘……”
“走吧,我要歇息了。”
伴随着吱呀的木门旋声,殿门合上,离朱伫立门前,久久未去。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知道为什么我昨日没更吗?
乃们知道那种码了一大篇,然后嗖嗖……一念之差没保存全报废的感觉么,顿时累觉不爱。
受之无悔!受之无悔!受之无悔!受之无悔!受之无悔!受之无悔!受之无悔!
公主殿下可以低调些么?没人想听你们的攻受关系……这弄的天下皆知的,啧啧啧,其实,我最心疼洛洛我会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了解真相就怨人家这样真的好吗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