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雨下得有点大,瓢泼的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晚上。这在京都很是少见,因为京都的雨,从来都是细腻而又忧伤的。
狂风夹杂着暴雨一阵一阵的拍打着叶子期的窗户。明明已是深夜,叶子期却丝毫没有睡意。
压低声音,轻咳了几声,叶子期实在不想吵醒外面守夜的丫鬟仆人们。大家都太疲倦了,特别是在这个压抑的秋季。
叶子期在被子里面微微颤抖着,算是老毛病了。虽然有了暖玉,但是一到快要冬季的时候就会寒冷难耐,尤其是这样的雨天。叶子期很是冷极了,但是却倔强的不愿意说给其他人听。自从上次意外以后,叶子期真的不想再给哥哥和父王添麻烦了。
叶子期翻了个身,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半张小脸埋在被子里面,一双桃花眼睁着。外面的暴雨拍打着窗户,吵得叶子期一点睡意都没有。
戚夜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无声无息的从房梁上面运功下来,来到了叶子期的床边。
戚夜的耳力不错,听出了叶子期的辗转,眼神里带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关心,对着叶子期轻声询问道:“主人,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叶子期侧过头透过窗纱,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叶子期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我给您倒点热水吧。”戚夜不放心道。
“好的。”叶子期缩着点了点头。
喝过热水后,叶子期感觉好受了一点。冰凉的双手扣住了温热的茶杯,感觉很是舒服。
就在戚夜要告退的时候,叶子期突然月兑口而出:“戚夜你能上来吗?”
也许是手上的温热和身子的冰凉对比太大,叶子期不禁月兑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戚夜只是愣了一下,但并没有什么迂腐的想法。只要是叶子期的要求,戚夜就不会质疑。拨开窗纱,戚夜轻轻的躺在了叶子期的身边。
与戚夜的火热相比,叶子期的体温真的很不正常。叶子期被自己孩子气的无理取闹也吓了一跳,不过身边的温度太过温暖让叶子期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叶子期不自觉的靠近,就像一个小动物一样需找温暖。戚夜不敢造次,就这样让叶子期依靠着。
叶子期很少和人这般的亲密,除了很小的时候和哥哥一起相拥而眠,其他时候根本没有这样的经历。随着年龄的增长事情的增加,叶子穆已经很久没能这样陪着叶子期了。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叶子期有种又回到小时候的错觉。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安全,哥哥和家,仿佛自己永远都能在他们的保护下那么无知和快乐。
但是,叶子期做不到,叶子期不甘心。其实戚夜说的没错,叶子期就是一头被叶子穆驯养的小狮子。看似温顺如猫咪,但是本质却充满暴虐和傲气。只是因为叶子穆所以隐藏了自己的本性。
叶子期不自觉的模了模挂在自己脖子上面的暖玉。这是这几年形成的习惯,叶子期总是喜欢去触模它,特别是在自己烦躁的时候。
这块玉,既是救命的玉亦是一种枷锁和耻辱。
该怎么做,王府才能度过这个难关呢?叶子期默念道。
叶子期眯了眯眼,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春天。同样是陌生的人同样是那样的温暖,那么这个人,自己是否可以相信。
不自觉的蹭了蹭,叶子期居然就那么睡去。
外面风雨交加,屋内却温暖而安静。戚夜环抱住了怀中的叶子期。小小的少年身子还很比较瘦弱,戚夜一抱就能够全抱住。源源不断的向叶子期输送真气,让叶子期不至于太冷,能够好睡一点。
这样没有防备安静的叶子期还真是少见,像个画中的人一般,戚夜想。这样的主人
还太年轻。
————————————————————
当叶子期睁开眼的时候,外头的风雨早就停了,身边的戚夜也已经不见了。揉了揉眼睛,叶子期看到窗外飞进来了一只小黄鸟。
那是之前卫道然留在叶子期那里的一只灵鸟,之后叶子期就一直养着它。小灵鸟被叶子期养得有些富态了,不过圆圆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叶子期看它很有灵性便一直用它来和外界传信。
叶子期赤着脚走到了窗子边,模了模小黄鸟漂亮的羽毛,把它脚上的信件拆了下来。
果然和叶子期预期的一样,外面已经闹得风风雨雨了。皇帝已经大刀阔斧的罢免了许多谢家的重要官员,连谢家名下的商铺也遭到重创。谢家这几天暗中的集聚着兵马,这是被皇帝给逼急了,准备一搏啊。
叶子期不是怕和谢家一起对抗皇帝,如果真的可行,那么又为什么要忍气吞声。但是先不说谢家合王府早就两心,那么皇帝真的那么好对付吗?
叶子期赤着脚左右踱着步子,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些什么。
感受着脚上的冰凉,叶子期忽然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之前卫道然曾经和自己提过,卫大将军生病恐怕会招来北方雪刹一族的来访,那么皇帝就要大批的派送将领前去。
但是京都又怎么可能没有皇帝自己的兵马了。卫道然曾经和叶子期提过的,皇帝似乎有自己的一批军队!
那么,谢家的造反计划,注定是失败的。
叶子期浑身都开始僵硬起来,实在无法想象,要是王府被卷进了谢家和皇帝之间的纷争,那么皇帝又会如何对付王府。
叶子穆之前答应过和谢家保持距离,但是百年来的交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更别说,还有风满楼!
筹集兵马的银子恐怕是抽了一部分风满楼的,真是该死的。叶子期高声唤来了林卓,对着林卓说:“我现在要去一趟风满楼,马上立刻。”
林卓急忙拦住了叶子期说:“二殿下,你不能出去啊,外面现在乱得很。”
“什么?已经要开始了吗?那我更加要出去一趟。”叶子期眉间皱起少有的焦急道。
“风满楼有和谢家的银两交易账目还有通信,我必须去销毁它,只有我知道藏在了哪里。”叶子期坚定的说道。
当叶子期在戚夜的护送下偷偷溜出王府的时候,街道上已经很少有人影了,前面还有一批批士兵骑马而去,不知道是敌是友。
叶子期当下也慌了手脚,毕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
戚夜还是算冷静的,带着叶子期尽量躲避街道上时不时出现的兵马。这些人马都是朝一个方向而去的,那就是皇宫。
当叶子期好不容易到达风满楼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满了人。许多被外面兵马吓坏的人都聚集在这里,风满楼顿时成了一个避难所一般。殊不知其实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挤开堵在门外的人群,被护送到风满楼的秘密通道。叶子期刚想叫来掌事的,却被旁边的人冷不丁的喊了一声。
叶子期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
叶子期对他还是有点印象的,前几天刚刚见过而且男子很适合穿青衣,儒雅的气质给叶子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一想起男子的身份叶子期就皱起了眉头。
谢倾云也吃了一惊问道:“你不是王府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子期当下也不装什么,对着他狠狠的冷笑道:“我还想问你呢,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父亲已经集合了大批的人马,就差王府的了。父亲派我来问问,我是来和风满楼的掌事商量的。”谢倾云皱了皱眉还是回答了叶子期的询问。
“不用了,这事没有商量,你走吧。”叶子期立马接口道。
看出谢倾云一脸的疑惑,叶子期抬了抬下巴对他讥讽的说道:“我就是风满楼的幕后主人。”
“这”谢倾云顿时无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有想到偌大的风满楼真正的主人却是那个大家都不曾多注意的,王府的病美人叶子期。
叶子期也不急着走了,停在谢倾云的面前。叶子期的身高比起谢倾云还差了很多,但是气场却那样的强大。
“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我也不怕告诉你,谢家这次是要完蛋了。别把我们王府扯进来我就高兴了,你快走吧。”叶子期第一次没有掩饰的表现出对谢家的厌恶之情。
说罢更是加紧步伐往风满楼后院的书房奔去。
谢倾云站在那里听的心惊胆战,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这次行动的危险性。谢倾云虽然向谢家老爷提议过但是每次都不被重视。就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谢倾云的才华就被这样埋没。
谢倾云想了想,还是选择跟在叶子期后面。
叶子期推开一间房门,把书桌上面的装饰花瓶左转两圈又往右转了五圈。这时墙壁出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装着的就是风满楼的账本和谢家的通信。
叶子期当机立断的点起了火石把账本和信纸一股脑扔到了地上点了起来。
叶子期喘着粗气,看着着起来的账本心下放心了许多。本外站着的谢倾云被叶子期的行为震惊到了,叶子期这样的果断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龄该有的。
这时门外匆匆跑来一个下人,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叶子期的脚下对着叶子期嘶哑的叫喊道:“不好了。谢家兵变失败了。”
“什么!”这下站在门外的谢倾云淡定不行了,跟着叫了出来。
叶子期沉下了脸。叶子期行不通,这也未免太快了些,为什么会那么快。当下一把抓过下人的衣领,对着他严肃的问道:“仔细的说。”
“这这”下人哆哆嗦嗦的对着叶子期说:“据说是谢家里面有人叛变了。皇帝马上就知道了谢家的举动,马上派兵马拦截了他们。而且谢家的士兵也全部叛变了啊。”
下人失声说道:“现在有大批的兵马往各各地方去,现在就有一批人马往风满楼赶来。皇上这是要大肆的扫查起来了啊。”
叶子期看了看还在烧的账本和书信,还好叶子期已经先来一步把这些东西都销毁了。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看了看,呆站在一旁的谢倾云,叶子期也没有半点同情。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惜百年的谢家,毁于一旦了。
但是叶子期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的不安起来。要是皇帝一开始就预料到了的话,这般纵容谢家可不就是为了之后能够把王府也一网打尽吗。
叶子期连忙唤过身边的戚夜,对他吩咐道:“快,快送谢倾云出去。”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要看谢倾云自己的了,叶子期帮不了他什么。
谢倾云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轻声呢喃道:“失败了,真的错了吗?我们真的错了吗?”
戚夜拖着谢倾云的手臂就要往外面带。谢倾云却挣扎了一下,一改之前儒雅的样子对着叶子期喊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会有问题。但是我能怎么办呢,我改变不了。你懂什么,要不是王府不肯联合起来也许不会败得那么彻底。”
叶子期看见撕碎了儒雅面具的谢倾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叶子期轻叹道:“就算王府和谢家一起也是不行的。两家早有异心,就如同当年把我带走的黑衣人就是你们谢家派来的。”
“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个错误,你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呢?”叶子期疑惑道。
但是谢倾云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一种叶子期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叶子期。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叶子期的手微微发抖。
叶子期退了几步,倒在了椅子上。看着戚夜把谢倾云带出去的背影,叶子期好像明白了些那种深深的无奈感。
还没等叶子期脑子梳理好刚才发生的一切。门外又有一个下人冲了进来,说了一件让叶子期感到窒息的事。
“二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皇帝派兵马现在包围了王府!”
晕眩感袭来,叶子期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一时气急攻心,在凳子上干咳起来。
王府被皇帝的兵马包围起来了。
(